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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敲山震虎,用心深遠(1)

對錢愛林話裡話外的嘲諷之意,關允假裝沒有聽到,他只是縣委辦秘書科的通訊員,雖然級別是副科,卻不是真正的實權副科。再說,就算他是縣委辦的副主任,如果不是對口負責公安系統,他也沒有權力視察派出所。錢愛林是明知故說,就是想嗆他一口。

初露崢嶸

崔玉強在孔縣大小也是個名人,作為轉業軍人,他在公安系統一幹就是二十多年,從小兵幹到局長,可以說孔縣的整個公安系統都有他的力量。他為人又最是長袖善舞,歷經幾任書記和縣長,他都屹立不倒,不但不倒,還地位愈加穩固,是孔縣僅次於李永昌的名人。

崔玉強和李永昌的關係有些奇怪,二人似乎是親密無間的同盟,又似乎是互相提防的對手。誰也弄不清楚崔玉強到底是緊緊追隨李永昌的腳步,還是對李永昌陽奉陰違。總之,自從李逸風到任之後,崔玉強向李逸風匯報工作的次數明顯增加,據說還因此惹怒了李永昌,縣委還風傳李永昌和崔玉強為此大吵了一架。

至於是不是真有吵架的事情,外界的說法不一,不好驗證。但從此以後,崔玉強向李逸風匯報工作的次數大大減少,同時,崔玉強進出李永昌辦公室的次數比以前顯著增多,就坐實了李永昌向崔玉強施壓的傳言。

崔玉強雖然表面上遠離李逸風靠近李永昌,但他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小事或許先請示李永昌,大事要事還是要先向李逸風彙報。由此,他也得了一個騎牆派的稱號,成為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看似風和日麗的合作之下最明顯的一片陰影。

當然,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原本也不可能沒有矛盾,但大多數矛盾都藏在背後,非當事者不可能知道得清楚。崔玉強幾乎就是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最有可能引發衝突的*。

由劉寶家事件而牽動錢愛林的話,勢必會牽動李永昌、崔玉強的利益,到時將事情鬧大,李永昌必然會出面保護錢愛林。而崔玉強作為錢愛林和李永昌認識的中間人,他和錢愛林的關係也肯定非同一般,他是什麼立場就很有看頭了。

而且更有看頭的是,李逸風會不會乘機拿捏一把,利用劉寶家事件為李永昌和崔玉強之間的關係,製造一個天大的麻煩?

好一個關允,一下將一個簡單的劉寶家事件上升成縣委主要領導之間的刀光劍影,很巧妙,很有手腕,完全就是四兩撥千斤的高明。

冷楓幾乎一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環節,不由心中大跳,接連打量了關允好幾眼,心中愈加驚歎,自從他和關允走近之後,關允總能為他帶來驚喜。以前,他還真是忽視了身邊竟然藏著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人才。

冷楓微一深思,更加懷疑關允的身後藏有一個高人,否則以關允的年紀,斷然不能有如此的城府和縱觀全域性的眼光。他就並不急著對劉寶家事件表態,而是饒有興趣地問道:“關允,你父親教什麼課?”

“教政治和歷史。”關允心念一動,猜到冷楓對他興趣漸濃的原因,恐怕是懷疑他步步為營的手法背後有高人指點。

“一個人能吃透現在的政治,研究透古代的歷史,可就了不起。”冷楓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他嚴重懷疑關允背後的高人就是關成仁。

“可沒什麼了不起,就是一個教書先生,教了一輩子書,熬壞了眼睛,累壞了身體,最大的欣慰就是桃李滿天下。”關允對父親的職業很尊敬,對父親的為人也很敬仰。父親一生淡泊名利,對生活要求很低,但教出的學生卻都很優秀。

冷楓點了點頭:“一個真正可以為人師表的老師,是社會的財富,是國家的希望。”點評了一句之後,他結束了當前話題,伸手拿過一份檔案,是內參,用手輕輕一點:“你看一下。”

內參上面有註明僅限縣處級以上幹部參閱,關允就遲疑了一下,冷楓卻依然將檔案向前輕輕一推,關允就不好再矜持,直接拿在手中。

內參上有一篇冷楓加了批註的文章,是一名記者撰寫的對代省長陳恆峰的採訪,既簡要地闡明陳恆峰的任職經歷,又有以問答形式對陳恆峰的政治理念的闡述。文章內容生動活潑,採訪形式靈活多變,而陳恆峰的回答也是幽默風趣,展現出與高高在上的省長形象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文由心生,文章風格體現的不是記者的風格,而是被採訪者的風格。關允第一次接觸到縣處級以上幹部的內參,更是第一次瞭解到內參的行文風格。他從頭到尾仔細地看完全篇文章,並沒有再好奇地翻看別的內容,輕輕合上之後,將內參還給冷楓。

冷楓只讓他看陳恆峰的專訪,他就不能多看一眼別的內容。

“有什麼想法?”冷楓罕見地主動問了關允一句。

關允此時正沉浸在對陳恆峰任職經歷的回味之中。從表面上看,陳恆峰的履歷並無出彩之處,先是在京城部委任職,一直一帆風順,出京外放第一任就是燕省省長。被任命為代省長以來,他行事低調,在公開場合露面的次數不多,從他公開發表的講話之中,暫時還看不出他的執政風格。

陳恆峰的任職經歷並無引起關允特別關注之處,但他出國留學的經歷卻吸引了關允的目光。誠然,在國家越來越注重高學歷的今天,提拔官員不再以德幹為第一參考標準,而是以硬性的學歷指標為第一道門檻。當經濟發展作為官員升遷的第一要素之後,有出國留學經歷的官員,逐漸受到重用。

但有一點關允也心裡有數,越是出國留學的官員,思想就越開放,思想開放沒什麼不好,只是往往在過於宏偉的目標的指引下,會忽視一個最根本的問題——中國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國家,農民是國家的主體。基層的工作和高層高屋建瓴的偉大政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國家出臺一項惠及農民的政策,也要具體由縣裡落實。但在落實的過程中,往往會出現許多想象不到的偏差。

沒有基層工作經歷,制定的政策有時會過於理想化。從陳恆峰的訪談中關允得出一條結論:作為一向保守而觀念陳舊的北方省份燕省,有陳恆峰擔任省長,未必是燕省之福。

“我可不敢亂說。”關允謙遜地說道。他心中忽然想起早上老容頭對他的點撥,不由對老容頭更加佩服得心服口服。他也知道,老容頭剛剛說到陳恆峰,冷楓就拿出陳恆峰的內參專訪讓他看,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但在巧合的背後,冷楓的舉動肯定大有深意。

冷楓的深意,就是老容頭指點他留意陳恆峰的用意所在,也是他和陳恆峰可能有交集的關鍵點。現在關允明白了,他和陳恆峰之間當然不會有正面的交集,但間接上的交集,或者說省裡政策層面上的影響波及孔縣並對他自身產生影響的時候,就等於是有了交集。

果然,冷楓沒再繼續讓關允說出想法,而是直接點明了主題:“有訊息說,省長上任之後的第一把火會燒到農村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的墳頭上,平墳復耕,要求三年內完成農村公益性公墓全覆蓋,火化率百分之百,逐步取消舊墳頭,不再出現新墳頭……檔案大概近期就會下發。”

好一個平墳復耕!關允聽到訊息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因冷楓對他的信任有加而感到驚喜,而是為老容頭敏銳的政治眼光而震驚。老容頭就如一個站在最高峰的高人,冷眼旁觀世事紛擾,撥雲見日,慧眼看紅塵,一言值千金!

關允立刻就領會了冷楓的暗示,有些醞釀中的事情因為劉寶家事件的突發,要提前引爆了,而且也正好是為了配合省裡的政策出臺。不過,直到此刻,冷楓還沒有具體表明他在劉寶家事件之中的立場。

“這樣……關允,你坐我的車去一趟城關鎮派出所,過問一下劉寶家的事情。”冷楓淡然地說了一句,一擺手,“回來的時候,順道去一下公安局,讓崔玉強過來一下。”

“是,明白。”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關允步伐堅定地走出冷楓的辦公室。

果如老容頭所說的一樣,冷楓不是一個善於蟄伏的人,最近一段時期的平靜是因為他暫時沒有出手的機會。現在好了,李永昌精力過剩,一個大壩專案還無法牽絆他的全部注意力,還要暗中制造事端,好,來得好。

李永昌不會想到的是,關允現在初露崢嶸,而冷楓靜極思動,二人開始第一次聯手發力還擊了!

當關允坐上縣委二號的專車揚長而去時,王車軍恰好從李逸風的辦公室出來,就看個正著。他一下呆立當場,一顆心狂跳不停,揉了揉眼睛,確認車上坐著的人正是笑容滿面的關允。他忽然感覺彷彿眼前陡然出現一團迷霧,迷霧之中,關允的形象變得模糊並且高大許多,讓他再難看清關允的本來面目。

關允怎麼會坐上冷縣長的專車?王車軍心裡明白得很,如果關允自己出去,不管走到哪裡,雖然有冷楓通訊員的身份,但他說話辦事都不會受人重視。而冷楓的專車出動意義就大不尋常了,關允的一舉一動代表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縣委二號人物冷楓的意圖。

那麼關允要去哪裡,又要去做什麼?王車軍眯起小眼睛,一陣風吹過,忽然感覺周身生冷,他打了個寒戰,想起了什麼,急急折回又向李永昌通風報信去了。

直面

關允坐在副駕駛上,和司機賈合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賈合須是縣委的老司機了,在縣委上班得有十幾年,年齡卻是不大,充其量三十五歲左右。不過他長相顯老成,乍一看,一臉的苦大仇深,好像四十歲開外一樣。

賈合須是上任縣長的司機,冷楓上任之後卻沒有替換下他,以冷楓謹慎的性格,足以說明賈合須為人可靠。司機和秘書是領導身邊兩個最親近的人,相比之下,司機比秘書介入領導的私生活還要多,因此司機必須忠誠不二。否則,領導也不會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司機的一雙眼睛看個清楚。

賈合須是孔縣人,軍人出身,沉默寡言,他的性格倒是和冷楓的冷峻有幾分相似。從縣委到城關鎮派出所,一共幾分鐘的路程,他就和關允說了三句話。關允問一句,他答一句,關允不問,他的嘴巴絕對閉得嚴嚴實實。

關允暗暗讚許,冷楓的眼光極準,看人不會失誤,但為何用了半年時間才看清他的能力和為人?想了想,不得要領,只好作罷。

汽車直接停在城關鎮派出所的辦公樓前,和縣委的平房相比,派出所的辦公樓是兩層小樓,因為新建的緣故,看上去比縣委氣派多了。

賈合須沒有下車,他只負責開車,其他事情一概不會插手。關允才下車,正要關門時,他突然就冒出一句話:“冷縣長來孔縣時間也不短了,除了副縣級領導之外,你是第一個坐他車的人。”

關允愣了一愣,品味賈合須話中的暗示和分量,點頭一笑:“賈哥辛苦了,等我一下。”

越是話少的人說出的話,才越會有暗示,尤其是賈合須身為冷楓司機的特殊身份,更讓關允猜測他的話到底是隨口一說,還是出自冷楓的授意?畢竟,賈合須比他先得到冷楓的信任。

關允深吸一口氣,昂首闊步邁進派出所的辦公樓,來到一樓的所長辦公室,輕輕敲響了房門。作為他擔任冷楓的通訊員之後的第一次獨當一面的出擊,今天的一局,事關對他的個人能力的考驗,也事關冷楓的縣長威望!

敲門之後裡面無人應聲,關允直接推開了門。錢愛林正在打電話,也不知道在和誰通話,反正臉紅脖子粗,一副窮兇極惡想要打人的兇狠,一隻皮鞋被他踢到窗臺上,再看他手中還拿著一把錘子,不時敲打幾下桌子,氣憤的神情,好像在敲打誰的腦袋一樣。

關允見慣了基層幹部的做派,連鄉長或鎮黨委書記都會挽起袖子打人,一個鎮派出所所長穿一隻鞋手拿錘子的形象,在他眼中就再正常不過了。

關允也不說話,就站在一旁等,足足等了有十幾分鍾,錢愛林才罵罵咧咧地摔了電話,頭也不回地嚷道:“誰讓你進來的?趕緊出去!今天煩,誰也不見。”

“誰不長眼惹錢所生氣了?”關允呵呵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抓起錢愛林桌子上的香菸,順手抽出一支點上,“錢所有好煙,我得沾個光,忘了帶煙。”

關允其實不是忘了帶煙,而是他平常就不抽菸,之所以拿起錢愛林的煙假裝抽上一支,也是為了製造氣氛。

錢愛林沒上過什麼學,很多字都認不全,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就是認人民幣上的字認得最準。他自己沒文化,偏偏又最討厭別人有文化,尤其對大學生有偏見。只要別人說話客氣幾分文雅幾分,他就會嘲諷別人裝腔作勢,恨不得別人都和他一樣張口罵娘閉口罵爹才好。

關允懂得和人交談的藝術,上來就借煙抽,也是想先聲奪人,不讓錢愛林帶著偏見和他對話。他不是怕錢愛林,論級別錢愛林還沒他高,他要的是在節奏上掌握主動。

錢愛林一見關允,臉色就緩和了幾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說是誰,原來是關大高才?哪一陣風把你刮到城關鎮派出所了?視察工作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準備一下。”

對錢愛林話裡話外的嘲諷之意,關允假裝沒有聽到,他只是縣委辦秘書科的通訊員,雖然級別是副科,卻不是真正的實權副科。再說,就算他是縣委辦的副主任,如果不是對口負責公安系統,他也沒有權力視察派出所。錢愛林是明知故說,就是想嗆他一口。

關允哈哈一笑:“我怎麼敢來錢所的地盤視察工作?我是受冷縣長所託,來瞭解一下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個人現在的情況。”故意不說案情而只說瞭解情況,也是表明劉寶家事件還沒有定性。

錢愛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他微顯肥胖的大臉抖動了幾下,心思閃了好幾閃,被關允的話擊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冷楓在孔縣一向不管小事,除了和李逸風在孔縣經濟發展的大方向上不和之外,孔縣其他的大小事務,他不會輕易插手。在劉寶家事件上,錢愛林賭的就是冷楓雖然開始重用關允,但未必會介入其中。

怎麼會?冷麵縣長冷楓也變了性子,要從小處入手開始收權了?錢愛林愣了一愣,立刻恢復慣常的笑臉:“冷縣長日理萬機,怎麼也會關心雞毛蒜皮的小事,關科長不是假傳聖旨吧?”

關允的笑臉冷了三分,語氣之中微帶五分威嚴:“錢所長,冷縣長委託我親自過來一趟,瞭解一下事情經過,還在等我回去交差,你要不打個電話到縣長辦公室問問?說不定冷縣長隨時要用車,我也得儘快回去還車。”

以前在關允面前,錢愛林雖然表面上客氣,內心卻是十分看不起關允,認為他一個京城大學的畢業生回到縣裡,混得還不如許多沒上過學的同齡人。什麼最高學府,什麼高才生,都是白搭,書本上的東西還是比不了現實生活中為人處世的手法。就是說,關允是驢糞蛋子外面光,只是一副空皮囊。

但剛才關允聲音不大的一句話,卻驀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氣勢,文化的底蘊與權力的魔力結合在一起,一瞬間就讓錢愛林在關允面前有了一種底氣不足的膽怯。他的目光向窗外一掃,果然,縣委二號車就停在院中。他心裡頓時就明白幾分,從縣委過來就幾分鐘的路程,冷楓的專車親自出動送關允前來,個中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車在,就如同冷楓親臨。

錢愛林訕訕一笑:“到底是京城大學的高才生,有氣勢,剛才說話的腔調,和冷縣長還真有幾分像……”見關允表情嚴肅,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他就不再廢話,咳嗽一聲,說到了正事:“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昨天晚上在陳氏火燒店尋滋鬧事,打傷四人,打壞店內物品若干,財產損失正在統計之中,受傷人員已經住院治療,傷情也在進一步確認中。”

到底是在公安系統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公安,雖然沒什麼文化,但真要到了正事上,公事公辦的話語說得也頭頭是道。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關允現在不是十分清楚,但有一點他敢肯定,陳氏火燒店的打架鬥毆事件,絕對不是劉寶家先動的手。他太瞭解劉寶家了,以前劉寶家雖然脾氣不好,愛打架,但上大學之後收斂了許多。尤其是畢業後分配到飛馬鎮黨委辦工作,遇到事情也會三思而後行。況且他剛剛交代了劉寶家,在流沙河大壩專案上馬和平丘山開發的當下,不要惹是生非,遇事忍三分。

他的話,劉寶家絕對會放在心上。但還是出事了,就證明了一點,有人逼劉寶家出手。

“事發經過……錢所能不能詳細地說一說?”關允微微一笑,態度不高不低,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有一絲居高臨下的味道,又用了不讓人反感的徵詢的口氣。

錢愛林本不想說,說了,就如同他向關允匯報工作一樣,但不說又不行,關允是代表冷縣長而來,他如果不說,就是對冷縣長權威的蔑視。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好,說得符合事實,沒辦法栽贓到劉寶家三人身上,說得不符合事實,萬一事後查明真相,就成了他的責任。

沒想到呀沒想到,一輩子在公安系統打轉,現在也有作難的時候,而且還是被他最看不上的關允逼到了牆角。錢愛林遲疑了,他可以對冷楓當面說謊,也可以面對李逸風的質問顛倒黑白,卻不好直接對關允說假。因為,關允不但是劉寶家三人的好朋友,還是孔縣人,他可以親自從陳氏火燒店裡查起,最後還是能摸清事情的真相。

“怎麼了,錢所,想不起來了?”關允似笑非笑地追問。

不管了,就按事先編排好的說法圓下去!錢愛林將心一橫,正要開口陳述事發經過,忽然,樓道中由遠及近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不緊不慢,每一步的間隔似乎都分秒不差,而且每一聲都如同敲打在錢愛林的心上。

錢愛林眼皮大跳,心道,來得好!

事件發酵了

不但錢愛林聞聲知人,關允也聽出了腳步聲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永昌。

李永昌的腳步聲很有特點,不但邁出的每一步的間隔相等,而且抬腳和落腳的頻率也相等。以前閒來無事的時候,關允曾經測算過李永昌每一步之間的誤差,結果十分驚人,他邁步的節奏掌握得幾乎分毫不差。

因為此事,老容頭還講過一個軼聞。說是古時有一位名人和客人座談,談得投機,一直聊了一夜。名人有吃瓜子的愛好,天亮的時候已經吃了一地瓜子皮,厚厚的一層鋪滿了地面,只在中間露出了兩隻腳的形狀。

客人見狀大吃一驚,一夜座談,他不知道換了多少次姿勢,在椅子上挪了多少次屁股,而名人竟是連腳都沒有動上一下,這是何等驚人的毅力!

由故事引申開來,關允對李永昌的評定就是——李永昌此人心智堅定,行事穩重,輕易不會亂了方寸。

門一響,李永昌推門進來,他見關允在,似乎微微一愣。不過,他瞬息變化的神情沒逃過關允的眼睛,李永昌是有備而來,不用想,是為錢愛林解圍來了。

一個關允出馬,肯定不值得驚動堂堂的縣委三號人物,但這一次關允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肩負了冷楓的重託,性質就大不相同。李永昌急急現身城關鎮派出所,就說明一個事實,劉寶家事件發酵了。

“關允也在?怎麼,你找愛林有事?”李永昌淡然地問了一句,似乎他真不是為了堵關允的路而來一樣,只問了一句,也不等關允回答,就又對錢愛林說道,“愛林,逸風同志委託我來瞭解一下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案情的情況。”

李永昌直接用了案情的說法,顯然是想為案子定性。

直接驚動李逸風了?關允心中一驚,夠快的,劉寶家事件已經迅速升溫,引發縣委一號二號的關注不說,還驚動三號直接出動,支點效應突顯!

也可以理解,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都不是一般人,其中兩人是飛馬鎮的正式國家幹部,一人是古營城鄉的辦事員,而且全是正經八百的大學生。孔縣一年出不了幾名大學生,考出去的大學生沒有幾人回到縣裡,因此,劉寶家三人在縣裡大小也是名人。

“巧了,冷縣長也委託我向錢所長瞭解一下事發經過。”關允及時插話,又強調補充了一句,“就我個人瞭解到的情況,劉寶家三人尋滋鬧事的結論有待查實。”

“哦?冷縣長也關心這件事情?”李永昌明知故問,外面停著冷楓的專車,他又不是沒有看見,而且他從縣委過來之前,縣委已經就此事開過碰頭會議。他就是有意戲弄關允,好讓關允知難而退,“你先回去,轉告冷縣長,就說有我在,劉寶家等人的問題會妥善解決。”

關允卻不走:“李書記,我不能走,冷縣長交給我的任務,我必須完成。而且寶家、鑌力和李理是我的朋友,於公於私,我都有必要瞭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被李永昌一句話就打發了,也顯得他太沒水平。

李永昌臉色微微不喜:“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李書記?由我親自出面向愛林瞭解情況,難道縣委的重視程度還不夠?關允,我的話你不聽是不是?”

什麼樣的下屬最不受領導喜歡?太聰明太自以為是的下屬。什麼樣的領導最讓下屬頭疼?太強勢太直來直去的領導。李永昌直接以權勢壓關允一頭,就是擺出縣委副書記的威勢,逼關允退讓。關允可以憑藉冷楓的專車來狐假虎威,讓錢愛林無計可施,他李永昌就可以擺出孔縣太上皇的派頭,喝退關允,同時敲山震虎告誡冷楓,不要插手劉寶家事件!

關允如果退了,不但是他的失敗,也是冷楓的失敗,更是他和冷楓第一次聯手的失敗。李永昌夠狠,不惜以他盤踞孔縣幾十年的威風來對關允威逼,要的就是讓關允和冷楓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手以失敗而告終。

第一戰,事關士氣和以後的聯手,只能勝,不能敗。再說,今天也是他和李永昌的第一次交鋒,更是不能後退半步!

“李書記的話當然得聽……”關允似乎無計可施了,無奈地說道,“不過,得麻煩錢所給我一份情況彙總,我好回去交差。”

“事情還沒有查明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哪裡有什麼情況彙總?關允,你不要無理取鬧!”李永昌見憑藉他的威風不能一句話就喝退關允,不由大為惱火,“我和愛林還有事情要商量,你先迴避一下。”

許多人不喜歡深不可測的領導,因為無法揣摩領導的心思,把握不了領導的脈搏。實際上,深不可測的領導至少會有含蓄的一面,不會當面以權壓人,相比之下,直接而粗暴的領導才最讓人頭疼。

李永昌現在就是使出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粗暴手法,直接逼迫關允趕緊走人了事。

關允卻還是賴著不走,甚至還笑了一笑:“我就問錢所長一句話,然後就走。”他剛剛還在笑,轉眼卻一臉寒意:“錢所長,到底是劉寶家三人尋滋鬧事,還是他們正當防衛,你如果沒有情況彙總給我,我就會按照我的理解向冷縣長彙報。還有,我也會實際調查一下事發經過。”

關允的話聲音不大,語速不快,卻字字如箭,一箭射向李永昌的自尊,一箭射中錢愛林的軟肋!

幾次三番逼不退關允,又聽了關允暗中威脅要在冷楓面前搬弄是非的話,李永昌終於怒極,“啪”的一聲拍了桌子:“關允,你馬上出去!”

第一次,李永昌在關允面前露出了獠牙。

關允還是站立不動,淡然而立,既不為李永昌的盛怒而驚恐,也不為他的呵斥而尷尬,只是雲淡風輕地望向錢愛林,就是要逼錢愛林表態。

李永昌逼關允,關允不接招,卻逼錢愛林。錢愛林被關允的軟刀子刺中,渾身難受,卻又偏偏逃無可逃,差點沒氣得他跳腳。

誰能想到,一個是跺一跺腳就能讓孔縣顫抖的李永昌,一個是縣城老街新街大小混混兒都要敬上三分的錢大所長,二人加在一起有幾十年的人生滄桑,卻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面前使不上力氣,怎不能讓人惱羞成怒?

李永昌眯起眼睛,雙眼幾乎噴出火來,他處心積慮防範關允,怕的就是有一天關允會順勢而起,一飛沖天。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關允的上升之勢。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關允在淡然而立之中蘊含的自信和底氣,心中更堅定了要利用劉寶家事件最後抹黑關允的決心。否則,一旦關允邁出孔縣,就會成為心腹大患。

不行就用強了,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輸了眼下的一局,哪怕因此得罪冷楓也在所不惜。李永昌向錢愛林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錢愛林直接將關允推出門外。

錢愛林在縣城威風慣了,何曾受過現在的逼迫?有了李永昌的支援,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挽袖子就衝到關允面前,準備拿出他對付農民的流氓手段,強行將關允拖到門外……正在此時,他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錢愛林在距離關允不到一米的地方止住腳步,惡狠狠地瞪了關允一眼,回身接聽電話,只聽了一句就一臉驚愕地將電話交給了李永昌:“李書記,您的電話。”

李永昌一臉納悶兒地接過電話,心中不解,是誰將電話打到了錢愛林的辦公室找他,就很不耐煩地“喂”了一聲:“什麼事?”

“李書記,出事了。”郭偉全的聲音火燒火燎地傳來,“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孔縣除了大壩專案的建設之外,就沒有什麼大事。”李永昌對郭偉全過於誇張的語氣十分不滿,他總嫌郭偉全性格太毛躁,“遇事就慌張,怎麼能挑大樑?”

以李永昌副書記的身份用批評的口氣呵斥郭偉全,就過於拿大了。但郭偉全卻不在意李永昌的口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正往工地趕,工地停工了,聽說是因為平了一戶人家的墳地,引起了糾紛,打了起來。”

平墳?李永昌愣了一愣,驀然想明白了什麼,心頭一緊:“你先去,我馬上到。”說完,他扔了電話就往外走,也顧不上理會關允。

關允微微側身讓李永昌過去,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李永昌只是冷冷地看了關允一眼,雖然一臉焦急,但依然邁著方正的步子從容離去。

“李書記慢走。”關允衝李永昌的背影禮貌地說了一聲,大壩專案的節外生枝,相信足以讓李永昌焦頭爛額一陣子了,他轉身又面向錢愛林,一字一句地說道,“錢所長剛才真是威風,要是晚一步,我說不定就被錢所長當麻袋一樣扔了出去,剛才的事情,我是記下了。”

話一說完,關允冷冷一笑,轉身揚長而去,扔下一臉不知所措的錢愛林呆立半天,不理解為什麼現在時機正好,關允又不過問劉寶家事件了。

錢愛林並不知道,他很榮幸地成為了孔縣史上最繽紛的多事之秋的*。

各方醞釀

孔縣縣委。

在關允動身前往城關鎮派出所走後不到五分鐘,冷楓就敲響了李逸風辦公室的門。

“書記,劉寶家、雷鑌力、李理三人在陳氏火燒店因為打架鬧事被城關鎮派出所拘留了。”冷楓見王車軍不在李逸風辦公室,李逸風正一人批閱檔案,他心裡就明白了幾分,上來就挑明了來意。

李逸風頓時愣了:“怎麼回事?”

冷楓心中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驚訝地問了一句:“書記還不知道?我已經讓關允去城關鎮派出所瞭解情況了。”

一句話說得李逸風心頭火起,心中對王車軍的印象就打了折扣。孔縣無大事,劉寶家三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王車軍不第一時間向他彙報,是嚴重的失職。不用想,王車軍肯定是先向李永昌彙報了。

先副書記後書記,就算王車軍和李永昌有親戚關係,李逸風心中也是老大不快。更何況冷楓搶先一步,都派關允去瞭解情況了,等於是他在劉寶家事件上已經被動了,他怎能不惱火?

科班出身的大學生,分配到縣裡各鄉鎮工作,也算是為孔縣培植後備力量,縣委對回縣的大學生都建立了檔案,隨時跟蹤觀察,並且重點培養。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也算是孔縣為數不多的大學生人才,而且都是正式國家幹部身份,直接被派出所拘留,稍微處理不當,就會讓三人的履歷留下政治汙點,李逸風會不清楚其中必有文章?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逸風直接跳過冷楓的問題,他也清楚冷楓的話含沙射影,或許有故意挑撥離間的用意,卻又不好責怪冷楓什麼,畢竟冷楓說的是事實。

“我也不太清楚,關允一早向我彙報了一聲,就急急去了城關鎮派出所。”冷楓微微皺眉,“書記,我個人意見,事態應該控制一下。孔縣是小縣,是窮縣,一年考不上幾個大學生,回來的更少。如果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因為一個打架事件影響到個人前途,傳了出去,對孔縣的形象很不好,會造成孔縣不重視人才的負面影響。”

縣長的職責是發展經濟,經濟提升了,縣長的政績就有了。書記的職責是用人,人盡其能,才盡其用,方顯書記的本事。連人都用不好的書記,不是一個合格的書記,冷楓一句話就擊中了李逸風的軟肋。

是呀,孔縣的經濟發展再好,從官場常態來講,政績雖然也算到李逸風的頭上,但如果孔縣的人事一團糟,會顯得身為書記的他很無能。前段時間市委會議上,市委書記蔣雪松還特意點名表揚孔縣在人才引進上的成績,位居全市首位。

孔縣也就是因為有關允、溫琳、王車軍以及劉寶家等一批大學生人才的迴流,才有了一個唯一的閃光點。如果因為劉寶家事件導致孔縣在人才引進的工作上出現倒退,就成了笑談,蔣書記必定大為不滿。

一瞬間李逸風心思閃動,立刻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他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將檔案重重地一扔:“胡鬧!錢愛林怎麼回事,怎麼能隨便抓人?一點頭腦都沒有!”

冷楓點頭說道:“確實是,劉寶家三人不但是正式國家幹部的身份,李理還是預備黨員。”停頓了片刻,他又說道:“我讓關允通知了崔玉強過來一下,書記看看是不是有必要和飛馬鎮、古營城鄉方面碰個頭。”

李逸風意味深長地看了冷楓一眼,心思又轉了幾轉,不明白冷楓拉崔玉強入局是基於什麼出發點,按說一個治安拘留事件還不至於驚動公安局局長。不過,如果聯想到劉寶家三人的身份,連縣委一二把手都驚動了,公安局局長出面也不算什麼。

當然,如果李逸風知道崔玉強和錢愛林的密切關係,他就會立刻明白冷楓的伏筆。

冷楓本想和李逸風就劉寶家事件達成初步共識,也好在下一步的佈局中,讓李逸風也乘機出手。不想還沒等再繼續和李逸風深談,李永昌就來了。

來得夠快,冷楓見李永昌一臉焦急的樣子,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向他通風報信,他已經知道了關允的動作。到底是孔縣的太上皇,孔縣方方面面一有風吹草動,李永昌都能第一時間得知。

優勢呀,這就是身為地頭蛇的最大優勢。

冷楓衝李永昌微一點頭,也沒說話,轉身離開了李逸風的辦公室。他和李逸風沒有先一步達成共識,確實遺憾,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看關允的運作了。關允,真能借劉寶家事件攪動孔縣的人事僵局?

李逸風來孔縣的時間也不短了,卻一直在人事調整上沒有大動作,不是不想,而是力有不逮,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冷楓回到辦公室,目光落在內參上,臉上浮現出少見的一絲笑意。機會馬上就要來了,關允抓住了,他也抓住了,就看李逸風想不想也抓住機會,一舉擊破孔縣近十幾年沒有改變的政治局面。

李永昌和李逸風談了些什麼,冷楓不知道,關允也不知道。但關允能猜到一二的是,李永昌必定是劉寶家事件的背後黑手,而且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打壓劉寶家三人,還要借劉寶家事件最終將髒水潑到他的身上。

和李逸風、冷楓防範他另有苦衷不一樣的是,李永昌對他以及劉寶家等人不遺餘力地進行打壓,從小處講,是不想讓他崛起,從大處講,是李永昌為了維持他在孔縣的地位,不想孔縣有新興勢力挑戰他的權威,他還想再繼續統治孔縣十幾年!

以關允為首的幾名回縣的大學生,必將會成為孔縣政壇上的新興力量,而且又因為有學歷在身,在以後的升遷之路上,會比李永昌走得更高更遠。實話實說,李永昌是怕了,怕關允會在孔縣替代他的位置,成為孔縣新的旗幟。

如果關允可以和李永昌心平氣和地對話,他會鄭重其事地告訴李永昌,他的目標遠大,孔縣不是他的終點,只是起點。但他也知道,隨著孔縣局勢的進一步複雜化,尤其是在李永昌製造了劉寶家事件之後,他和李永昌之間已經關上了和談的大門。

從城關鎮派出所出來,關允坐車來到縣公安局,直接就敲開了局長崔玉強辦公室的黑漆木門,

崔玉強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掏耳朵,似乎悠閒得很,見關允進來,也不起身,只是微一點頭:“關允來了,有什麼事?”

今年四十八歲的崔玉強瘦長臉、吊角眉、招風耳,其貌不揚。小時候有相面先生說他長大後是窮苦命,一生碌碌無為,勞累而一無所有。沒想到崔玉強中年發跡,從小警察幹起,一路上升,坐穩了孔縣公安局局長的寶座。

崔玉強曾經放言,說是如果再見到當年的相面先生,他要恭恭敬敬地向相面先生三鞠躬,以感謝當年相面先生的斷語對他的激勵。如果不是被一句“長大後是窮苦命”刺激,他也不會有今天。

“崔局,冷縣長讓你過去一趟。”關允對崔玉強的感覺很複雜,既佩服崔玉強一路走到今天的手腕,又對崔玉強和李永昌之間令人琢磨不透的關係而提防三分。

崔玉強放下掏耳勺,迅速起身,拿上手包就走:“走,冷縣長有吩咐,馬上就動身。冷縣長太客氣了,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就行了,還勞累你親自跑一趟。”

至少崔玉強的表面文章做得不錯,說走就走,既顯得他辦事雷厲風行,又表明他對冷楓的尊敬,確實有一套。

關允卻是呵呵一笑:“我是路過,順道請崔局過去。”

崔玉強臉色不變,好像關允是特意請他還是路過請他無關緊要一樣,隨口問道:“路過?去哪裡辦事了?”

關允暗暗佩服,和李永昌相比,崔玉強說話辦事更顯城府,估計也和他多年從事公安工作有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神說神話,人鬼神全在,就說胡話。

“去城關鎮派出所了,瞭解一下劉寶家幾個人的情況。”關允漫不經心地看了崔玉強一眼。

崔玉強也是漫不經心地問:“劉寶家?寶家怎麼了?”

厲害,關允以前不是沒有和崔玉強打過交道,但深入接觸還是第一次。崔玉強是假裝也好,是真不知道也罷,他的神情十分自然,讓人感覺不到他有一絲的偽裝。比起李永昌的威勢和目中無人,崔玉強應付自如的功夫,才是真正的爐火純青。

說話時,關允和崔玉強已經來到車前,關允用手一指冷楓的專車:“崔局,上車,我們在路上說。”

從關允一接觸崔玉強時起,崔玉強說話辦事十分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終於在關允請他上車時,他微微遲疑了一下。

不過也就是微一遲疑,他就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好,咱也坐坐縣長的專車,長長臉。頭一次坐冷縣長的車,關老弟,算是沾你的光了。”

崔玉強是個人物,關允在聽到崔玉強對他的稱呼有了改變時,就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從崔玉強坐上冷楓的專車的一刻起,就表明他在劉寶家事件上的真正立場。

用心深遠

崔玉強以前肯定坐過這輛汽車。冷楓的專車是上任縣長留下的,以崔玉強在孔縣的地位,上任縣長肯定請他坐過。不過在冷楓時代,他估計還真是頭一次坐。車還是原來的車,但車的主人變了,車的身份也就變了。

關允是有意邀請崔玉強坐進冷楓的專車。崔玉強和李永昌關係密切,和李逸風也來往不斷,獨獨和冷楓關係疏遠。倒不是崔玉強無視冷楓的權威,而是冷楓在孔縣一年來並沒有刻意拉幫結派,許多人想投靠卻不得其門而入。

以崔玉強在孔縣的地位,冷楓有意拉攏,崔玉強還未必會靠攏,更不用提要他主動投誠了。因此,崔玉強和冷楓之間的關係別說密切,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冷淡。

崔玉強肯上冷楓的專車,就說明一點,他不會拒絕和冷楓合作,或者說,至少在劉寶家事件上,他不會只聽從李逸風或李永昌的指令。

關允心中暗喜,就由他開始來為孔縣未來的局勢重新設計藍圖吧。李永昌時代,從劉寶家事件引發的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時起,就該提前結束了!

路上,關允向崔玉強簡要地闡述了劉寶家事件的始末。崔玉強只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地聆聽,並不發表看法。等到了縣委,下車的時候,關允先一步下車,親自替崔玉強開啟車門,崔玉強才露出笑臉,說道:“讓關老弟受累為我開車門,我臉上有光。”

“崔局說的哪裡話,太見外了。”關允客氣地一笑,好像才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剛才我在城關鎮派出所的時候,李書記也過去了,沒說幾句話,接了一個電話,好像說是大壩專案出問題,他放下電話就匆匆走了。”

“哦……”崔玉強好像才認識關允一樣,深深地看了關允一眼,呵呵一笑,“關老弟,你的訊息很及時,和你坐了一路車,收穫真不小。這趟車,沒白坐,值了。”

關允點頭又說:“大壩專案的問題應該不大,我隱約聽到一點,說是平墳引起了糾紛。”

“平墳?”崔玉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老農民鬧事,無非是想多要點錢,李書記出面,肯定能擺平。行了,先向冷縣長報道。”

推門進去,冷楓正在接聽一個電話,他伸手示意關允和崔玉強先坐。打了大概幾分鐘後,他放下電話,第一句話就是:“關允,剛剛《國家青年報》駐燕省記者站的記者打來電話,說是要瞭解一下孔縣非法集資的問題,我回了他,說是孔縣沒有什麼非法集資。不過對方不依不饒,非要刨根問底,還說要來孔縣採訪……”

冷楓揉了揉了額頭:“麻煩呀,這個報社的人,不受省委宣傳部的管制,就算沒事也能折騰出事情……孔縣是個窮縣,又不是沿海的富裕地區,哪裡有什麼非法集資?瞎胡鬧!關允,你女朋友夏萊不是《國家青年報》的記者?你能不能讓她出面干涉一下,最好別讓記者關心孔縣,孔縣外面的新聞多的是。”

一直以來冷楓以冷麵冷語示人,在和李逸風的對抗中,冷酷就是他最強大的武器,以至於讓許多人都認為冷楓除了冷漠之外,一無是處,既沒有遊刃有餘的官場手腕,又沒有運籌帷幄的政治智慧。但在冷楓突如其來地丟擲記者要採訪孔縣非法集資的訊息之後,關允心中驀然閃過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是的,他心中被巨大的驚喜充滿,被冷楓高超的政治智慧折服。他終於知道,他倒向冷楓不僅是非常明智的選擇,而且冷楓的政治智慧之高,絲毫不亞於李逸風。冷楓掩藏在冷漠背後的冷靜和耐心,也是讓關允十分佩服的高明!

孔縣是小縣,也是窮縣,但孔縣確實有非法集資的問題。原本以為冷楓對孔縣的掌控力度很弱,沒想到,隱藏至深的非法集資一事,即使縣委之中的孔縣老人也沒有幾人知道,冷楓卻不知何時暗中早就掌握了一切,不簡單,隱忍並且時刻準備伺機出擊。果然不出關允所料,冷楓在冷漠的外表的掩護下,掩藏著一顆不甘久居人後的雄心。

冷楓當著關允和崔玉強的面,突兀地提及記者要採訪非法集資一事,用心深遠。一是敲山震虎,在和崔玉強正式會談之前,先丟擲天大的難題讓崔玉強做出選擇,是在提醒崔玉強,在接下來的劉寶家事件上,該交一份什麼樣的答案,一定要三思而後行;二是間接抬高關允,加大關允的分量,讓關允成為非法集資一事是掩蓋還是曝光的決定者。

關允接過冷楓的話頭說道:“現在的記者,聽風就是雨,就喜歡捕風捉影。行,回頭我問問夏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擋住記者就擋住,孔縣可不能出什麼非法集資的新聞。”話說得好聽,卻沒有說死,留了懸念,萬一要是擋不住,記者來孔縣怎麼辦?

怎麼辦?就看有些人怎麼做了。

崔玉強進來之時還是鎮靜自若的表情,等冷楓和關允的一問一答之後,他暗中倒吸一口涼氣,不但悄悄打量冷楓幾眼,還微不可察地眼皮接連跳動了幾下,偷偷看了關允好幾眼。他的感覺就是,眼前的冷楓和關允彷彿一瞬間同時變了一個人一般,都由以前在縣委處於弱勢和受冷落的一方,轉眼翻身而起,成了掌控大局的優勢一方。

怎麼會?崔玉強不相信歸不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也不由他不信。他心中突然就打了個冷戰,幸好以前對關允還算不錯,沒有處處刁難關允。他就是比李永昌有眼光會做人,以關允京城大學畢業的高起點,誰敢保證他的同學之中以後不會出現什麼厲害人物?

現在關允和冷楓要聯手還擊了,擺在他面前的,將是一道非常難以抉擇的選擇題。

但……又必須做出抉擇!因為非法集資一事崔玉強比誰都清楚,正是見錢眼開的錢開眼幹的好事!

“好了,關允,你先去忙,我和崔局長有話要說。”冷楓佈局完畢,該進行下一步了。

“好的。”關允恭謹地一點頭,轉身就走。他走到門口,才要出門,崔玉強突然冒出一句話。

“關老弟,有空一起吃飯,我有事要請你幫忙。”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故意賣了個關子,他又呵呵一笑,“我家孩子明年高考,想向你取取經,你看你願不願意幫老哥一個忙,抽空輔導他一下?”

關允意味深長地看了冷楓一眼,見冷楓目光閃動中,流露出一絲微微的讚許,他就笑道:“沒問題,反正平常休息時我也沒事。”

回到秘書科,關允臉上仍然難掩興奮和欣喜之意,王車軍不在,溫琳正坐在座位上發呆,他一進門就笑問:“你最近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是不是有心事?”

“大壩出問題了。剛才王車軍屁股著火一樣跑了,看他的熊樣,差點沒笑死我。”溫琳才注意到關允一臉喜悅,上來就打了關允一下,“最近你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孔縣花。”

“孔縣花?孔縣還有花?”關允樂呵呵地笑道,“孔縣一枝花就在縣委辦秘書科關允同志的對面,一眼就可以看到。不過只在白天見過,沒在晚上欣賞過。”

溫琳踢了關允一腳:“得了吧你,還想晚上賞我?還是賞你家夏萊吧,我要把自己留給我最愛的人來鑑賞,他肯定不會是你。”

“不是我就不是我,能不被孔縣一枝花惦記,也是好事,要不,非得半夜嚇醒不可。”

“關允,你不要太過分,我要模樣有模樣,要學歷有學歷,要身材有身材,哪點配不上你?別以為就你家夏萊好,我除了沒有一個當大官的爹,方方面面都不比她差!”

今天天氣不錯,溫琳穿了一身百褶長裙,上身是束腰花邊小襯衣,頭髮似乎也裝飾了一番,好像還擦了口紅,愈加顯得她亭亭玉立,風擺楊柳而多彩多姿。其實如果精心化妝,再加上燈光的襯托,溫琳拍上一套藝術照,她的美麗絲毫不亞於現在的當紅明星。甚至她那盡顯健康之美的如白瓷一樣的皮膚,會比明星的並不健康的白色更讓人心動。

“你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你。”關允不和溫琳鬥嘴了,自願認輸,“大壩專案工地確實有了點問題,聽說是平了別人家的祖墳,人家不幹了,發生了衝突。”

“大壩專案的地址是誰選定的?怎麼沒考慮到移墳的問題?換了誰,被挖了祖墳會不怒?”溫琳瞪大一雙美目,歪頭想了一想,“啊,我想起來了,地址好像就是李永昌選定的,你說他也是孔縣人,怎麼會犯這樣的低階錯誤?真不應該。”

關允會心地一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溫琳察覺了什麼,問道:“你好像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壩專案會出現問題?”

關允搖頭:“你當我是誰?我是連你都配不上的角色,會對孔縣有史以來的最大專案是否出現問題未卜先知?”

“討厭,別拿我比喻。”溫琳春宜喜宜嗔的樣子確實如秋風拂面,令人沉醉,關允正要再打趣幾句,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關允,馬上跟我去大壩施工現場,麻煩大了。”冷楓神情嚴峻。

動靜不小

如果僅僅是冷楓一人也就算了,冷楓的身後,還跟著崔玉強。

終於還是驚動縣長和公安局局長,說明李永昌和郭偉全出馬,沒有把施工現場的事態控制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關允和溫琳對視一眼,眼中全是驚愕。

“溫琳,你也一起去。”冷楓吩咐了一句,轉身就走。崔玉強衝關允微一點頭,緊隨其後,關允和溫琳也緊緊跟上。

一上車,關允的心思就飄遠了,一個墳頭引起的糾紛,能鬧出多大動靜?又想起冷楓才讓他看過的內參,以及省長陳恆峰新官上任即將燒起的第一把火,他心裡更是篤定了幾分——平墳退耕,在思想觀念還比較落後的今天,想在農村順利推廣,難如登天。等檔案一下,別的縣市是不是儘快落實他不去猜測,反正孔縣在李永昌的推動下,肯定會成為黃梁市最積極落實平墳退耕政策的第一縣。

此時的李永昌正在施工現場和一名粗壯漢子對峙。

粗壯漢子名叫關支書,關支書祖墳被挖,如五雷轟頂,早就急紅了眼。他本以為縣委領導出面會給他一個說法,誰知才爭論了幾句,堂堂的縣委副書記憑一句“要站在孔縣的大局上考慮問題”就想打發他,沒門!他才不管什麼是孔縣的大局,他只知道誰挖他的祖墳,誰就是想讓他家斷子絕孫的仇人。

他名字叫關支書,是飛馬鎮關家村人氏,只是普通的村民,可不是什麼支書,只是他那名叫關幹部的老爹一心希望他長大後當上村支書,所以就給他起了一個支書的大名。不過他只上了小學三年級就不上學了,大字也不識幾個。

所以,當李永昌以縣委副書記之尊要他站在孔縣的大局上考慮問題時,他當即就回應一句:“考慮個屁,讓我到你家的炕頭上拉屎,再睡了你的媳婦,你也別生氣,也要站在大局上考慮問題,成不?”

李永昌本身就是農民出身,知道農民工作難做。他以為憑藉孔縣第一人的身份,走到哪裡人人都會讓他三分,沒想到關支書出言不遜,罵他罵得這麼難聽,他當即大怒:“關支書,你嘴巴放乾淨點,小心抓你進去蹲監獄。”

“誰挖我家祖墳,我跟誰沒完!”關支書鼻孔一仰,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才不管李永昌是孔縣的旗幟還是孔縣的流沙河,反正他就認死理,他家的祖墳不能動,一動,就斷子絕孫了。

李永昌剛從城關鎮派出所出來,肚子裡本來還有氣,和關允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他沒有大獲全勝,讓他心裡很不舒服。急急來處理平墳糾紛,本以為手到擒來,順道再出一口惡氣,沒想到,惡氣沒出,又被眼前的關支書灌了更多的惡氣,氣得他差點七竅生煙。還好,他忍了下來,沒有和關支書對罵。他努力剋制情緒,以和顏悅色的表情說道:“關支書,你看這樣行不行,縣裡考慮給你一定的經濟補償,不會讓你吃虧,你說怎麼樣?”

“不行!”關支書眼睛一瞪,“除非你家的祖墳也一起挖了,否則誰敢動我家祖墳一根指頭,我就和誰拼命。”

“你怎麼說話的?”李永昌快被氣得跳腳了,大壩地址已經選定,不可能因為關支書一家的墳頭而重新選址,不但耽誤工期不說,損失也太大了。但關支書簡直就是一個二百五,沒得商量,李永昌就板起面孔,“你不怕坐監獄?”

“我呸!”關支書紅了眼睛,他手中本來就一直拿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棍子,突然就揚起棍子,朝李永昌頭上來了一下。

李永昌一彎腰,一歪頭,躲得十分狼狽,卻還是沒有躲過去,被一棍敲打在頭上。

剛剛還在關允面前不可一世的李永昌,現在已經狼狽不堪,舊傷未去,新傷又至。前段時間因為用水糾紛被砸了一磚的腦袋上的傷才好,現在倒好,頭上又被人打了一個大包!

一棍中頭,李永昌只覺眼前一黑,頭痛欲裂,差點沒有當場暈倒。關支書下手也太狠了,丟人丟大發了!一怒之下,他也顧不上縣委副書記的身份,當即抬腿一腳就踢在關支書的肚子上。

關支書被李永昌一腳踢中肚子,他牛勁上來,發瘋一樣掄圓了胳膊將棍子舞得呼呼生風:“誰敢惹我,我和他拼了,大不了老子一命換一命!”

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關支書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李永昌的隨從人員中又沒有警察,都嚇得躲到一邊,不敢上前。

危急時刻,到底還是親人連心,眼見關支書的大棍又要落到李永昌的身上,王車軍挺身而出,擋在了李永昌面前,後背被棍子掃中,疼得他慘叫一聲,一個踉蹌向前一撲,一下就摔倒在地。

關支書瘋了一樣繼續向前一衝,舉起棍子就朝王車軍的腦袋砸去,這一下要是砸中了,王車軍不死也得受重傷。

人群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失控到這種程度。李永昌也是驚嚇得魂飛天外,萬一王車軍有個好歹,老姐還不罵死他?但要他挺身而出救下王車軍也不現實,別說他年紀大了腿腳沒那麼利索,就算是,也不敢冒險上前,再說他頭上被打了一棍,現在耳朵還嗡嗡直響。

眼見王車軍躲無可躲之時,突然就從斜刺裡衝出一人,他既不救人,也不替王車軍擋下一棍,而是蹲下身子,伸出右腿一絆——要的就是巧勁。關支書被絆個正著,身子當即失去了平衡,“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

人一摔倒,就打不到王車軍,幾個工作人員才得了空子一哄而上,將關支書按在地上。

王車軍逃過一難,驚魂未定,回身一看,原來使出巧勁救他的人正是關允。

周圍人群剛才已經被嚇得目瞪口呆,關允及時趕到,只輕輕一伸腿就輕巧地解救了王車軍,頓時引來圍觀者的鬨堂叫好。

無數掌聲和口哨聲送給了力挽狂瀾的關允。

關允淡然一笑,身子向旁邊一讓,人群分開,當前一人一步邁出,頓時四下一片鴉雀無聲——冷楓一臉冷峻地現身場中!

冷楓的身後,跟著公安局局長崔玉強。崔玉強的身後,是十幾名警察。關允一出手,冷楓一露面,立刻震驚了全場。

相比一手捂頭的李永昌的狼狽,以及趴在地上臉朝下屁股朝上的王車軍的熊樣,關允的瀟灑出手和冷楓的震撼出場,猶如神兵天降。

儘管關允救了王車軍,李永昌和王車軍對關允非但沒有一絲感激之意,還對關允大出風頭懷恨在心,更對冷楓和崔玉強同時現身現場,心懷疑慮和不滿。

尤其是李永昌,一瞬間想到了許多,以前崔玉強和冷楓從來沒有走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十分疏遠。但今天崔玉強緊跟在冷楓身後,時值劉寶家案件還沒有最後定性之際,崔玉強在如此敏感時刻和冷楓同行,絕對是非常耐人尋味的舉動。

李永昌不相信僅僅是巧合。

冷楓上前親手扶起王車軍,安慰道:“車軍受委屈了。”他又來到李永昌面前,察看了一下李永昌的傷勢:“李書記受累了。”

“玉強同志,立刻派人護送李書記和王車軍去醫院,一定要安排最好的醫生救治,再派人維護現場秩序……”一系列的命令傳達下去,冷楓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和他以前不同的是,此時的他在冷峻中透露出指揮若定的自信,而他平時冷峻的表情,在關鍵時刻卻變成不怒自威的威勢。

李永昌不想走,他一走,大局就由冷楓掌控了。誰知道冷楓會怎麼處理關支書,又會怎麼處置平墳事件,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意圖前進了。但不走也不行,頭疼得要命,雙眼直冒金星,他實在是撐不住了。

王車軍更是又驚又嚇,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得上怨恨地瞪關允一眼,就被幾人架上了汽車。李永昌和王車軍一走,冷楓就來到關支書面前。

關支書被人按住之後耍潑皮無賴,坐在地上不肯起來。冷楓就蹲在他的面前,嚴厲地說道:“我是縣長冷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縣委縣政府會充分考慮到村民的正當利益,但打人就不對了,打人是犯法的行為!”

“我不管你是誰,反正誰挖我家祖墳,我就和誰拼命。”關支書斜了冷楓一眼,“只要不動我家祖墳,什麼都好說!”

都以為冷楓會嚴肅地和關支書大講道理,不料冷楓一拍腿站了起來:“你先治安拘留,你家祖墳先保留,怎麼樣,這個結果你還滿意不?”

“真的?”關支書也一拍屁股想站起來,站了一半被兩名警察又按了回去,他一下就摔了一個屁股蹲,卻毫不在意,又問,“你說話算話?只要不動我家祖墳,你關我一個月都成。”

冷楓沒再理關支書,一揮手,兩名警察就將關支書押了下去。他一步邁到椅子之上,拿過高音喇叭,第一次以縣長的身份正式介入流沙河大壩的第一個糾紛。

所有人,包括郭偉全在內,都一臉緊張地仰望站在高處的冷楓,不知道他會怎樣全權處理今天的事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