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涯，而夢，無邊無際。”
身體在水中。
熱水，但是不燙。
溫度剛剛好，毛孔舒張，香湯沐浴般舒爽。
但只有一小會兒，高明還沒來得及舒舒服服地呻吟一聲，水開始變熱，變燙，滾燙，不，這不是是水，是熔化的白銀，然後化氣，白銀蒸汽。
這是英雄氣。
英雄氣兇猛，順著擴張的毛孔滲透，如毒蛇一般無孔不入地見縫就鑽，滲透向身體的各個部分。
身體如同乾癟的氣球在充氣，皮膚肌肉骨骼都在急劇膨脹，平天感覺自己這具臭皮囊像一個不停膨脹的氣球，隨時有可能炸成萬千碎片，一命嗚呼。
他的身體散發銀色光芒，如同白色幽靈降世，耳邊嗡嗡如同鑼鼓齊鳴，萬馬奔騰，而神魂撕裂，頭痛難耐，更是令他痛不欲生。
髮膚，肌肉，骨骼，五臟六脾，舊的血肉被灼燒乾淨，代之以白銀一樣的新組織，巨蟒蛻皮，破繭化蝶，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但是熱，痛，偏偏身體如同石化，根本不能動。
憑藉刻苦忍耐錘鍊出來的意志，他始終保持著一線靈臺清明，咬牙堅持下去，不言放棄。
血液因銀色氣體而沸騰，變了顏色，像是炙熱的銀漿，在血管中如江河一般奔流，偶爾銀浪激盪。
平天的骨骼肌肉，經脈骨髓血液，甚至五臟六腑，都在白銀化，身體宛如白銀澆鑄。
“呼！”他窒息難耐，長長地吐一口氣。
純如白煙的英雄氣，白色蟒蛇一般幽靈附體，繼續滲透，開始另外一個迴圈，他像一座隨時準備噴發的活火山。
英雄氣也在不停翻湧，這種非人痛苦還在繼續，而且沒有減輕的跡象。身體白銀化的如同一塊鐵板，手腳脖頸盡皆僵硬。
雙耳英雄氣流溢，斗折蛇行，如蟒蛇出洞。
雙眼閃爍詭異精芒，如一堆夜明珠熠熠發光。
白煙白霧，蛇引蠍伏，繞體盤旋。
如魔如幻。
英雄氣盡皆聚斂入體，身體恢復如初，白光消散，精靈呼喚，他睜開眼睛，鼻孔飄進一陣淡淡馨香，芳香清幽，回味無窮他知道趁機咬自己一口，味道一定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
那一瞬，包含一種劫後餘生的輕鬆。
那一瞬，孕育一種死了都願意的爽利。
那一瞬，有巫山**之後，山也空靈，水也空靈，一片寧靜澄清的心滿意足的意境。
精靈先歡快叫一聲“美妙的長眠，值得高歌一曲，啦~”，才道：“恭喜大人，秩序白銀。一日入白銀，前無古人，可能也後無來者，大人名副其實的高明。”前一句是恭賀之語，後一句則是由衷讚歎。
這是秩序白銀，質變的新的英雄階段。
高明握緊拳頭，帶著一股意猶未盡的遺憾。
心跳咚咚響如戰鼓，血液流淌如激流轟鳴，山風拂過頭髮皮膚，汗毛沙沙作響，體質提升，可以聽得更遠，看的更清。
體內英雄氣澎湃，如大江之水，川流不息，澎湃而歡暢，氣機流轉，異常玄妙。
他胸中力量激盪，豪情萬丈，陡然產生一股要徒手搏猛虎，空手撕熊羆的雄心壯志。
拳頭朝座下的岩石錘去。
“砰！”
巨石一分兩半。
身體如此強悍，這便是秩序白銀之力，一拳便有碎石之能。
“過河便拆橋！這人品真是……”一隻腳踩岩石，一隻手駐符文大劍，身體靠過來。
血腥味撲面而來，話音未落，高明便從巨石上，翻個跟頭，滾下岩石。
少女翻了個白眼。
高明看到少女，臉好像塗脂抹粉卻不均勻，紅一片白一片整個一個大花臉，血腥味夾雜鳥類的臭味，撲面而來。
至於身體……似乎在染缸泡過，又粘了許多羽毛，黑的、白、黃的、花的，各色都有，像個雞毛撣子。
雖說有黏上毛比猴子都精的說法，但應該黏猴毛而不是鳥毛。
那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白天見了只能說好不滑稽，這會兒月高風黑，相當滲人。
“你……”高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輕輕揉揉眼睛。
“被嚇找了吧，記住下次不要躲在後面。”少女甩一甩變色的符文大劍，抹一把額頭沾著血水的羽毛，坐在岩石上，“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血水從她身上淌下來。
她鑄段，他渾身大汗淋漓；他鑄段，她竟然渾身鮮血淋漓。
高明爬起來，湊近一點。
少女另一半像個落湯雞，而且是落入血水湯，岩石很快因為血水而溼噠噠。
她脫下左腳的秘法之靴，一翻，倒出半碗血水，脫下右腳的秘法之靴，一翻，倒出半碗血水，然後道：“半座森林的飛禽和小蟲都給你做鋪墊了，有何感想。”
空中飛羽猶未落盡，遍地鳥屍、斷爪、一折兩半的翅膀，胸腹和內臟的碎片，血水順著岩石的縫隙潺潺流淌，不少地方淤積成一片血窪。
小蟲的屍體烏壓壓一片，飄在血流中，鋪滿半座山。
但現在曲終散場，飛禽正在遠離，蟲子正重新鑽入地下蟄伏。
高明朝前走了兩步馬上又退回原地，崖坪之上，景象慘不忍睹，恍如人間地獄，唯獨腳下這塊岩石乾乾淨淨，都是少女細心護法的結果。
知道少女做得到，精靈也保證少女做得到，但沒想到少女這麼兇猛。
高明震驚地看著這一切。
“謝謝！”他對少女道，“你真是……厲害。”
少女得意的甩了一下馬尾，自然帶起一捧血水。
高明遮臉問道：“現在怎麼辦？”
少女走過來道：“還能怎麼辦？不找個地方洗一洗，沒被打死，也被臭死了。”
“洗一洗？”高明重複道，“那條小溪？”
哪壺不開提哪壺。
高明馬上意識到犯了大錯，那幅畫卷對他來說太美，念念不忘，張嘴就來，但對少女來說卻形同逆鱗。
少女側身，對著高明的臉猛一甩手，一片血漬直接敷在高明臉上：“哪條小溪？”
精明恢復之後，高明當然知道，這位少女只是發洩情緒，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果然，少女又道：“山下，便有條溪，我們過去便是。”
高明舉步欲行，卻發現遍地狼藉，無處下腳。
少女冷哼一聲，新月突擊，光芒乍起，勢同秋風掃落葉一般，清出一條道路。
“這些該死的鳥，蟲子，為什麼不找你的麻煩。”
“我天賦異稟，跟花鳥魚蟲都比較容易溝通。”
“老鼠跟鳥啊，蟲子啊，比較容易混到一塊兒是吧。”
自然意志是老鼠的技能，這樣說也對，高明咂咂嘴，沒回話。
“不回答拉倒，下次鑄段，繼續幫我護法，就行了。”
“你還想幫我護法？”
少女柳眉一翹，冷笑道：“做夢去吧，跪著求我，我也不再給你護法了。”她銀色馬尾一甩，血水飛濺，羽毛亂飛。
少女有潔癖，開始每一顆血滴都認真擦拭，每一根羽毛都細細摘除，但鳥蟲的攻擊太頻繁，戰鬥白熱化，沾身的汙穢之物太多，而留給她喘息的空隙則太少，想把自己摘淨擦乾，越來越難。
最後她乾脆自暴自棄，不理會了。
於是就像在血海里撈出來，又在羽毛堆裡打了個滾一樣，高明醒來時，她也不是故意要躲在一邊，而是要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清理一下臉，畢竟臉還是要的。
高明的膽子那麼小，被嚇得跌一個跟頭，純屬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