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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是棋子還是棋局(2)

上馬

“有免費的東風可借,不借豈不是對不起李書記的敲鑼打鼓?”關允嘿嘿一笑,“劉寶家已經著手成立公司事宜了。提醒你一聲,瓦兒直接入股沒什麼,你不行,你的身份不允許,以後要是被人調查的話,會有麻煩,你要找一個可靠的人當代言人。”

溫琳卻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就以溫琳的名義入股,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想不了那麼長遠。”

“你……怎麼不聽話?”關允很不理解溫琳的做法,“真名入股,以後真有可能是大隱患。”

“不用你管,你照辦就是了。”溫琳下定決心,又習慣性地咬了咬嘴唇,“我已經決定了,有時候一個人要做成一件事情,必須要有取有舍。”

關允直直地看了溫琳片刻,忽然覺得在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在她爽直開朗的性格背後,還隱藏著另一個不為人所知的溫琳,他不再堅持:“好吧,就依你。”

他又和溫琳商議一番,最後敲定許多細節,平丘山的開發方案正式確定,並提上日程。

一週後,由溫琳出面正式簽訂平丘山承包協議,三十年的承包期,承包費用三百元。其中關允出資一百四十九元,溫琳出資一百三十一元,瓦兒出資二十元,出資比例還是基於溫琳堅持她和瓦兒只要意見統一就能控股的出發點。關允也沒有堅持控股,反正他的股份以後肯定要稀釋分給劉寶家三人,是否擁有一言而定的控股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溫琳合作,他放心。

承包合同簽訂之後,就由溫琳出面和夏萊聯絡——夏萊回去之後,音訊全無。關允卻知道,夏萊是為了愛護他才迫不得已不和他聯絡,他心中早就沒有責怪和不滿。以後有事就由溫琳出面和夏萊對接,也好不讓夏德長懷疑夏萊和他聯絡密切。

曲徑一樣可以通幽,並非一定事事都走光明大道。

溫琳和夏萊通了一個電話,夏萊讓溫琳等候訊息,金一佳近期正就平丘山開發的前景做風險評估,一有意向,就會主動和溫琳聯絡。

夏萊的調動手續還沒有完全辦好,大概還要過半個月左右才能正式調到燕市工作,而夏德長的任命已經簽發,就等時機成熟時對外宣佈。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任命,不會鬧出多大的動靜,多半就是省委內部通報了事。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再位高權重,畢竟也不是副省級的幹部調整,犯不著興師動眾並全省通報。

不過奇怪的是,李逸風從省城回來之後,應該也聽到夏德長要調到省委的風聲,他卻還如往常一樣對關允不冷不熱,既不再過分打壓,也不會事事重用。這倒是出乎關允的意料,他還以為李逸風會因夏德長的調動而重回以前對他排擠加冷落的狀態。

不想夏德長執掌了省委組織部的官帽,反倒沒有將局勢推向對關允更不利的一面。

關允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在繼冷楓對他改觀之後,李逸風對他的態度也有所好轉?莫非是瓦兒的功勞?

想到瓦兒,關允又想起才收到瓦兒的一封信,他還沒有來得及回信,就鋪開信紙,提筆給瓦兒寫了一封回信,讓她好好學習,又提了提平丘山的開發一事,當然,只是含蓄一提,並未深說。

又一週後,流沙河大壩奠基儀式正式啟動,象徵著平靜了幾十年的中原小縣孔縣——用李永昌的話說就是——正式進入工業化建設的快車道,孔縣人民借流沙河大壩專案,從此以後站起來了。

奠基儀式很隆重,作為孔縣有史以來投資最大的基建專案,縣委主要領導傾巢出動,幾乎全部出席剪彩儀式。

書記李逸風、縣長冷楓、副書記李永昌、常務副縣長郭偉全——其實按照排名,郭偉全不夠資格上臺剪綵,而應該是桂曉傑,但李永昌非說大壩專案應該突出政府的作用,最後桂曉傑無奈地退讓了。四人一字排開,站在流沙河大壩即將動工的基點之上,迎著習習的秋風,眺望著波濤滾滾的流沙河,在*而雄壯的國歌聲中,李逸風鄭重地剪下第一刀。

在前排就座的縣委領導帶頭鼓掌,周圍圍觀的縣委工作人員、警察以及施工人員,一起賣力地鼓掌,掌聲雷動。伴隨著嘩嘩的流沙河的河水聲,孔縣史上最熱火朝天的秋天,就在掌聲的轟鳴之中,如期來臨了。

先是李逸風講話。

李逸風的講話言簡意賅,只說了三句:“同志們,我只說三句話:一是孔縣是農業縣,流沙河大壩專案結束了孔縣沒有重大基建專案的歷史;二是流沙河大壩專案是孔縣人民的豐碑,將會銘刻在孔縣的歷史上;三是流沙河大壩專案在縣委縣政府的指導下,在李永昌、郭偉全同志的具體領導下,一定能夠排除萬難、勇往直前,變孔縣風雨飄搖的現狀為‘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我的講話完了,謝謝大家。”

李永昌帶頭鼓掌,他從李逸風的講話中嗅到了一絲異乎尋常的氣息,令他興奮不已。他一直擔心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關係會因流沙河大壩專案的上馬而緩和,一旦一二把手事事達成共識的話,他在縣委的發言權就會被大大削弱,身為三把手,一二把手不和,他的價值才最能彰顯。

李逸風的講話對大壩專案寄予厚望,並且暗指以前的孔縣是風雨飄搖,明顯是對冷楓處處拖孔縣工作的後腿表示不滿。如此說來,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大壩專案的上馬而緩和多少?

李永昌心中暗喜,孔縣,以後還會是他的天下。

冷楓上臺講話。

一如往常,冷楓面色不改,一臉平靜:“同志們,剛才逸風同志的講話高屋建瓴,很有現實的指導意義。孔縣是農業縣,上馬一項大型基建專案不容易,以永昌、偉全兩位同志為首的領導小組,一定要本著為孔縣人民謀福、為孔縣人民造福的出發點真幹實幹,要真正將流沙河大壩建造成孔縣歷史上第一座民心所向的豐碑。”

冷楓的講話也是有所暗指,李永昌只是暗中冷笑一下,雖然對冷楓的講話嗤之以鼻,認為冷楓的話有嘲弄和敲打的意味,但他依然帶頭賣力鼓掌,表現出一個官場老油條應有的素養。當然,鼓掌的力度比起剛才為李逸風鼓掌時,稍微弱了幾分。

書記和縣長講話之後,就該李永昌上臺正式講話了。今天的奠基儀式本來他就是主持人,按說話已經講得不少,但他上臺之後,話還是不少,東扯西扯說個沒完,發言的時間長度甚至超過了李逸風和冷楓。明眼人其實都知道,李永昌就是故意在發言長度上做文章,也好顯示他雖然排名第三,但卻是孔縣實際上的第一人。

“孔縣人民從此站起來了……流沙河大壩專案註定是載入史冊的歷史事件。從此,孔縣人民站在流沙河大壩之上,借水力發電的東風,一躍由農業小縣上升為中等工業縣,傲立於黃梁市各縣之林……”

李永昌的發言稿也不知是誰的手筆,反正既不是溫琳代寫,更不是他自己所寫,以李永昌的水平,離寫出發言稿的水準還差了十萬八千裡——不但有許多地方寫得狗屁不通,而且還用詞不當,有幾個形容詞用得不倫不類,逗得連圍觀的施工人員差點都笑出聲來。

冷楓還好,始終面無表情,李逸風聽了一半就聽不下去,皺了皺眉,和冷楓耳語幾句,轉身先走了。李逸風一走,王車軍雖不願意離去,也只得跟了過去。還好,李逸風只是揮了揮手,讓他留下,獨自走了。

關允和溫琳站在人群之中,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此時才意識到不加入領導小組的好處。身為主要領導的通訊員,一個身份是為領導服務,如果再加入領導小組,另一身份就是為大壩專案服務。一旦兩頭同時有事,就無法兼顧,只能顧及一頭。不管顧哪頭,總有一頭要丟下,心裡肯定不踏實。

果然如關允所料,王車軍留下後,站回隊伍,先是一臉滿足的欣喜,過了片刻,又覺得哪裡不對,回頭張望李逸風離去的方向,心神不安,左腳又不由自主地開始輕微地顫動。

溫琳今天穿了一身職業裝,下身長筒褲,黑皮鞋,上身白襯衣,系了一個蝴蝶結。初看端莊而成熟,還多了一絲優雅氣息,仔細一看,關允就難免邪惡地想到了別的地方。溫琳不繫蝴蝶結還好,系了之後,讓關允在李永昌臺上講話的當下就走神了,盯著溫琳的蝴蝶結不放。

“好看不?”溫琳還以為關允真在欣賞她精心繫上的蝴蝶結,就故意挺了挺胸,本意是為了讓蝴蝶結更醒目。不料也不知是白襯衣過於瘦小,還是溫琳的山峰過於挺拔,又或者是襯衣最上面的一個釦子沒有繫好,就在關允的目光投過去的瞬間,釦子突然開了。

孔縣是棋盤

其實釦子開一個也沒什麼,溫琳穿衣服還算保守,就算再開兩個釦子也不會露出春光。但開的時機太巧了,正好在她問了關允好看不好看之後,似乎就成了釦子配合她故意挑逗關允一樣。

輕易在關允面前不臉紅的溫琳有口難辯,一下面紅耳赤,慌忙之下就失去了平常的鎮靜。她忙轉過身去系上釦子,同時還罵關允一句:“你就是壞得好不如壞得巧。”

關允很無辜:“釦子又不是我解開的……”

“你還說?”溫琳又羞又氣,差點要踢關允一腳,還好忍住了。畢竟李永昌還在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話,在臺下不聽他胡謅也就算了,公然打情罵俏就是對李大書記的大不敬。

還好,李永昌只顧沉醉在自己的誇誇其談之中,他的目光只顧著觀察臺下縣委領導的反應,才顧不上關允和溫琳。當然,如果讓他知道他精心準備的講話被關允和溫琳當成打情罵俏的背景音樂,他肯定會氣得雙眼冒火。

李永昌是沒注意到關允和溫琳的小動作,但王車軍卻正看個清楚。他的目光本來就一直不離溫琳左右,每多看溫琳一眼,心中的慾望就多上幾分,何況今天的溫琳比平時更加光彩奪目,更讓他眼花繚亂。她的*和豐胸,她的曼妙的身段,以及她的一顰一笑,無一不讓王車軍如痴如醉。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珍貴,王車軍正沉浸在對溫琳的幻想之中,正好將溫琳和關允之間的眉來眼去看個正著。

王車軍的怒火伴隨著忌妒一瞬間點燃了,如果不是因為李永昌對他的告誡,他說不定馬上就會失去理智地衝上去暴打關允一頓,讓關允當眾出醜!

還好,理智終於在最後一刻戰勝了衝動,他收回已經握緊的拳頭,悄悄藏在身後,心中卻在醞釀一個大膽的計劃。如果暫時無法借劉寶家打垮關允,那麼不如讓關允和溫琳的辦公室戀情曝光,讓關允和溫琳在縣委名聲掃地,最後如果能讓關允背一個大過處分就更好不過了。而溫琳在重大打擊之下,沮喪傷心,他乘虛而入,讓溫琳投入他的懷抱。

但怎樣設計一個圈套好讓關允跳?得好好想想才行,必須確保一擊必中,而且還要打得關允沒有還手之力。王車軍閃動著一雙和他身高並不相稱的小眼睛,不停地在關允和溫琳的身上掃來掃去,最後目光停留在溫琳的臉上足足有半分鐘。他咽了一下口水,一個更瘋狂的想法差點淹沒了他——要不,灌醉溫琳,乘機佔有了她?

突如其來的邪惡念頭嚇了王車軍一跳,他下意識地又看了溫琳一眼,溫琳的風姿綽約,溫琳的眉開眼笑,溫琳的健美身材,等等,無一處不讓他心中的慾望如野火一樣燃燒。以前不是沒有狐朋狗友替他出過主意,讓他找個機會辦了溫琳,他想歸想,卻是不敢。現在他越來越意識到,如果坐等溫琳回心轉意投入他的懷抱,幾乎就是痴人說夢,再等下去,說不定有一天溫琳就先和關允成了好事。

升官發財又有美女在懷,好事怎麼能讓關允都得了?不行,絕對不行。

王車軍暗中咬牙,等著,等他借流沙河大壩專案大發一筆橫財,再在半年後一舉提拔了正科,他就會真正地在縣委高高在上,將關允狠狠地踩在腳下。

李永昌在臺上講得興起,王車軍在臺下想得興奮。等奠基儀式結束之後,李永昌和郭偉全各拿一把鐵鍬,象徵性地鏟了一剷土。隨後,在鞭炮聲中,推土機和卡車轟隆隆轉動,流沙河大壩專案由此正式破土動工。

與流沙河大壩專案轟轟烈烈破土動工不同的是,平丘山的旅遊開發,卻在悄無聲息之中邁出了第一步。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指揮幾十名工人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在平丘山四周用木柵欄將平丘山團團圍起,還在唯一的一條上山的通道之處豎立了一座山門,山門上有幾個蒼勁有力、渾然天成的大字——平丘古山。

山門很簡陋,就是一塊大大的木牌子,和頗有飄逸美感的幾個大字很不相稱,就如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卻長了一張英俊瀟灑的面孔一樣。

忙活了一天之後,劉寶家幾人累得筋疲力盡,不過卻是人人興奮。平丘山的開發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出於對關允的信任,人人都認為今後的前景肯定廣闊。於是李理提議,到陳氏火燒店慶祝一番。

“關哥沒空,我們也不能虧待自己,走,陳氏火燒店,寶家請客。”

劉寶家不幹了:“為什麼是我請客,不是雷鑌力?”

李理立刻心領神會地說道:“對,我忘了,是該鑌力請客了。”

雷鑌力哪裡有劉寶家和李理心眼兒多,撓了撓頭:“好像真該我請客了?”

李理趕緊回應道:“當然該你了,你又想說你沒帶錢是不是?”

雷鑌力摸了摸身上:“帶錢了,走,請客就請客,我不會賴賬。”

李理衝劉寶家擠眉弄眼地笑了。

三人來到陳氏火燒店,要了肉湯和火燒,又點了幾盤小菜和啤酒,一邊吃喝,一邊聊起流沙河和平丘山。

“你說流沙河和平丘山在孔縣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以前怎麼就從來沒人想過開發利用?怎麼今年一下全成了香餑餑?我想不明白,總覺得流沙河的大壩和平丘山的開發好像有一個共同的支點,你們說,是不是關哥在其中起到了什麼關鍵的作用?”劉寶家在三人之中別看穿著上最新潮,有時似乎還有點流裡流氣,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其實是一個外表狂熱內心深刻的人。

劉寶家自吹自擂的話雖有誇張的成分,但也必須承認,他確實是三人之中最有政治頭腦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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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關哥?關哥以前在縣委一直在坐冷板凳,現在剛剛有了人氣,不可能是他。”李理大搖其頭,“關哥想在縣委成為關鍵人物,能壓王車軍一頭,我看還得再等一年半載。”

“我認為就是關哥。”雷鑌力甕聲甕氣地說道,他一口喝乾了半瓶啤酒,又一口喝光了半碗肉湯,一抹嘴又說,“關哥就是我的偶像,只有我們想不到的事情,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李理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希望關哥所向披靡,拳打李永昌,腳踢王車軍。但現實卻是,李永昌的地位在流沙河大壩專案之後,不但會更加穩固,而且還會無人可比。孔縣二十萬人,就出了一個李永昌,也不容易。我就想,就算流沙大壩和平丘山開發的支點全是關哥,關哥最後只能在平丘山的開發上有收穫,在流沙河大壩專案上,等於是為李永昌、王車軍,還有郭偉全做了嫁衣裳。”

“我看未必。”劉寶家冷靜地夾起一塊肉塊放到嘴裡,咀嚼幾下,舉起酒杯和雷鑌力、李理碰了碰杯,“關哥以前被冷落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向我們抱怨過?現在他提了副科當了科長,又開發平丘山,又什麼時候向我們顯擺過?關哥的為人,深著呢,關哥的心胸,廣著呢。不信,等著瞧,關哥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關哥下棋,誰是棋子?”李理喝高了,有了五分醉意。

“關哥下棋,孔縣是棋盤,流沙河是楚河,平丘山是漢界,李永昌、王車軍、郭偉全,還有我們,都是棋子。”劉寶家也喝多了,哈哈一笑,伸手招呼老闆過來,“老闆,再來……五瓶啤酒。”

劉寶家的手高高舉起,沒注意到身後剛好有幾個人路過,就正好打在其中一個穿紅襯衣留寸頭的小年輕身上。在飯店吃飯,碰一下是常事,他也沒有在意,不料紅襯衣卻一把抓住他的手。

“瞎了你的狗眼,打誰呢?”

劉寶家自認從小在縣城長大,整個縣城的三教九流的人物,沒他不認識的。一見紅襯衣面生,就知道不是縣城老街的人,他就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怎麼了哥們兒,碰你一下就乍呼,你是娘兒們?”

雷鑌力和李理都不以為然地笑了。

紅襯衣一行一共四個人,從穿衣打扮上一看就是無業青年,估計是別的鄉鎮的閒散人員。

一般常在縣城晃盪的無業青年都心裡有數,在縣城有三種人碰不得。一是國家幹部。所謂民不與官鬥,幹部的地位和權勢,裝傻充愣的無業青年惹不起。二是在縣委工作的辦事員。別看辦事員手中沒有實權,但他們有關系網,可以動用專政力量對付無業青年。三是在縣城老街長大的混混兒。縣城分為老街和新街,新街都是透過考學或其他途徑轉為非農戶口,在近十幾年間搬到縣城居住的居民,而老街就是祖輩居住在縣城的一幫居民。

老街的後代們,考上學的都出去了,沒考上學的就成天在縣城晃盪,要麼惹是生非,要麼遊手好閒,不管哪一種,通常都沒人敢惹。因為老街出來的混混兒,不僅打架心狠手辣,而且在縣城關系網很複雜,就算出事,往往都是前腳關進去,後腳就放了出來。

正是有了老街的出身仗勢,劉寶家並未將對方放在眼裡,也不認為對方敢動手。不料他才問出一句話,對方四人就一言不發地圍住桌子,紅襯衣更是冷靜而沉默地後退一步,背在背後的右手突然就伸到了身前。

不好!劉寶家一下酒醒了大半。

有備而來

若是平常,劉寶家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他雖然也是名正言順的大學生,但從小打架鬥毆的事情可沒少幹。和關允一直就是三好學生的形象截然相反的是,在老師和同學的眼中,他從來都是一個壞學生。

從小到大打過多少次架,劉寶家已經記不清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大概的戰績數字——在無數次實戰中,他獲勝的比例超過百分之八十!

不管是一對一單挑,還是一對三的混戰,他沒有一次怯場。有些人天生就喜歡用智慧解決問題,比如關允。而有些人生來就愛用拳頭說話,比如劉寶家。但今天,劉寶家為了思索關允在孔縣局勢中關鍵的支點作用,用腦過度,結果就直接導致他身體上的反應過慢。事後,劉寶家得出了一個結論,只要他一思索,就會頭疼。

確實,當劉寶家看到紅襯衣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突然伸到了身前的時候,暗叫不好,紅襯衣手中拿著一個酒瓶!酒瓶一亮相,就毫不留情地直接朝他的腦袋狠狠砸下。

真狠,劉寶家躲是躲不過去了,一咬牙,硬生生用腦袋接下了一記重擊。“砰”的一聲,啤酒瓶頓時粉碎,四散飛濺。

真疼,劉寶家只覺得眼前一黑,頭疼欲裂,感覺頭上一溼,他知道,頭破血流了。

劉寶家打架無數,也受傷無數,但從未如今天這樣一個照面就出了血。他一下急了眼,二話不說迎面一拳打出,不偏不倚正中紅襯衣的嘴巴。

這一拳使出了十分力氣,劉寶家算是恨透了紅襯衣的暗算,此時什麼也顧不上了,只知道報復性還擊。一拳打中了紅襯衣的面門還不算完,他雙手一伸就抓住了紅襯衣的雙臂,用力往下一拉,紅襯衣被拉得一彎腰,他運足了力氣的膝蓋往上一提,右膝又正中紅襯衣的額頭。

若論打架的經驗和招式,三個紅襯衣也不是劉寶家的對手。劉寶家當年打遍縣城老街無敵手,劉二飛的外號不白叫,一飛是指他的拳頭厲害,二飛是指他的腿功了得。“一拳二腿,無敵二飛”的外號,是劉寶家憑藉無數次實戰的勝仗打出來的。

如果不是偷襲,紅襯衣別說想砸劉寶家一酒瓶,他就是想近劉寶家的身都不可能。

劉寶家一拳二腿放倒紅襯衣的同時,紅襯衣的三個同伴已經和雷鑌力、李理交上手。

事發突然,李理反應不及,先被紅襯衣的一個同伴踹了一腳。對方夠狠,用足全力,一腳就踢得李理摔倒在地。就在對方向前一步正要再對倒在地上的李理補上一腳之際,雷鑌力及時出手,一拳就打在對方的後背上。

雷鑌力號稱雷大力,可不是浪得虛名,而是他確實力大無比。一拳打出,只打得對方悶哼一聲,連一聲疼呼都沒有叫出口就飛了出去,直接就摔出三米開外。

不過為了救李理,雷鑌力的後背就門戶大開。另外兩人都是花襯衣,只不過一個黃花一個藍花,每人手拿一根鏈條,手一掄,兩條手指粗的鏈條就結結實實地打在雷鑌力的後背之上。

李理此時也一個翻身從地上躍起,別看他胖,動作卻靈活十分。他就地一轉,竟然轉到了兩個手持鏈條的花襯衣的背後,一伸手就拉過一張椅子,掄圓了胳膊,狠狠地砸在黃花襯衣的後背上。

“嘩啦”一聲,椅子散架了,黃花襯衣也被巨大的衝擊之力衝得向前一撲,正趴在李理剩下的半碗肉湯上,燙得他哇哇直叫。

而藍花襯衣又一次掄圓鏈條,朝雷鑌力的腹部打去。腹部是人體最薄弱的部位之一,一旦打實了,劇痛會讓人暫時失去行動能力。雷鑌力雖然力大無比,卻不夠靈活,眼見躲不過這致命一擊。關鍵時刻,李理卻風一樣衝了過去,用自己的後背結結實實地替雷鑌力挨了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李理被打得猛然向前一撲,身子搖晃幾下,卻是沒倒,勉強站住,臉上還露出了慘笑:“滅了他,大力!”

雷鑌力怒火沖天,李理人稱義勇小胖子,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真要出事的時候絕對會替朋友兩肋插刀,李理挨了一記就和抽打在他的身上沒有區別。雷鑌刀大吼一聲,一腳踢出,正中藍花襯衣的肚子,一腳就將藍花襯衣當場踢得暈死過去。

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之中,論最有頭腦當屬劉寶家,論最能插科打諢肯定是李理,但若論到最有力氣最能打,非雷鑌力莫屬。別看劉寶家出手狠打架經驗多,但和雷鑌力的天生神力相比,還是差了一截。

若是平常,雷鑌力出手也會留上三分情面,但今天卻被對方一言不發的狠手逼急了。他是憨厚,輕易不生氣,但憨厚不是傻,剛才對方一出手就先朝劉寶家腦袋上來了一酒瓶,可見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四個打三個,要的就是將他們幾人全部放倒。既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必再手下留情?

此時,在肉湯之中洗了一把熱油臉的黃花襯衣又站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卻依然一臉狠絕,“啪”的一聲甩出了彈簧刀,聲嘶力竭地嚷道:“誰敢過來,老子捅死他!”

話音剛落,劉寶家在收拾完紅襯衣之後,悄無聲息地來到黃花襯衣的身後,悍然出手了。

憤怒到極點的劉寶家出手極狠,也不知從哪裡拿到一個鍋蓋,掄圓胳膊猛然砸在黃花襯衣的後背上。黃花襯衣猝不及防之下中招,手中的彈簧刀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飛出,身子也收勢不住,一個踉蹌直朝雷鑌力撲來。

是撲,不是衝,是因為黃花襯衣的身形早就不受控制了。眼見他離雷鑌力只有半米之時,雷鑌力陡然發力,老鷹捉小雞一樣抓住了黃花襯衣的衣服,順勢借力向外一扔,說道:“滾吧。”

被劉寶家一拍之力襲擊,再加雷鑌力的順勢一扔,兩股力道合為一處,黃花襯衣頓時被扔出五米開外,直接就衝破了飯店的大門,一個驢打滾,滾到門外的草叢裡,再也動彈不得。

論單打獨鬥,縣城能和劉寶家不分勝負的不在少數,但若論聯合作戰,幾乎無人能鬥過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的三角洲部隊的黃金組合。對方四個人,除了剛動手時讓三人在沒有防備之下吃了一點小虧之外,轉眼間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一還手就風捲殘雲,將對方四人全部擺平。

打得對方一敗塗地,劉寶家還不罷休,他咽不下被砸了一酒瓶的惡氣,伸手提起倒在地上的紅襯衣的衣領,啪啪兩聲,左右開弓打了紅襯衣兩個耳光,問道:“誰都敢打?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告訴你,今天你不磕頭求饒讓我滿意,你別想走!”

紅襯衣滿臉是血,一隻眼睛已經腫得只剩一條縫了。他只用剩下的一隻沒有受傷的眼睛看了看劉寶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樣子雖然滑稽,卻不肯求饒,忽然就大喊:“打人了,殺人了,救命啊!”

劉寶家怒極,一揚手,“啪”的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打上去:“還敢嘴硬!”

“啪啪……”伴隨著兩聲鼓掌叫好的聲音從樓上響起,隨後是蹬蹬下樓的腳步聲。在腳步聲中,一個冷漠、傲然又有幾分威嚴的聲音,由遠及近,一步步逼近劉定家,“打得好,打得解氣,劉寶家,你真行,真有種。”

二樓和一樓在大堂裡有一個通道相連,通道處,掛著珠簾。劉寶家幾人離珠簾較遠,聽到說話的聲音,回頭看時,珠簾一響,一人不怒自威,雙手背在身後,一身警服,體型魁梧,已經站在劉寶家身後不足三米之處。

正是城關鎮派出所所長錢愛林。

錢愛林一露面,劉寶家被怒氣衝昏的頭腦猶如被一盆冷水從天澆下,頓時清醒了,他立刻意識到一個問題,今天的事情,怕是被人設計了。

不過劉寶家倒也機靈,一鬆手,才不管紅襯衣被他直接摔到地上會摔得多疼,立馬滿臉堆笑:“錢所,怎麼這麼巧?我們哥兒幾個湊在一起喝點小酒,誰知道有幾個不長眼的東西過來鬧事。我怕影響飛馬鎮的治安,就幫錢所出手修理幾下,沒想到驚動了錢所,哈哈,沒事了,錢所請繼續吃飯。”

平常劉寶家見到錢愛林總是嘻嘻哈哈開幾句玩笑,錢愛林也拿他沒有辦法,畢竟都在一個縣城,又都認識多年了,面子上過得去就行,就算有什麼打架鬧事的事情,錢愛林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今天,他卻是睜大了雙眼。

“寶家,今天的事情鬧大了,馬虎不過去了,你得跟我到所裡走一趟。”錢愛林的臉上沒有常見的和稀泥式的笑容,而是一臉嚴肅,他又用手一指雷鑌力和李理,“還有你們,都一起去所裡交代清楚。”

話一說完,譁啦啦從外面衝進來三五名警察,將劉寶家三人團團包圍。

上午,剛舉行了流沙河大壩專案的奠基儀式;下午,平丘山的開發才邁出第一步;晚上,劉寶家三人就被人設計請進派出所。孔縣的局勢,在一個誰也沒有料到的環節上,陡然轉了一個大彎。

誰有麻煩了

等關允知道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被請進城關鎮派出所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一早,關允和往常一樣來到老容頭的早點攤吃早飯。在他幫老容頭打燒餅的時候,前來吃飯的縣城居民討論的全是流沙河大壩專案的開工,彷彿等流沙河大壩建成之時,孔縣就真是傲立於周圍農業縣的工業強縣了。

孔縣無大事,平靜了幾十年的中部平原的小縣城,就連張家男人打了媳婦、李家男人和王家媳婦打情罵俏也會成為新聞,更別說一項有史以來最大的基建專案了。儘管許多人並不明白“有史以來”到底是多麼嚴肅的定語,但人們只需要知道的是,孔縣真的要有開天闢地的變化了。

關允對人們的議論從不發表看法,不少認識他的人想問他一些縣委的內部消息,想知道大壩專案是不是真的如外面傳說的一樣將會成為孔縣的豐碑。他要麼笑而不語,要麼回答不知道,讓興致勃勃的好奇者無奈地搖搖頭,說他不夠意思。

如果只為了一句夠意思就將縣委的機密在大街上亂說,這樣的人在領導眼中,會永遠沒意思。

差不多忙完的時候,關允伸了伸腰,開始將幾天來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向老容頭說了一遍,不但包括夏萊的到來,夏德長的升遷,還包括李逸風和冷楓對他的微妙變化,以及縣委因為流沙河大壩專案的上馬而暫時平靜的局勢。

一個流沙河大壩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不止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不和因此暫時擱置,就連冷楓和李永昌、郭偉全之間的矛盾,也被掩蓋了。

李永昌和冷楓之間的過節自不用說,李永昌在許多事情上處處維護李逸風的權威,對冷楓從側面進行牽制,冷楓對他有好感才怪。而郭偉全的上任,明顯是為了制衡冷楓在政府班子的權力,冷楓和郭偉全能和平共處?而且以郭偉全的性格,早晚會和冷楓爆發衝突。

對於郭偉全,關允再瞭解不過了,比起達漢國的沉穩和城府,郭偉全簡直就是愣頭青的性格。郭偉全怎麼能夠當上常務副縣長不是他考慮的問題範疇,他只是清楚,縣裡的工作,一二把手可以做出擺事實講道理的樣子,但副職直接面對基層的百姓,有時還必須耍耍威風。

縣裡的局勢說完之後,關允沒忘將平丘山的開發也掀開了新一頁說了一說,也沒隱瞞平丘山要引入風險投資的做法。當然,連山門的大字都是老容頭的書法,不和老容頭說個清楚也不行。

老容頭一邊聽關允說個沒完,一邊收攤兒,等關允說完,他的攤子也收好了。老容頭坐在馬紮兒上,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和關允說了半天的話題無關的話:“你的書法,撿起來沒有?”

關允在京城大學學的是中文,他的文字有功底,書法有水準,回孔縣後,沒機會寫文字材料,也沒時間練書法,倒是荒廢了不少。不過底子還在,尤其是書法,不時還能龍飛鳳舞幾筆。當然,和老容頭的字相比,不管是筆勢結構,還是氣勢,都差了太多。

關允不解老容頭突如其來地問他書法的緣由,但卻知道老容頭必有深謀遠慮,就老實地答道:“最近沒練過。”

“從現在起,每天抽出一個小時練書法,再抽出半個� ��時讀古詩。”老容頭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怎麼了?”關允本不想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以前他讀史看報,只是出於習慣,並沒有引申到身邊的政治事件解讀,後來也是在老容頭的點撥下,才慢慢意識到原來關心國家大事,關心歷史,真可以做到上為下用,古為今用。

“少問,多做。”老容頭沒好氣地訓了關允一句,又跳到別的話題上,“你最近看報不仔細,沒有留意省裡一個不能錯過的訊息。”

關允曾經和縣委許多人一樣,對省市兩級的動向只當成官場軼聞來關注,並不往自身上聯想,認為省市兩級的人事變動和自己沒關係,不會波及孔縣的局勢。但隨著和老容頭交往的深入,他漸漸明白一個道理,不管是從縣到市,還是從省到市,局勢的互相影響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不要忘了,省裡的政策決定市裡的走向,而市裡的動向又會影響縣裡的決策,層層波動,就如漣漪一樣,再推而廣之,國家層面的政策,早晚也會波及孔縣的縣委大院。

“省裡?”關允一愣,想了一想,以為老容頭說的是夏德長,“是說夏德長調任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訊息?”

“不是。”老容頭拍了拍關允的肩膀,“你的嗅覺從夏萊來了之後就遲鈍了,要好好反省一下。”

關允嘿嘿笑了笑,他聽了出來,老容頭似乎對夏萊微有不滿。怪了,老容頭應該見都沒有見過夏萊,夏萊怎麼就不入他的眼?不管是見到溫琳還是瓦兒,老容頭都沒有表露過失望或是異常,為何他獨獨對夏萊另眼看待?

難道說以老容頭的眼力,夏萊不會是他的前途的助力,而是阻力?

老容頭對一個人是好感還是冷淡,出發點全是基於此人對關允的前途是否會有積極的推動作用,這一點,關允心裡有數。

關允點了點頭:“好,從今晚開始,每天抽出兩個小時練習書法和讀古詩。”他又低頭想了一想,想通了環節,說道:“省裡不能錯過的訊息是指……新上任的省長陳恆峰?”

老容頭點頭表示認可:“研究一下他的簡歷,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關允默然點頭,陳恆峰才調來燕省不久,現在還是代省長,要到明年三月人大召開之後才能坐穩省長寶座。一個省長和一個縣委的通訊員會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絡?以關允現在的政治智慧,他完全想不出來他和陳恆峰會有交集點。不誇張地說,恐怕十幾年之內,他都不夠資格見陳恆峰一面。

但既然老容頭說了,他就必須照做,冷楓是他現階段的靠山,老容頭有可能是他在官場之上永不熄滅的指路明燈。

陳恆峰的簡歷?關允瞬間想通了一個環節,難道是……他脫口說出:“陳恆峰畢業於京城大學,他和我是校友。”

“國內畢業於京城大學的高官多了,豈不是說你的校友遍天下?”老容頭戲謔地笑了,“所以,你也別得意。你考慮問題的出發點還是不對,再仔細想想。”

“好吧,我回頭再好好想想。”關允也不急於讓老容頭說出答案,自己參悟出來的答案比別人說出來的答案,更對成長有利,他從來不在參悟官場奧秘的事情上偷懶。

悟性通達,才能運作通透。

“夏德長以後會不會對我……”關允和老謀深算的老容頭相比,畢竟還年輕,他還是問出了心中的擔憂,唯恐夏德長一上任就會對他出手。

“練字,讀詩。”老容頭耍賴,並不正面回答關允的問題,反而說到冷楓,“冷楓不是一個善於蟄伏的人,李永昌不是一個懂得收斂的人,郭偉全不是一個穩重的人。孔縣的局勢,平靜不了幾天,馬上就有好戲看了,我得趕緊搬個馬紮兒佔個好位置,免費看大戲了。”

關允知道老容頭是想結束談話了,不過今天他還有問題要問,就嘿嘿一笑,愣是不走:“冷楓的官運真的比李逸風長久?孔縣現在的局勢下,李逸風又是什麼立場?”

“誰的官運更長久,還真不能告訴你,縣裡的局勢,你自己沒長眼睛?身邊的事情還看不清,要我怎麼說你好?趕緊走,我還要回平丘山看好我的房子,省得被你的旅遊開發弄得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老容頭鬍子一吹眼睛一瞪,擺出要趕關允走的架勢。

關允只好起身:“我早就想好了,到時給你安排一個小院,保證比山頂的房子好。”

老容頭揮了揮手,沒再說話,關允也揮揮手,轉身走了。等關允走後,老容頭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遠望關允的背影,自言自語地點頭讚許道:“一年的時間就能有這樣的悟性,不簡單。對你,我更有信心了,希望在你的身上能完成我畢生的心願。”

關允回到縣委,一進秘書科,就察覺氣氛不對。近來一段時間低調許多的王車軍,一大早就神采飛揚,掩飾不住一臉的興奮和得意,他有什麼好事臨門?

而溫琳在一旁低頭亂翻報紙,翻報紙的速度比印報紙還快,她的招牌式生氣的動作瞞不過關允,關允立刻就猜到七八分,多半發生了對他或是對溫琳不利的事情。

“關允,你聽說沒有,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昨天晚上因為打架鬥毆被請進派出所。據說,今天一早要請他們的單位領導過去領人……”王車軍的頭髮又開始梳理得油光鋥亮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眨動的頻率很快,顯得他輕浮而挑釁。

“哦。”

出乎王車軍意料的是,關允只是淡淡地回應一句,既沒有吃驚更沒有沮喪,不由他大為失望,關允怎麼就不灰頭土臉呢?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關允隨後又說了一句令他大跌眼鏡的話,差點沒氣得他笑出來。

“錢愛林有麻煩了,請神容易送神難!”

矛盾隱患

原以為劉寶家三人被抓,關允會亂了分寸,而且還有可能遭受重大打擊。沒想到,關允若無其事,甚至還幼稚地說出錢愛林有麻煩了的話。王車軍氣極反笑,差點當面指著關允的鼻子說一句:“關允,你以為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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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壓下了衝動,卻還是按捺不住輕視的目光,又輕蔑地說道:“應該說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有麻煩了才對,三個人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國家幹部,雖然在鄉鎮只是小小的辦事員,但影響太惡劣了……對了,好像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是吧?”

關允豈能不知被請進派出所對劉寶家三人在政治上的影響有多惡劣,他也多少猜到劉寶家三人被請進派出所的背後肯定發生了什麼。早在先前溫琳向他透露李永昌親自到城關鎮派出所之時,他就有了心理準備,早晚有一天李永昌會對劉寶家下手。

不承想,李永昌下手是下手了,不是衝劉寶家一個人,而是連雷鑌力和李理都捎帶了,出手夠狠,等於是要一舉斬掉他的左膀右臂。

“是我的好朋友,怎麼了?”關允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反問道,“車軍,你不是和錢愛林關係不錯?能不能出面說說,趕緊放人了事。”

“我不熟,不好意思,幫不上忙。”王車軍假裝很遺憾地擺擺手,還一臉惋惜,“真替你可惜,關允,我跟寶家、鑌力和李理雖然不是很熟,不過也算是朋友。他們估計要被記過處分了,作為同事,你的朋友出事了,我也很難過。”

關允已經習慣王車軍虛偽的表演,對他鱷魚眼淚式的客套早就有了免疫力,直接就當了耳旁風,又說:“我聽說你舅舅和錢愛林走得很近?”

王車軍聽出了關允的言外之意,知道關允是暗示劉寶家三人被抓的背後有李永昌的影子,他連忙擺手說道:“我舅舅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太正直了,公是公,私是私,這事,我提都不敢和他提,一提他準罵我。昨天晚上他還和郭縣長幾人開會開到很晚,現在估計還沒有到縣委……”

最後一句看似畫蛇添足,其實是想替李永昌撇清和劉寶家事件的關係。

“好,這麼說,如果錢愛林出了事,李書記也不會替他出面說情了?”關允似笑非笑地突兀地問了一句令王車軍猝不及防的話。

“啊?”王車軍在關允面前已經失去先機,被關允掌控了節奏,他幾乎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了,舅舅在孔縣的名聲一直很好,誰都知道他只講原則不講情面。”

“好,我記住你的話了。”關允笑著點頭,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讓王車軍心裡突突直跳,一陣陣發毛,關允是怎麼了?他怎麼底氣這麼足?

“李書記已經到辦公室了,來得還挺早。”溫琳冷不防插了一句,“而且昨天晚上我見到郭縣長一個人回家,沒在孔縣。”

郭偉全是鄰縣人,通常情況下下班會回家。

王車軍微露尷尬,溫琳不給面子也就算了,還直接讓他下不來臺,他忙說:“是啊?來了?我趕緊去看看,有個材料我得提交一下。”說完,他急忙推門出去,一到門外,臉色就冷了下來,隔著窗戶看了眉眼飛佻對關允情意綿綿的溫琳一眼,心中的妒火和*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關允憑什麼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天塌不下來的拽樣?好像憑他一句話就可以讓錢愛林放了劉寶家幾人,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別做青天白日夢了。劉寶家幾人要完,不死也得脫層皮,而且還會記大過處分,還想大搖大擺從派出所出來,然後沒事兒人一樣再去上班,沒門!

至於溫琳,等著瞧好了,總有一天她會求到他的面前,請他寵幸她。劉寶家的事件只是一個開頭,後面還有更精彩的部分等著上演,到時或許連關允也會被牽連進去。關允還想在他面前再擺出一副拽樣?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不提王車軍如何向李永昌匯報工作,他一走,溫琳“撲哧”一聲樂不可支,她掩嘴而笑:“關允,你剛才裝得真像,一下就震住王車軍,連我都被你嚇住了。別說,你當上科長之後,確實和以前不一樣,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現在嚴重懷疑,你要麼是背後有高人指點,要麼就是愛情的力量。你說實話,是哪一種?”

其實如果非要實話實說,溫琳的猜測都對,又都不對。關允以前一直低調做人,不是他氣勢不足,而是時運不濟,機會未到;現在環節打通,機遇來臨,他也不能再總是被動等候,而是要主動出擊了。

而且溫琳也說錯了一個事實,他不是裝,而是確實心中篤定,對於如何應對劉寶家三人的問題,他已經有了解決之道。

“溫琳,我希望你以後多提防王車軍幾分,他現在心態失衡了,萬一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情,有可能對你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關允沒有回答溫琳的問題,而是鄭重其事地提醒溫琳。

他的話似乎出自於一個飽經世事滄桑的老人,其實不然。他是沒有多少人生經歷,但他博覽群書,熟讀史書。歷史其實就是人性的歷史,每個歷史人物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後人展現人性中最殘酷的一面。

“說得跟真的一樣,雖然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要說,就憑王車軍?他有賊心沒賊膽。我呸,他是想打我的主意,還偷偷給我塞過情書,我都燒了。他對我賊心不死,我也知道,不過要說他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借他幾個膽子。”溫琳看不起王車軍也情有可原,王車軍寫給她的情書連名都不敢署,但他的幾筆臭字讓溫琳一眼就認了出來。

溫琳是直爽的性格,最看不起磨磨唧唧的窩囊的男人。

“好吧,你多點小心就行了。”關允也不多說,沒影兒的事情說多了也是杞人憂天,他起身就走,“從現在起,平丘山的重擔就壓到你的身上,我最近可能顧不上。”

“金一佳過幾天才會過來,現在平丘山也沒什麼事情要忙……”溫琳一抬頭,見關允已經走到門口,忙問,“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向縣長匯報工作。”關允揚了揚手中的材料,推門出去了。

一出門,涼風一吹,關允的頭腦就更清醒了,微風中已經帶來了些許秋的涼意,秋天就要來臨了。平靜了幾十年從來沒有發生過大事的小縣孔縣,在迎來孔縣史上最大規模的基建專案之後,也要迎來孔縣史上最眼花繚亂的多事之秋。

是的,關允用了眼花繚亂來形容今年孔縣的秋天,是因為他相信,冷楓和李逸風之間的矛盾暫時因為流沙河大壩專案的上馬而緩和,但矛盾的根源還在。流沙河大壩雖然上馬了,前景卻未必就如李永昌一相情願所想的那樣明朗。如果李永昌沒有節外生枝製造劉寶家事件——姑且先命名為劉寶家事件,那麼關允也不想早早出手為李永昌製造麻煩。但偏偏李永昌按捺不住設計了劉寶家不說,還連帶讓雷鑌力和李理也受到連累,關允就不會讓他好過。

敲響冷楓的門,進屋之後,關允輕輕關上房門,將材料彙總放到冷楓的面前:“縣長,材料齊了。”

冷楓抬頭看了關允一眼,眼神複雜且充滿疑問,他將材料推到一邊,直接問道:“劉寶家的事情,你聽說了?”

“聽說了。”

“有什麼想法?”

“一九八五年,錢愛林是一個基層民警。一九九○年,他還是一個普通民警。一九九三年,他擔任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一九九五年,他又擔任所長。”關允沒說有什麼想法,卻背起了錢愛林的履歷。

冷楓暗中讚許,關允的聰明和眼光超過他的預期,他“哦”了一聲:“一九九二年發生什麼事情?”

“一九九二年,錢愛林經崔玉強介紹,認識了李永昌。”

錢愛林命運發跡是在他認識李永昌之後,他是哪條線上的人就不言而喻了。當然,錢愛林是誰的親信,冷楓自然心裡有數,孔縣大大小小的幹部,百分之八十的中層幹部和李永昌有淵源,李永昌在孔縣能屹立十幾年不倒,也和他的關系網太龐大有關。

但冷楓並不知道的是,錢愛林的發跡之路還牽涉到崔玉強!

崔玉強是誰?崔玉強是孔縣公安局局長。

當然,如果僅僅因為崔玉強是公安局局長,還不足以讓冷楓聽明白關允話中隱含的刀光劍影。而是崔玉強作為孔縣的一個關鍵人物,他在李逸風上任初期就開始在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搖擺,一直是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最有可能點燃重大衝突的矛盾隱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