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呆就是半夜，老爺子心情好，精神了不少，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白牙打算把老爺子葬禮準備好在動身，我們也沒有異議，就衝老爺子用一輩子守著他們幾個，我打心眼裡是佩服。
回到客棧裡，一直想問白牙怎麼回事，可是一直見他在一頭背對著我們抹眼淚，心裡也不好受，還是換個時間段再問吧。四個人誰都沒睡著，各懷各的心事，都是今天這件事引起來的，我無父無母，事務所就是我的家，老大和豆沫一樣，白牙更別說，就這麼一個牽掛。
不知道何時睡著的，天還未亮，門外噼裡啪啦的敲門聲，聲音點很低，一聽就是小孩子。
豆沫不耐煩走到門口，打算給猴孩子一個教訓，開門的一剎那，孩子衝進屋子高喊：“太爺爺快不行了，你們快去看看。”
這一聲喊叫，我們頓時一愣，白牙反應極快，猛地衝出門連鞋都沒穿，壞了，老爺子還是沒熬到天亮，一行人跑到老爺子家，大門敞開，聚集了很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進老爺子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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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覺得燈光這麼亮過，亮的都刺眼，顯得床上的老爺子如此蒼老，第一次覺得死神的無情。
老爺子圓睜著眼睛，連眨眼的動作都無法坐到，眼睛看著門口，見我們四個人衝進來，勉強漏出那顆門牙。
見到這一幕的白牙衝上前去，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老兄弟，我這就去給你找東西，你一定要撐住。”我想白牙說的東西就是鬼丹，現在看來，能換一條命，什麼一百萬，去他祖宗的。
雖然我不是狗蛋，我還是不自覺握住老人的另一只手，手心裡粗糙的一隻手動了動手指。我抬起頭看下個老大和豆沫。“建國哥，大壯哥，虎子想握你們的手。”說的我自己都哽咽。
老爺子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又動了動喉嚨，看樣子是說不出聲音。
“老夥計，我去給你把東西拿回來。”白牙說著就要放開手往外衝，被我一把扣住。
“老爺子，你有什麼話就說，我們在這聽著。”我悄無聲息的摸出一道定魂符貼在老爺子的後背。
老爺子咳出一口痰。“狗蛋~~還是你~~瞭解我。我不要~~那~
~東西，我活的已經~~夠本了，死了未~~~必是件壞事，大壯，我知道~~你喜歡那塊~~懷錶，我就~~不帶~~進棺材。”
一個男人把懷錶遞給豆沫，豆沫很隆重的掛在脖子上，強擠出得意的笑。“我下去了，你看見懷錶可不能再跟我搶。”
“那~~就不~~一定，哥幾~~個，臨走~~幫個忙，把我~~眼睛~~~閉上~~~我先~~走~~一步~~”說完沒了聲音，只剩下微弱的喘息聲。四個人伸出另一只手蓋在老人的眼睛上，閉上了那雙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的眼睛。
老人嘴角微微翹了翹，結束了他這輩子的路。
整個葬禮是藏族特有的天葬殯葬方式，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心底有種感情說不清道不明。
這也是第一次活生生接觸天葬。
看到老爺子已經去了，一個高個子男人手裡拿著一顆丹藥塞進老爺子的嘴裡，據說是高僧活佛念過咒語的‘津丹’，寓意著死者斷絕人世間的一切，並請了喇嘛誦經。
一個年紀稍長的喇嘛給老爺子做了藏族殯葬的“拋哇”儀式。
豆沫本打算拿出手機，被老大攔住。
“在藏族“拋哇”是一個神聖的儀式，你拍照不僅是喇嘛的不尊重還是對死者的褻瀆，你想引起公憤？”
聽到這話，豆沫趕緊把手機裝回去，看看周圍沒有人發現，呼了一口氣。
老爺子被一些人擺成坐姿狀態，身體彎曲，低頭扣在膝蓋，和嬰兒剛出生的模樣一樣，一個男人抱著一打白布進來，幾個男人合力把老爺子包裹起來，放在門後的一塊土臺上，接著就是喇嘛誦經。
因為死者亡靈不能受到驚嚇，我們被轟出了屋子，我見慧慧和一個婦女在門口焦急的看著裡面，“你們怎麼不進去看一眼？”
慧慧眼淚嘩啦往下掉。“在藏族，婦女和子女不能接近過世的人，怕清擾他們的輪迴的路。”
“藏族還有這規矩，對於家屬也太殘忍了。”豆沫感慨道。
我轉頭看向一旁的白牙，臉上面無表情，強忍著感情，嘴唇微微顫動，彷彿下一刻就能掉下眼淚。
我拍了拍白牙的肩膀。“出去
抽根煙。”
兩個人避開人群，走出大門，找了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我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遞給他一支，兩個人默不作聲的抽著。
男人長嘆了一口氣。“阿坤，謝謝你們配合我。”
“客氣了，人死了不代表消失，你我都知道，他會有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無止境。”我陷入沉思，自己說的是什麼？這句話都能讓我自己安靜下來，這哪是安慰，直接是往人家心口上撒鹽。
男人伸出右手，拇指與食指按住額頭上的兩條太陽穴，背過身，一隻腳搭在一塊石頭上，肩膀顫動。
我掐掉菸頭，把整包煙塞到他手裡。“哭一場也許會好受。”
作為男人我知道男人哭泣的時候不許要任何人安慰，白牙心裡的這道坎只能由他自己過。
按照喇嘛所說的，後天是吉日，後天舉行老爺子的天葬儀式，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見白牙完全崩潰喪失理智。
兩天時間，白牙一直不吃不喝，眼裡滿是失望，誰都不敢去打擾他。
天葬，在藏族人裡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它預示著死者的來生。
第三天凌晨三點左右，家屬喇嘛跟隨天葬師上山，走了約有半個小時，在一座不算很高的山頂停了下來，山頂除了一塊巨石再無他物，巨石上面有著一個個大大小小小的孔，象徵著這個紛雜的世界。
送葬師在將屍體放在巨石上，點起了‘桑’煙，冒著彩色煙霧。
驚人咋舌的是，送葬師從懷中掏出一把刀，天還未亮，在火光的輝映下顯得鋒刃驚神，一行人見到這一幕，紛紛低下頭，雙手合十，喇嘛齊齊站好，閉著眼睛誦經往生。
氣氛緊張壓抑，如果我知道後來將要發生的事我打死也不敢看。
我雖然低下頭，眼睛還是因為好奇看著天葬師的一舉一動。天葬師將屍體上的白布拆開，將屍體身上的衣服除去，接著應藏族特有的語言面朝上天祈禱，此時天上盤旋著被藏民視為神的‘神鷹’叫聲衝破黑暗穿進耳朵裡。
所有人表情莊嚴肅穆，對接下來發生的是有著抵抗心裡，不自覺往後退一步，喇嘛從誦經開始連爭都不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