先將前幾日堆下來的摺子處理了，那第二日就該安頓那些歸降的士兵還有一眾隨燕仲謀反的人來。
包括四大家族的殘餘勢力，包括燕明月餘下的殘黨，還包括遠在邊境已然交來投降書的尤權。
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可是燕昭似乎遺漏了一個環節，那就是謝風華會動胎氣變成現在這樣的直接原因。
當日被他派去守在帳外的三十個暗衛燕昭情急之下一時沒有想起來，等再回過頭來時就只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將其安插在軍隊裡給送回來。
如今已是第二天，暗衛應該各司其職回到各自的位置去了，這讓燕昭再次將其召見出來不算難事。
司箴被去安排這件事了，白天需要面見大臣，暗衛不便露面，只能安排在夜間了。
而一個早朝，燕昭就雷厲風行地將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員一律按律處置，毫不留情。
他手裡有份名單，全是在當時燕仲謀反之時趁他御駕親征在朝廷裡蹦躂得歡的，顧啟將這件事辦的透徹，上上下下全給查了個遍，連帶著揪出兩個元老和若干小官，不可謂不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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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燕昭的臉色更難看了。
任哪個皇帝也沒法容忍反賊還有裡應外合的人員在給他們幫腔。
處置一一下達，滿朝噤若寒蟬，沒一個敢出聲反抗的，沒被涉及到的人個個都心道好險。
不是好險自己做了什麼沒被抓著，而是好險做皇帝的是上面那位，不然指不定這趟水得黑成什麼樣。
不管怎麼說，朝廷上下是清明了不少，不過燕昭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沒有深究。
三日之後的午門可當真熱鬧了，百姓們紛紛囑咐自家孩子千萬別去菜市東頭玩，那副場面可血腥得不得了。
木臺上面一批又一批的官員被綁了上去，手起刀落一眨眼就是一個人頭，指不定滾在誰腳邊讓人連驚叫都嚇不出來了。
閉著眼的倒還好，忍忍就過去了，要是誰死的時候還睜著眼，被見著了就是整日整夜的噩夢，孩子就更去不得了。
不過好事者還是多，沒帶孩子去自己也能去，看看這群人是怎麼把朝野上下弄得烏煙瘴氣的，其中更有誰被這些官員害過的都大喊昭雪之詞。
燕昭在民間的聲望也就更高了。
可現在的他並不在意這些。
“如何？”看著衛毅扎完最後一根針，燕昭急不可耐地上前詢問。
這是衛毅最後一次施針了，旨在理順謝風華體內的元氣，不算困難的施針手段，放在謝風華身上，卻讓衛毅如臨大敵。
不為別的，單為這肚子裡的孩子。
衛毅接過拂雲適時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汗，回道：“胎心正常，孩子成長得很好，皇后娘娘的狀態也維持的不錯。”
之時還沒有甦醒的跡象。
這幾乎是個未解之謎了。
沒有中毒，腦袋沒有受到重創，但偏偏就是醒不過來，孩子一天天在長大，肚子隆起的弧度也越來越明顯，可身為孩子的母親，謝風華卻對此一無所知。
或許是知道的，但她就是不願醒來。
想到這種可能，燕昭眼角疼得厲害，不敢再想下去了。
派人將衛毅送下去，燕昭坐在謝風華身邊，依舊捏著她的手，一言不發。
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沉默，抿著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為了不打擾謝風華，最後辦公的地方還是安排在了偏殿，專門闢了一間類似書房的房間，每日接見大臣處理公務。
除了定時定點過來親自給謝風華喂藥，其餘時候也是時不時來看兩眼，好像看的這一眼，就能見到謝風華已經醒了，笑吟吟地看著他，念他的名字。
若是這次沒有，那就等下一次。
這一次他開口了，他捏著謝風華的手心，手掌寬厚，用他們常常握手的姿勢交握，很是執拗。
他說：“我將他們都處置了，該砍頭的砍頭，該抄家的抄家，為百姓平冤，給士兵得以回家反親的機會，一年兩次，輪流著來，也算平先帝在時的怨……”
頓了下，他才說：“不為別的，為你祈福，積德。”
“風華，沒人比我更愛你了，沒有人了……閻王也是，他留不住你，我才能留住你。”
“風華，你醒來吧。”
在經過一系列顛簸和平靜之後，他最慶幸的反而是手心這道溫度還沒有流失，至少在他握住的那一刻，還能告訴他這個人還在。
就按衛毅說的那句話，順其自然吧，她想醒的時候就會醒的。
“皇上這幾日還在偏殿呆著？”
清碧小心回話，“奴婢打聽的是這樣，看御書房周圍也沒人走動，更無人奉茶，問起才知皇上已經好幾日沒來了。”
“好幾日是幾日？”太后又問道。
“……自皇上回來之後，就再未去過了。”
“嘭——”
又一套上供瓷器落地，力度之大差點讓其落成粉碎，清碧被嚇得禁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果然看到太后慍怒的一張臉，卻也除了摔杯子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自那日之後燕昭倒是再規規矩矩地將晨昏定省做了個全，卻平淡得一點兒多餘的話沒有，真是正正經經來請安的，態度生疏得可以，偏偏太后被上次他那句話壓得找不到刺來挑。
幾日的火發在一處，也只砸碎了這一套杯子。
“成何體統，哪一屆皇帝為了後宮的女人連國事都不管不顧了！”太后深呼吸幾口氣，像是在想什麼辦法，過了會兒才道：“哀家要親眼瞧瞧，這個謝風華到底是死沒死透！”
宮中其實是忌諱“死”這個字眼的，也只有太后敢這麼直白且正大光明地說出來，清碧抹了一把汗，轉身出去叫人備轎。
這個時候，她要沒點眼色敢讓太后走過去，接下來也只有浣衣坊洗衣服的地方適合她呆了。
最後一道菜擺上來，燕昭嚥下口裡的清茶，仍是沒有一點兒胃口。
司箴在一旁看著只能乾著急，他總不能把燕昭的嘴扒開硬塞給他吃吧？
想了想，司箴還是道：“皇上，您早上吃的便不多，中午好歹多用些，一會兒辦起事來才有力氣。”
其實他還想說您都瘦成一把骨頭了，只是這話太大不敬了，他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