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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隕落(二)

出於對海寇的掛念,齊思成將大明水師和荷蘭的水師經常做對比,他清楚的知道,大明水師的主力——福船,其船體結構註定了它不可能承載大量的重型火炮,否則火炮發射時強大的後坐力會直接摧毀福船脆弱的船體。而紅夷的戰船,往往耗費頗巨,將船建的很大,直至三桅杆、四桅杆戰船的出現,船造大了,龍骨結實了,可以承載更大口徑的火炮,對陣這些紅夷大炮,大明水師是吃虧的。現在的大明水師,無外乎依仗船多、人眾,利用熟悉東南海域的優勢,儘量進行接舷戰,登上紅夷之船後,縱然火炮犀利,無法近戰發威,這種依靠人命堆起來的勝利,齊思成每每想來,均是不寒而慄。大明就這麼多的元氣,哪裡受得了這麼多外部的騷擾,一旦拼光了,大明海岸將徹底不設防。其實,齊思成多慮了,古代中華領海真正的不設防,是從滿清開始的,自有明以來,海上抵禦外辱,從沒給國人丟臉過。

前些時日聞聽蒼南衛金鄉所千戶,曾斬倭寇一百一十餘級,海戰頗有戰力,又與臺灣鄭氏交好,這實乃東南海防之幸事,齊思成早就想折節下交,親近下這些後進,此人乃汪公登原的高徒,想必屯田墾畝有些本事,如此人才籠絡至麾下定受益無窮。但是,此人只為一千戶,是武官,又職微,讓齊思成又有些難為情,且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幾次派人去蒼南衛,都沒找到。只是回來的人都說,金鄉所千戶頗有財力,為人豪闊,在浙南一帶頗有名聲,又有其家將隨行帶回很多罐頭、菸絲、琉璃板等物,各個精美絕倫,最讓齊思成驚訝的是,時下最流行的四輪馬車,在他遣家丁去時,竟然帶回來一輛,這樣齊思成不得不重新對晏世輪進行估計,因為這基隆商館的四輪馬車,行進極省馬力,即使是坑窪路面,仍然感受不到太大的顛簸,而轉彎、爬坡時,更是平穩順暢,遠比尋常馬車舒適,只是一車竟然要雙馬拉動,而且造價頗高,一輛馬車,此時竟炒到兩千兩,還是有價無市。

“一個小小的斷事官,竟然這麼大手筆,此何人也?”作為一名文官,並沒有任何一絲的養尊處優,就像是田間老農一樣的皺紋,橫在知府大人齊思成臉上,真是人不可貌相。可以看出,他此時真的是發自內心的肯定晏世輪的實力和能力。

“回知府齊大人,此子姓晏,名世輪,字達思,北港(明代對臺灣的稱呼之一)人,昔年其義弟寧鳳晨憑藉鄭芝龍之力,橫掃西班牙駐基隆、淡水兩港守軍,遂以此二地為根基,又敗倭寇於東海,斬一百一十餘級,積功千戶,司職斷事,此子及其義弟寧鳳晨,皆東南巨寇鄭芝龍把兄弟,東南人稱‘廿芝’是也”,在一旁的福州同知王慶隆立即回稟上官,笑話,拿了人家那麼多東西,大人怎麼還這麼健忘?忘了坐著那個逛青樓的四輪馬車了?還有那些琉璃燈盞?齊大人當初雖然沒在福州府,但是東西不還收了嗎?於是,立即在底下比劃了一個馬車的樣子,然後擠眉弄眼。

不理王慶隆那官場上的暗語,齊思成頓首道:“哦?可是那位頗有眼力的金鄉所千戶?”

“正是,此子一向禮待上官,在東南官場上頗有好名聲,且愛民如子,治下百姓極為擁戴,乃後進佳材也”王慶隆也是知道,這個晏世輪千戶職位早晚要升,何不賣個人情,到時候再向晏老弟討要一套馬車,福州府就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各有一輛,行駛在府城裡,比皇帝車攆還受人景仰,那種吸引人眼球的感覺,實在太引人、拉風了。

“大人,聽聞晏世輪與登原公遺子汪才楓設立的‘基隆商館’關係匪淺,月前有人相傳,基隆商館又有新式馬車面世,不如……”

“慶隆啊,這道聽途說不足為信,汪才楓?汪公登原的遺子,此人頗有智計文采,偏要擺弄奇淫巧計,端的侮辱斯文”齊思成打算了王慶隆的索賄意向,因為他是窮苦出身,很是看不慣一些做法,而且現在大敵當前,竟然想著怎麼朝底下討要馬車?這讓齊大人心亂如麻,“慶隆,快快招過來晏世輪坐船,我們合兵一處,看看這些西夷還耍什麼花樣?”齊大人是知兵的少數文官之一,他更清楚兵合一處的道理,遂下了命令。

齊思成此刻想到的是,天啟帝廢馳朝政,武皋公(黃彥士,楚黨黨魁)年前辭官回鄉,閹黨傾軋下,東林人士盡受打壓,自己雖任滿,內閣也准許升任杭州府同知(正五品),但齊思成視東南海防為自己生命,遲遲不願離開福州,留任了一任又一任,在整個大明官場上,這樣的知府也極為少見。齊思成極為崇拜給事中楊漣,楊漣終生致力於爭“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三案以正宮闈反閹黨以遏止魏忠賢為挽救混亂的政局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回到朝堂之上,見慣了官場傾軋的他,實在不願再捲進其中,楚黨也罷,閹黨也罷,踏踏實實的夯實海防,也被他視作了生命!

遠處晏世輪的“滅虜”戰船,並沒有發揮其較高的航速優勢,極為低調的划著槳,半收著帆,以大明戰船應該有的速度行道齊思成坐船附近,而且按照晏世輪的要求,船上收起或是遮蓋上了所有“扎眼”的東西,比如船首的三十二磅炮,還有大部分十二磅炮,只留甲板上的十二磅炮約三十幾門。水手進倉,外留晏世輪、寧鳳晨、費紹航、十二金剛等一干人,剛才熱鬧非凡的偌大甲板,頓時鴉雀無聲,弄得寧鳳晨是極不自在。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對面的荷蘭紅夷十幾艘戰船還是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詭異中透著一絲壓抑。大明水師這邊,如鶴立雞群一樣,“滅虜”這艘從沒在任何國家歷史中出現的放大了的蓋倫帆船,緩緩的駛進了大明水師陣中。在融入大明水師眾艦船那一刻,引來無數友軍的驚羨、嫉妒、仰慕,太大啦!好多世代為水師的軍戶,從沒有見到過這樣大小的戰船,無論是大明,還是西夷、東夷,這超過二十米的甲板高度,顛覆了他們對於戰船的概念,還有兩舷所伸出的上百個炮孔,無不示意著他的火力強大,這還是能算是“船”了嗎?這就是一座海上炮塔!

大明水師曾經世界第一的大明海軍,它的起源是元末朱元璋所部的兩大主力之一巢湖水師。在明成祖鼎盛時期的140年,明王朝擁有800艘船,其中150艘巡船,150艘戰船,以及駐紮在琉球新江口基地的400艘大船和400艘運糧漕船,其中50艘是遠洋寶船,此外還擁有大量護洋巡江的警戒執法船和傳令船,威名遠揚的鄭和船隊實際上只是強大的明帝國海軍的一支海上機動艦隊而已。而現下新江口基地早已不復存在,當年大明水師的威風也逐年遞減,即時這樣,十六世紀初葡萄牙殖民者東來,本想將澳門納為殖民地,但明朝水師在珠江口海戰中將其重創,使其打消念頭轉與大明通好。16世紀末日本發動侵朝戰爭,大明水師在露梁海戰裡全殲日本艦隊,打得日本00年國力一蹶不振

從心底裡,晏世輪是十分敬佩此時的大明水師眾將的,在官場腐敗到內裡的晚明,大明水師仍然是東亞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而且隨著火器的大量應用,海軍戰術也隨之發生了重大改變,抗倭名將俞大猷適時提出“海戰不過是以大船勝小船,以大銃勝小銃;以多船勝寡船,以多銃勝寡銃。“,由此可見,明代的海戰很早就進入了近代的模式。此時的明軍,戰船上一半的戰鬥人員都使用火器。

而隨著“滅虜”戰船的駛入,晏世輪看到,此時的明朝海軍的裝備,主要以福船為主,誕生於福建沿海的一種船型的統稱,其底尖上闊,首尖尾寬兩頭翹。建材主要為福建的松、杉、樟、楠木。共有六號,海戰用的福船,是指一號和二號。按曾在1560年取得數次大勝的抗倭名將戚繼光雲:“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驅,全仗風勢,倭船自來矮小如我小蒼船,故福船乘風下壓,如車碾螳螂。

而且大明海軍船型大,幹舷高,在衝撞等近戰場合有明顯優勢。明朝初年曾出現造船的第一次高峰期,史書曾多次記載明朝積極充實軍備、建造戰船,僅沿海一帶的戰船就有五千艘左右,如果加上沿江臨河的戰船,明朝的戰船總數就更多了。而且為了抵禦倭寇,明朝戰船種類極多,除了前代已有的戰船,如樓船、蒙衝、鬥艦、海鶻、走舸、遊艇等外,還有四百料戰座船、四百料巡座船、九江式哨船、划船等。晏世輪注意到了,按照戰船的大小和船隻的特點,這福州水師遵循這嚴格的戰艦編隊制度,除了福船、海滄船居中迎敵外,蜈蚣船載滿火銃兵、長槍兵,並且多有裝備手銃、火鎗、火叉、蒺藜炮、神機箭等。雖然已經落後於此時歐洲的葡萄牙多槳船配置,但仍然是受益於人多、船多,一旦近戰,任何人都不敢小覷,這些多槳船也是按照一定的陣形進行排列,粗略觀察,是按照載人的多寡,按鋸齒形橫向排布。

除了晏世輪外,其餘人都見過大明此時的主力戰船——福船,雖然在“滅虜”戰船面前,像是一直西瓜碰到了一隻梨子,近距離觀看時,仍然讓晏世輪驚歎於中華民族的智慧和勤勞。這福船實乃大型戰船,其船上平如衡,下側如刀,底尖上闊,首尖尾寬兩頭翹,這一船舶結構是中國在造船方面的一大發明,它提高船舶的抗沉效能,增加了遠航的安全效能。樹了兩根桅杆,三層船艙,船面設樓高如城,旁有護板。士兵掩護在其後向敵船射箭發彈,擲火球、火磚、火桶。艦首備大發貢炮一門、千斤佛郎機六門、碗口銃三到四門,迅雷炮二十門,噴筒六十個,甚至在有的福船上,晏世輪看到了裝備有魯密銃和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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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艘福船上,隱約可見乘員六十餘人,操船水手約十人,編5甲軍士,約五十五人。一為佛郎機甲,操艦首炮、佛郎機,近敵擲火球火磚;第二甲是鳥槍甲,專門射鳥槍;第三、四甲為標槍雜役,兼操舟近戰;第五甲為火弩甲,專射火箭。

而綴在陣形後方的蜈蚣船上,晏世輪看到這種仿葡萄牙多槳船的載兵船,底尖而闊,航行迅速,逆風亦可行,不懼風浪。上有千斤佛郎機艦炮並有火球、火箭。的確能讓倭寇聞風喪膽。看到這些順應歷史的戰船,再聯想到自己利用金手指建的高性能戰船,晏世輪的想法就是,自己雖然帶來了生產力的更新換代,但是不能將其改變的太多,因為總有一種擔心就是,自己一下子將科技、民生力量提升到了超過時代的承載,那麼歷史會被激化的大大走形。自己的另一個金手指,將會失效。好在目前為止,除了上次遼東商館設立失敗後,再也沒有什麼影響到大明本土的,而根據塘報和各地商館反饋的情報來看,現在大明、後金,甚至是朝鮮、日本的歷史,都是依據著原來的軌跡,緩緩的向前延伸著,只有這樣,才是自己最大的立足本錢。至於歐洲方面,管他呢?越亂越好,反正還有將近兩百年他們不會與神州有直接衝突,愛咋樣咋樣吧,只要他們的工業革命沒有率先開始,那麼大明將會永遠佔據歷史的主導!所以“滅虜”級戰列艦的橫空出世,晏世輪並沒有去矯枉過正,就讓它提前補足到大明的海防中去吧!

兩刻鐘後,晏世輪帶著寧鳳晨、費紹航、十二金剛來到了齊思成坐船上。隨行人員眾星捧月般襯著晏世輪,而晏世輪在距離齊思成座位還有二十幾米外時,立即彎腰作揖,唱到,“後生晚學晏世輪,特來拜見知府齊大人、指揮使王大人,”隨後就是深深的一揖,又道:“各位大人,近來可好?晚生這廂有禮了”,接著的是團團一揖,拜見這些官職遠小於自己的眾文、武官員,雖然行禮行的腰疼,但是這面子上的工作總是要做的。

“達思,莫要多禮,過來,過來,讓本官見識見識那位新晉的抗倭英雄”齊思成少見的拂鬚微笑,讓王慶隆是陣陣詫異,

“抗倭英雄”,指的是最近風頭正重的寧鳳晨,他此時不敢逾越,趕緊低頭施禮,道:“齊大人、諸位大人,若沒有斷事大人,和眾位大人的運籌帷幄、勞心勞力,寧小子豈能平白獲勝,小子不敢貪天之功!”寧鳳晨慷慨激昂的道,不過此番話一出口,就好像把功勞平分給在場的諸位大人,讓大家是眉舒目展,喜笑顏開,直呼孺子可教也。

晏世輪眼望著寧鳳晨,心裡感嘆,這小子正經的沒學到,這些吹牛拍馬的官場套路卻駕輕就熟,真是出人意料。

齊思成微笑著看到寧鳳晨,道:“劍眉虎目,好一員勇猛戰將,德全(寧鳳晨的字)威武,打出了我大明水師的威風!”接著,看著晏世輪,臉色一板,語氣轉冷,道:

“世輪,莫要與海寇走的過近,你,還是朝廷的兵啊”。齊思成一字一頓的對著晏世輪說到,彷彿晏世輪就是自己的學生一樣,

晏世輪趕緊俯首施禮,道:“大人明鑑,‘廿芝’雖然之前名聲不佳,但自從澎湖一戰,眾兄弟皆是赤膽忠心,對朝廷、對大明忠心不二,日月可鑑!”晏世輪不卑不亢的道,

“哦?那鄭芝龍,海商貿易越做越大,莫要成朝廷的牽絆,尾大不掉可不是朝廷願意看到的。剛才爾等可是受了倭寇伏擊?”齊思成不打算做多糾纏,看到晏世輪是個聰明人,點到即可,不必把話說透。朝廷的官員,再和海寇打的火熱?成何體統。

“回大人,方才吾等卻是遭到伏擊,好在‘廿芝’弟兄,此次赴琉球易貨,武裝商船眾多,並未受到過多折損,小的船大、懼怕風浪,不敢行駛的過快,所以免遭一劫,實乃仗著大人的齊天洪福。”晏世輪一時心中浮起無數的念頭,趕緊扯謊讓自己與此戰無關,就是為了更好的隱藏實力,因為晏世輪認為,現在還不到顯山露水的時候。

齊思成盯著晏世輪,足有幾分鐘的時間,隨後道:“倭寇兵眾幾何?”

晏世輪直視著齊思成雙目,從容道“讓大人見笑了,天黑霧重,距離頗遠,小的真是沒有看清啊,只是剛才‘廿芝’兄弟船上炮擊不斷,小的才猜測,可能遇到了倭寇”晏世輪心道,裝假就裝到底,就是不承認。

齊思成起身,一步步度到晏世輪身旁,略有深意的拍了拍晏世輪肩膀,道:“世輪,能打仗是好事,念你是個可造之才,我提點你一句,武職終是殊途,爾今後可有什麼打算?”說罷凝神望著晏世輪,好像深有期盼一樣,

這一句話聽的晏世輪是腦門後的汗涔涔而下,幸虧之前說那些全是“廿芝”所有兄弟湊出來的通商船隊,和自己撇清了關係,不然剛剛積攢了這麼點兒力量,會被人連皮帶骨頭全吃下,雖然這也是壯大了大明的海防,但把“平倭”戰船全部交出,任由那些官老爺們敗花、揮霍,甚至資敵都是有可能的,這就不是晏世輪想看到的了。而且這個齊思成這麼說,難道還有招攬之意?不行,自己不能打上明顯的那個派別的烙印,還是祭出汪老大人吧,這些古人的正攵智智慧可不是自己能應付的了得,自從來到大明,自己就沒在官場混過一天,汪大人不屬於任何派別,又為官清廉、治世有功,抬出他準沒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