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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鎮靈一道

靜謐的醫院大樓,入夜的長廊燈光亮如白晝,病房內病人早已熟睡,醫生值班室內周小魚獨自在電腦前認真的編輯著病人的病歷,翻看著化驗結果,有一項檢驗單尚未取回,周小魚站起身,走出值班室,跟護士站的護士打了一個招呼,便下樓去化驗室,走到二樓樓梯口,便聽見大街上的嘈雜喊叫聲此起彼伏,周小魚心生疑惑。

經過一樓大廳,一群人流從醫院大門衝了進來,他們三五個簇擁著,張著驚恐的眼,嘴裡不停的重複著“怪物”、“詐屍”、“鬧鬼”等詞彙,有些人用手捂著滿是鮮血的脖子,喉口“嗚啦嗚啦”的呼救,有的人滿身是血,衣服被撕扯的破爛,急診室擠滿了人,路過的醫生護士都驚愕的不知所措。

猛然一張血葫蘆般的人臉突兀的出現在周小魚的眼前,倏地抓住周小魚的雙臂,表情可怖而懇切的哀求:“醫生求求你,快救救我!”周小魚嚇得緊退幾步,幾個護士趕上來把那人帶去了急診室。

周小魚意欲擠出人流,到大街上一探究竟,耳邊聽到幾個來人,慌張的重複:“吃人了,那怪物吃人了!”

大街上人們尖叫,狂奔,汽車擁堵在馬路上,刺耳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場面混亂不堪,一股莫名的好奇驅使,周小魚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逆著人流快步的走著,瘋狂的搜尋。

終於在下一個路口,燈光綽約處,一個像瘋子一樣,披散著長髮,面目可怖的殭屍,張著帶血牙的大嘴,揮舞著長長的白色的指甲,抓狂的邁著蹇澀的大步,向人流的方向走著。不時有大膽的人,像殭屍的方向拋著什麼,但都無濟於事。

周小魚隱約感覺自己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糟糕,繼續前行至已經無人的街面,就在面前50米的地方,那個瘋狂的怪物,穿著楊朝的馬丁靴,牛仔褲和外衣,周小魚呆立著,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沒人知道那一刻周小魚頭腦中的悶響,轟然崩潰了她的意識。

眼看殭屍就要趕過來,旁邊躲避的商戶焦急的看著已經呆傻的周小魚,一個男人終於忍不住,拉開玻璃門衝出去,將周小魚一把拉了進來,關上玻璃門,屋內很多顧客一齊擠住大門。只見殭屍迅速撲了過來,貼在玻璃門上嘶吼長叫。

就在周小魚的面前,周小魚眼看著殭屍的左手,潰爛的左手無名指上,卡著她親手戴在楊朝手上的婚戒。周小魚淚水決堤,左手捂著哭泣的嘴,右手扣在了殭屍的左手位置,藉著明亮的月光兩枚戒指互動閃爍著。

殭屍察覺無法突破大門,便轉身奔向人群離開的街道,消失在莫明的方向。

隨即街面上趕來了數輛警車,一行警察下車檢視情況,堵在路上的司機慢慢搖下車窗,躲避的人群開始探頭探腦,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們或交頭接耳或大聲討論平復恐慌。

周小魚哭的不能自己,一旁的幾個人以為是嚇壞了,趕緊勸著。

周小魚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醫院的,整個晚上腦子都嗡嗡作響,渾身不自覺顫抖,雙手扶持著沉重的大腦。失蹤了一兩天的丈夫突然變成了殭屍,張牙舞爪出現在街角,猶記得前幾天還有說有笑毫無徵兆,怎麼幾天過去,一個大活人突然變成了殭屍?周小魚悲痛欲絕,心力交瘁,猜不透究竟是有人陷害還是另有陰謀?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怪事?

忽然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電話是師父吳歧打來的,一夜間鬧殭屍的新聞被傳得滿城風雨,吳歧急切的詢問周小魚的安危,周小魚剋制著巨大的悲痛,對吳歧說:“那個殭屍,就是楊朝!”

周小魚驅車直奔師父吳歧的寓所。

吳歧此人中等身材雖不算魁梧,也稱得上精壯,雖年過半百,卻比同齡人看上去更具一些神氣。

吳歧從茶水間端了杯熱茶,遞給沙發上抱著頭傷心不已的周小魚,關切的詢問:“你怎麼斷定那個殭屍就是楊朝?”

周小魚飲了一口茶,微微轉動有些浮腫的面龐,對吳歧有氣無力的回答:“他的身形,他的衣服,甚至他無名指上的婚戒,儘管他現在面目全非,周身屍臭,我也認得出來。”

周小魚放下茶杯,輕輕搖頭,苦笑說:“楊朝突變殭屍,事發蹊蹺,肯定是仇人所害,但這麼多年,我們自認為日子平淡,沒跟誰有過什麼深仇大恨,即使仇人所害,也有個先知預兆,前兩天我出差回來,家裡髒亂,門也沒鎖,財物沒有任何丟失,楊朝卻不知所蹤,失聯了短短一兩天,他卻變異成行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實在想不通,人,究竟是怎麼變成殭屍的。”

吳歧拿起一支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點燃,指甲已經被煙燻得紫暗,他站起身,背對著周小魚,眼睛望著窗外,良久,沒說一句話。

周小魚忽然想起什麼,很是焦慮,緊跟上去懇切的說:“師父,我記得小時候你跟我說過,你幼時被一個茅山道士收養,走南闖北耳濡目染了一些符籙道法,你肯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救一救他,殭屍怎樣才能變回人?”

吳歧陰沉著臉,看了一眼周小魚,又低下去,說:“如果楊朝真的已經變成了殭屍,就像人死不能復生,是不可能再變回人的。”

周小魚一言不發,呆坐在沙發上,吳歧看了很是心疼,開始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然後擔憂的說:“楊朝昨晚咬傷了很多人,這些人很快便會意識模糊,血液凝固,臟腑衰竭,皮膚逐漸腐爛,這些人會成為新一批殭屍,不論楊朝是死後突變,還是成為了別人圈套下的冤鬼,放任他後果都不堪設想。”

“他還能記得我嗎?”周小魚瞳孔裡閃著微弱的光。

“他沒有意識,什麼都不會記得,他只依從本能。”

吳歧深吸了一口煙,又沉重的吐出濃煙,坐下繼續說:“初成殭屍的白僵,指甲為白,身負白毛,被他咬過的人,次日就會變成白僵復活,吸血足十人以上的白僵,就會變成黑僵,黑僵毛髮變黑,指甲變黑,最重要的是他的皮膚從潰爛變的無比堅硬,被嗜血的人,七個小時後變成白僵復活,如果等到黑僵吸足百人以上的血,就會變成紫僵,自然全身也就變成劇毒的紫,發展白僵的速度只需要三個小時,到時候,就越發難控制了。”

“我想見一見他,我實在不能相信,他真的變成了殭屍,很多事情我還想從他的身上找到答案。”周小魚眼神堅定。

吳歧彈了彈菸灰,思索良久。終於站起身,對周小魚說:“你跟我來”。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吳歧的書房。

吳歧從書櫃的頂格里抽出一個木盒,開啟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兩本舊的發黃的秘本,吳歧坐在椅子上,示意周小魚坐下,周小魚盯著秘本,回想起師父曾講起的過去。

吳歧生逢亂世,幼時父母及家人感染瘟疫,幾天之間全家接連因病去世,吳歧親眼看見家人一個個受盡病體折磨而死,死相恐怖難看,死人沒錢埋掉,就拖到遠處扔掉,甚至乾脆就擺在家裡,死人不可怕,鬼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得好活。

吳歧從小被一個茅山道士可憐收養,自然而然接了鎮靈道第十四代傳人的擔子,雖是師徒,更像是相依為命的父子,跟隨師父東奔西走,幫師父打下手,學得了一些驅鬼、捉鬼、風水、打卦,以及治殭屍的皮毛,真本事學到不少,假把式也學到一堆,師父繼承的鎮靈道在歷史的車輪下浮浮沉沉,到了師父這一代亦是沒落局勢已定,為了餬口,師父什麼活都接,看風水,支攤兒算卦,主持下葬儀式,凡家裡鬧彆扭使壞,往鬼身上推的,甭管真鬼假鬼,師父都照單全收。再不然就是看上哪家大戶,使個法術,編些鬼話,騙些錢使。那個時代,溫飽都成問題,哪能顧得上道德不道德。

鎮靈道為茅山宗分支,奉拜三清祖師,師承上清教,創派三百餘載,鎮靈弟子10餘輩。向來人才凋敝,一脈相承,戰亂時期,殭屍橫行,鎮靈道興盛一時,亂世濃煙散去,改革開放的新時代已經到來,到了師父這一輩鎮靈道卻是後繼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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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在生命彌留之際,既沒交代財產,也沒交代後事,反倒是提起兩本書,交到了吳歧的手上,鎮靈道傳承下來的智慧,就在這兩本秘本中,感興趣就仔細研讀研讀,不感興趣就壓在箱子底,或許總有一天是要拿出來應急的。

祖祖輩輩把所積累的經驗,所經所識編寫成兩冊秘本,一本詳細的記錄了各種驅鬼法術,為《鎮靈驅鬼術》,而另一本則是圖文並茂的詳解了殭屍,以及治殭屍的各種秘法,為《鎮靈治僵術》。

師父沉重的閉上眼睛,了確了此生。這段最艱難的日子,一直是周小魚的父親老周裡裡外外的幫忙。也就是因為這份真情,吳歧和老周成了交往甚篤的好兄弟。吳歧年過半百獨身一人一直未娶,對待周小魚視若己出,從小教導一些防身武術,周小魚便順勢的叫起了師父。

吳歧從醫多年,沒再碰過道術,今日災禍當頭,不得不再次翻出這兩本秘本。

吳歧對周小魚說:“要想找到楊朝也不是沒有辦法,如今的楊朝兇險難當,近不得身,你必須研讀此秘本,修些道術,才好見他,但是我們一定要趕在警察之前。另外,既然楊朝變成了殭屍,人死七日不遇雷雨尚有靈在,晚上我開壇設法,利用請靈術尋找楊朝的魂魄,到時候誰是兇手,自會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