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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游龍篇 152.紅山

“不……”格斯林不住搖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咱們不殺人,咱們不能殺人呀!”

但奧拉夫沒有聽他的。他推開門,任由凜冽寒風掠過胸膛,破敗長衫在風中獵獵作響。他仰天長嘯,發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接著他跪倒在地,雙眼望向無盡長空。他尖叫著,一雙銳眼在夜空中四下搜尋。他的意志掠過荒原,穿過密林,越過群山,他苦苦搜尋,搜尋可供窺探的物件。最終他找到了,那是一隻在夜幕中覓食的孤狼。他進入了它的大腦,隨即主宰了它的行蹤。它瘋狂的奔襲,越過群山,穿過密林,掠過荒原而來……孤狼低沉的喘息聲在他耳際迴盪,他身在茅屋嶺,實則早已化身為狼。

“殺戮,復仇……復仇,殺戮……”他反覆咀嚼這幾個詞,“復仇須從殺戮開始!”

他化身為狼,刺破暗夜,最終露出森森白齒,在一團混亂中撕裂了莫卡·萊特的喉嚨。

紅山

如果眼下的瘟疫果真是棄誓者所為,雷恩?提亞德想,那他大概是被捲入了棄誓者與金袍鐵衛之間的無休止的紛爭。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四年,而且絲毫沒有偃旗息鼓的徵兆。假設他猜的不錯,那瘟疫則不外乎為另外一種武器:棄誓者們變換了思路,他們不再試圖與黃金鐵衛正面對抗,而是採取更簡單也更有效的方法——瘟疫。如果真是如此,那此行倒是變得簡單多了。他只需混入棄誓者中間,想辦法查出瘟疫的源頭,然後再將之一鍋端掉,棄誓者與黃金鐵衛的紛爭便會重新回到原本的軌道……而那之後,他遐想著,如果大雪還未封路,他便可告別老友,重新返回影子塔。

但假如這後頭還有更大的陰謀呢?他又如此追問。這個想法不是空穴來風,因為有一樣非常可疑的東西在不斷干擾他的思緒——墓窖裡的一串腳印。“只是貓咪或者黃鼠狼的腳印,不值得大驚小怪的。”當他和畢爾?泰諾在出口處看到它們時,城主如是說。但他不這麼認為,他清楚貓咪和黃鼠狼的腳掌是什麼樣的,更清楚體型輕盈的它們不可能在岩石地板上留下痕跡。他從未見過那種腳印,漆黑、短小、指甲銳利如刀。況且他覺得老友的擔子已經夠重了,於是他把這個想法藏在了心底,打算獨自去搜尋隱匿其中的秘密。

接著他甩甩腦袋,將思緒重新拉回現實。眼下他正騎馬行走於紅山某處的崎嶇小道,兩側皆是寸草不生的巨大石頭。這些石頭都是暗紅色的,像是被人潑了一層血。整座紅山均是如此,這座山頭也因此得名。其實和紅鸞河一樣,這座山原本也不叫紅山,而是在半魔戰爭結束後才有了如今的頭銜。人們都說這是諸神懲戒的結果,因為“神石”大地之心在那場戰爭中被摧毀。巨人王博魯薩抱著它擊碎了扭曲之翼的軀殼,那一撞雖然成功化解

了半魔危機,但大地之心也隨之毀滅。於是諸神遷怒人間,在“神石”隕滅之地召喚出摩卡多爾裂痕。那裂痕綿延千米,宛如橫亙於大地母親臉頰上的駭人傷疤。諸神透過它將憤怒降至人間,炙熱的熔岩從那裡噴薄而出,燒燬了周遭的一切草木生靈,只留下荒蕪嶙峋的深紅岩石,且不斷向東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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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雷恩?提亞德清楚,所謂的“諸神懲戒”只不過是哄騙小孩子的把戲,那裂痕乃是巨大爆炸的產物。相傳在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巨人王博魯薩向“神石”借用了全部神力,他也因此力量大增可與扭曲之翼殊死一搏。他倆的相撞產生了難以想象的巨大爆炸,周圍數千米的範圍都受到了影響。最終他倆雙雙殞命,只留下一道偌大裂痕證明那場戰役存在過。而隨著大地之心的覆滅,以之為力量源泉的巨人族也陷入了永恆沉睡。

黑馬噴著鼻息,腳下踩著從一側峭壁上滾落下來的零星石塊兒,另一側便是萬丈深淵。雷恩恨透了這裡的山路,每走一步他的心臟都狂跳不已。相傳這裡每年都會死掉很多人。即使來者未從高處墜落,打頭頂呼嘯而來的落石也極有可能叫他命喪於此。他總算領略了此地是何其險峻,只是在山中行走了兩小時不到,他的肩膀、脖子以及大腿便都已經被落石砸傷。還好有一匹如夜黑馬,他暗自慶幸。如果叫他自己來爬這座山,恐怕只是到半山腰便沒了力氣。接著他終於到達了頂峰,秋風帶著勝利的喜悅輕撫著他的臉。他跳下馬,從鞍袋裡取出幾根蘿蔔犒賞馬兒。而後他來到懸崖邊緣,竟驚奇發現自己所處的還遠非最高峰。他只是站在眾多高峰中的一處,周圍的林立高山宛若根根尖刺拔地而起,恰好將他包圍在正中間。他抬頭望向天空,太陽紅的像是南方產的櫻桃。天上則萬里無雲,放眼望去湛藍如海。接著他把視線轉向不遠處的一座山頭,那裡地勢較低,山體較粗,山頂面積也比他腳下的要大上許多。那是紅石嶺,臨走時畢爾?泰諾城主告訴他,白銀戰士維果?克里沙就是在那裡將數百棄誓者一舉殲滅的。當時棄誓者正在向東方來的黑商出售巨人遺物,克里沙爵士早早在周圍設下埋伏,待時機成熟時便發動突襲,成功將整支棄誓者軍隊打得落荒而走。隨後他繼續將目光移向西邊,和其它方位的景觀不同,那裡沒有巨石,沒有群峰,只有如鐵鍋般深陷地下的巨大紅色盆地。那是他視線範圍內唯一逃過了“諸神懲戒”的所在,一定有某種原因讓那裡免受赤色風暴的侵擾。他極目遠眺,眼底之下均是一片血紅。他看到了浩浩湯湯的烏鴉江,它由東向西奔湧而流,最終匯入西邊的大雁湖;他還看到了小一些的淑女河,它充其量只能算是烏鴉江的一條支流。它在大江上游獨自開闢河道,而後蜿蜒向南,最終從“龍洞”匯入地下。淑女河旁邊的城池一定就是自

由者之都!此城總體呈兩頭狹窄中間寬闊的梭形,遠處觀之宛如擱淺在淑女河灘上的黑魚。那裡雖說沒有城牆,建築也不如東方諸國的精美華麗,但它絕對是雷恩見過的最大的城市,連布林(白色王國帝都)與之相比也相形見絀。接著他繼續移目,自由者之都西側佈滿了星星落落的村莊以及無垠的紅色田野。而目盡之處則是連綿不絕、連高空雲層也能刺破的賽伯隆群山。

這時他該繼續上路了,黑馬吃完了蘿蔔,體力也恢復了大半。他俯瞰著西邊的去路,由於那裡地處盆地邊緣,道路雖說傾斜依舊,卻遠不及東側那般崎嶇險峻。雷恩走到黑馬旁邊,整理了馬背上的行李以及寶劍,隨即牽起馬韁繼續趕路。

我該如何混入棄誓者?如何獲得他們的信任?他再次考慮起這個問題。不過很快他便放棄了尋找答案,因為這種事本就不可預知,答案只有時機成熟時才會顯現,他又何必勞神苦思?我應該先找到奧拉夫,一想到這裡,他便不由往前遠眺。他只知道他是個金頭髮的少年,還是個窺探者。雖說不敢確定,但雷恩的直覺告訴他奧拉夫將會是解開疑雲的關鍵。我應該先找到他,他再次提醒自己,找到他,向他瞭解棄誓者的情況。如果有可能,我也會問問他克里沙爵士和戴拉克大人之間的隔閡是怎麼一回事。隨即他加快了腳步,白銀戰士說奧拉夫所在的村莊就在紅山腳下,如果不發生意外,他大概傍晚便能到達那裡。

但是意外就在此時發生了。

他牽馬前行,耳後忽然傳來一聲刺耳巨響。雷恩猛然回頭,卻發現黑馬因受了驚嚇而瘋狂嘶鳴。他努力保持平衡,腳跟還未站穩,從山體上滑落的石頭便呼嘯而下。“過來!”他一面大喊,一面死死拉住馬繩。黑馬完全失去了理智,它昂頭向後,死命拉扯繩索,企圖擺脫主人的束縛。“過來!畜生!”雷恩再次大吼,但成效甚微。黑馬四肢僵硬,一雙褐色大眼驚恐地望著他。這時又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劍客迅速抬頭,卻見一暗紅巨石正朝黑馬逼來!說時遲那時快,雷恩猛然一躍,伸手便探來他的寶劍。利劍出,寒光現!伴隨“咔嚓”一聲響動,他已將馬韁攔腰截斷。黑馬沒了束縛,驚慌失措地向山下奔去,那下墜巨石落至地面,應聲摔得粉碎。雷恩顧不上去追受驚的馬匹,他緊靠在崖壁上,落石塵土如疾風驟雨般傾瀉而下,好一會兒才靜下來。隨後他探出頭向上望了望,沒有發現任何異動。他堅信那上邊一定有東西,於是繃著神經,絲毫不敢懈怠。就在他再次探頭之時,忽見一巨大黑影從他頭頂掠過,還伴著一聲悽慘至極的哭喊聲。雷恩定睛望去,只見一大鵬般的生物向山下俯衝而去,所到之處無不山石崩、塵土揚。那怪物身下還掛著一個渺小形體,那正是求救聲的來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