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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火燒驛館(1)

且說黃巢好不容易率領大齊軍主力殘部渡過了黃河,可剛到北岸,早就埋伏在那裡的多路唐軍突然殺了出來,大齊將士拼死搏殺,傷亡極其慘重。

黃巢決定集中兵力,從朱溫的同州軍那個方向殺出去,一則殺雞駭猴,只要殺敗了同州軍,其它幾路唐軍必然懼怕,從而減弱攻勢,使更多的大齊將士突圍出去;二則順便誅殺了朱溫這個大齊叛將。

朱溫知道黃巢武功蓋世,自己根本不是黃巢的對手,嚇得拍馬就逃,邊逃邊喊:“救命啊!”,朱溫的四員心腹將領朱珍、龐師古、氏叔琮、鄧季筠見朱溫被黃巢追殺得落荒而逃,連忙拍馬上前,截住黃巢廝殺。

黃巢揮舞棗陽槊,力敵四將,全無懼色。工夫不大,鄧季筠被黃巢一槍剌中右腿,翻身落馬,鄧季筠幸虧人長得機靈,一個就地十八滾,滾到數丈開外,被親兵急救回陣,這才撿了一條性命。

朱珍、龐師古、氏叔琮知道再打下去,也不能戰勝黃巢,遂撥馬就走。

黃巢大叫道:“朱珍等人聽著,你們原是大齊將領,跟隨朱溫叛齊,已經失節。姑念你等和黃巢曾有交往,孤不再追殺你們。你等速速率部離開戰場,勿擋大齊軍撤退之路。如果再讓孤碰到,定然斬殺了你等不可!”

朱珍聽了,勒轉馬頭,深施一禮:“陛下,我等跟著朱阿三反齊,此事考慮不周,我等保證,日後決不與大齊為敵!請陛下多多保重!”

朱珍這樣說了,還真這樣做了,傳令所部一路北撤。朱溫逃到大營,見朱珍、龐師古、氏叔琮等人帶兵撤了下來,朱溫瞪起眼睛問道:“你們怎麼不命令部下攔截黃巢?”

朱珍不慌不忙地說道:“阿三哥,你不是黃巢的對手,我們是黃巢的對手嗎?是我下令後撤的,我們不想和大齊軍打下去了,因為我們的許多兵將原來也是大齊的人。他們不想打,我們有什麼辦法?!”

朱珍這麼一說,諸將紛紛表態,同意朱珍的說法。

朱溫見諸將不願意與大齊軍作戰,於是順驢下坡,強擠出幾絲笑容:“朱珍啊,你我是什麼交情?你我是從小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夥伴!既然你這位開襠褲兄弟不願打黃巢了,我只能依你了。不過我可跟你說清楚了,不打大齊軍可以,日後打其它方鎮的兵馬,你們都得衝鋒陷陣。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後撤!”

朱珍聽了,低頭不語。

謝瞳見場面十分尷尬,連忙出來和稀泥:“朱珍將軍說得沒錯,打大齊軍對我們沒有好處,硬是要打,也肯定打不好,原因朱珍已經說了。我看不如這樣,這次在戰場上我們沒有出彩表現,乾脆轉兵汴州!我料黃巢肯定會把所有兵馬集中起來東撤齊魯。這樣一來,汴州就變成了一座空城,我軍捷足先登,在汴州得到休整補充,有利於日後做大做強!”

朱溫聽罷大喜:“謝先生妙算如神,李克用等多路唐軍和大齊軍拼得你死我活,損失肯定很大。而我軍傷亡只有幾百人,卻佔領了汴州,得到了最大的戰爭利益。我命令,大軍火速拔寨起程,向汴州進發!”

謝瞳這個智囊的確名副其實,他就像鑽到黃巢肚子裡的蛔蟲,經常猜測到黃巢接下來要幹什麼。

在王滿渡戰役中,大齊軍主力喪失殆盡。靳瓏為掩護黃巢安全撤退,戰死於陣中,靳瓔則失去了一條左臂。大齊建武將軍喬鈐、第二軍文書鄭漢璋均壯烈犧牲。由於大齊將士前仆後繼,拼死苦戰,李唐方面,也損兵折將無數,唐將梁璩、傅文達、史敬存在混戰中先後殞命。

尚讓、李讜、楊能率領所部數千兵馬投降了時溥,葛從周、霍存、張全義、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率部投降了朱溫,成了大齊可恥的叛將。

朱溫為了與李克用搶功,命令所部兼程急進,要先李克用一步進攻汴州

。由於汴州大齊守軍不多,朱溫僥倖佔領了汴州。

李克用的沙陀軍在王滿渡大戰中折損過半,將士們累得筋疲力盡,怨言四起。李克用考慮再三,接受了部將們的建議,不再追擊大齊軍殘部,而是帶兵向汴州進發,在汴州休整數日,再作打算。

且說朱溫率部攻佔汴州後,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在汴州城裡發號施令。

一天清晨,朱溫剛用完早膳,正在院子裡漱口,親兵來報:“朱將軍,城南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兵馬,好像是鴉兒軍!”

朱溫聽了,不覺一楞,回過頭來對妻子張惠說道:“夫人,李克用的沙陀兵來得好快啊!你看我該如何應付他們?”

張惠為人沉穩,足智多謀,經常為朱溫出謀劃策,撫慰將士,在軍中享有很高的聲望。張惠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阿三,我看還是開城迎接李克用兵馬進城為好!”

朱溫聽了張惠的話,對親兵說道:“快去通知楊彥洪,讓他到南城門迎接李克用一行,我在府衙要準備酒宴。”

親兵答應一聲,飛奔而去。

楊彥洪接到朱溫命令後,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上馬,趕到南城門,登上城頭一看,嘿,果真是李克用帶領的沙陀軍,看看這些沙陀兵將,一個個無精打采,盔歪甲斜,滿身塵埃,顯然是長途跋涉後趕到汴州城外的。

楊彥洪高聲喊道:“來者可是代北的李克用將軍?”

李克用強打精神答道:“我就是李克用,我的人馬追殺黃巢殘兵好幾日了,一直追到封丘,將士們人困馬乏,糧草用完了,所以收兵退到這裡休整一下。勞煩你告訴朱將軍,就說克用不會忘記朱將軍的相助之恩的!”

楊彥洪微微一笑:“李將軍言重了,我們都是大唐的軍隊,互相幫襯是應該的嘛。朱將軍現在府衙操辦酒宴呢,要好好地款待一下李將軍。對了,這麼多兵馬,全部進入城裡多有不便,我看還是請李將軍派些代表進城吧,朱將軍隨後就會給貴軍發放軍需物資的!”

李克用聽罷大喜,對妻子劉丹花說道:“夫人,想不到朱溫對我如此之好,我在趕往汴州的路上,一直擔心朱溫不幫助我軍呢。現在看來,我先前的擔心是多餘的!我這就派代表和我一起進城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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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丹花眉頭緊蹙:“克用,我聽人家說,朱阿三為人十分奸詐。黃巢對他是那麼好,他竟然帶兵背叛了大齊。我看你這次進城赴宴,就怕赴的是鴻門宴!你還是不去為好,就派些代表去吧!先摸摸情況再說!”

李克用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夫人,我看你是多慮了!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朱溫降了大唐,就他手裡的這點兵馬,想反唐那是比登天還難!我敢料定,朱溫絕對不敢在汴州對我下手的!再說,我這次進城,要帶數百名精兵同行,有這麼多兵將保護,我還怕個啥呀?!”

劉丹花嘴一噘:“克用,你非要去,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但你千萬不可在酒席宴上貪杯,這可不比在代北。在代北自己的地盤上,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記住我的話了嗎?”

李克用笑道:“夫人放心好了,我按你的話做就是了!”

李克用點了五百名精兵,與監軍陳景思、大將薛志勤、侍衛郭景銖一起進入汴州城。

楊彥洪帶著李克用一行來到汴州府衙,朱溫在衙門口緊緊握住李克用的手,故作親熱地說:“啊呀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勇猛無敵的克用將軍啊!克用,是哪陣風把你吹來的?你可是我朱阿三的貴客啊,你看,我已略備薄酒,要和你暢飲一番呢!”

李克用淡淡一笑,心想人道朱阿三為人機警圓滑,想不到果真如此!

“朱將軍,我帶了數萬人馬離開代北,征剿黃巢賊寇,如今兵馬折損過半,但還是沒

有逮到黃巢,只繳獲了黃巢乘坐的車馬和他的器具、服裝、符節和印章,抓到了幾百個傷殘賊兵。如今我的兵馬糧草將盡,故想到汴州補充一下,還望朱將軍儘快把糧草等軍需物資撥發到我的軍營中!克用回到代北後,立即加倍奉還!”

朱溫眼珠滴溜溜一轉:“克用,幫助你是應該的,我們都是大唐的軍隊嘛,都應該為大唐盡忠嘛。陛下賜我‘朱全忠’這個姓名,就是表彰我對大唐的赤膽忠心。現在你的兵馬有困難,就像我的兵馬有困難一樣,我肯定要想辦法解決的!”

李克用大喜,與朱溫手挽手進入宴會廳。

朱溫這次置辦酒宴,的確非常上心,把汴州城裡好吃好喝的東西,統統拿了出來,還專門請了一撥舞女,進入宴會廳翩翩起舞。為首一個喚做“小袁”的舞女,扭著水蛇腰,一邊跳,一邊頻頻向李克用拋來滾燙的媚眼。

李克用心旌搖曳,如痴如醉。

朱溫的部將朱珍、龐師古、氏叔琮、許唐、李暉、丁會、鄧季筠、王武、葛從周、霍存、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等人紛紛向李克用敬酒,李克用不顧薛志勤、郭景銖的勸阻,一杯接一杯地暢飲。

陳敬思見李克用喝得歡暢,也就放開肚皮喝了起來。

小袁依偎在李克用的懷裡,鶯聲瀝語:“李將軍真是海量啊,來,奴家再敬你一杯,喝吧,在朱將軍這兒,你盡情地玩吧!”

李克用用手擰了一下小袁的臉蛋,醉眼朦朧:“小妮子長得蠻不錯的,嘴還挺甜,哈哈哈!”

朱溫見狀,微微一笑:“李將軍,你要是喜歡小袁,那今晚就讓小袁陪你過夜吧,我在上源驛專門為你安排了住處,呵呵!”

李克用聽了,拱了拱手:“多謝朱將軍,為了克用,你可是費了不少心啊,他日朱將軍到代北來,克用一定把代北最好的酒肉和美女拿出來招待朱將軍!”

朱溫哈哈大笑:“克用乃北國豪傑,這次來到汴州,朱某有幸見到你,那是朱某莫大的榮幸!克用在平定黃巢賊寇中,為大唐立了大功,我看各方鎮將領中,沒有誰的軍功比得上你!”

李克用聽了,不禁飄飄然起來:“我觀李唐各方鎮將領,稱得上真英雄的,不過數人耳!我、宋文通、王處存、趙犨、劉巨容、王建這些人,稱得上是真英雄,至於朱將軍嘛,也可以算一個!”

朱溫聽了,心想李克用哪李克用,你算哪門子貨色?你不過是蠻夷的一名戰將,竟然和大唐方鎮大將平起平坐,從你的話音裡,我聽出來你比我朱阿三還要厲害一些!你太狂妄了!你太無知了!

李克用飲酒過多,根本不在意朱溫的表情變化,而是繼續吹捧自己,講了一大堆自己的戰功,說自己的箭法獨步天下,將來定能成為一方諸侯,云云。

曲終人散,這場歡迎沙陀將領的酒宴總算結束了。小袁扶著跌跌撞撞的李克用,登上馬車,向上源驛方向馳去。陳景思、薛志勤、郭景銖帶著五百名沙陀兵簇擁在李克用的馬車周圍,趕往上源驛。

送走了李克用,朱溫憤懣難平,他馬上找來謝瞳、朱珍、龐師古、氏叔琮、楊彥洪等人,講了自己對李克用的強烈不滿:“李克用這個沙陀蠻子無禮太甚!我好心用酒肉歌舞招待他,他卻自吹自擂,不把咱們放在眼裡!”

謝瞳從朱溫的話裡,已經覺察到了陣陣殺氣!他對朱溫太瞭解了,知道朱溫乃市井無賴出身,一向睚眥必報。在謝瞳看來,朱溫對人家好,就要求人家對他更好;朱溫對人家不好,人家也不能對他不好,否則朱溫就要報復!

朱溫每當遇到苦悶時,習慣上先問問謝瞳,聽聽謝瞳的建議,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朱溫把臉對著謝瞳,眯著眼問道:“謝先生,李克用如此對我,你說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