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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場法事

吳歧聽說周小魚私自服了殭屍毒,頓感五雷轟頂,迅速爬起身,跌跌撞撞,雙眼空洞無措,雙耳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被小道徒半攙著跑出門口,此時幾個道徒已經抬著周小魚趕進門裡,吳子廖緊隨其後進來。吳歧看到周小魚面色慘白無血色,雙眼緊閉,嘴邊有嘔出的黑血,急火攻心,翻眼就暈了過去。

這邊吳子廖見狀,只好吩咐幾個道徒去照顧吳歧,自己則察看周小魚的情況。

這時,眾道長們聽見聲音,也都紛紛下樓,詢問情況。

吳子廖握著周小魚的手腕,又翻眼又扒口,左右的看。然後轉頭看向屋內所有人,嘆口氣說:“四十九種殭屍毒威力極猛,此人幾個臟器都腐爛了,她沒救了!”

“這?”屋內所有人都不禁扼腕痛惜,徐百卿突然站出來,指揮小道徒說:“快,快,快去煮糯米水,越多越好。”吳子廖不解的看著徐百卿,問道:“無力回天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徐百卿深沉的回答:“為了屋裡躺著的人,”眾人聽後都不做聲了。

吳歧幾分鐘後甦醒,醒後趕緊去看周小魚,看到周小魚的情況,吳歧心知肚明,又無能為力,不覺又老淚縱橫。

突然周小魚暴起發狂,張牙舞爪,邊吼叫邊亂抓,幾個道徒立即撲上去鉗制,吳歧左右看了一眼,見到茶几上的糯米水,於是端起來,就要餵給周小魚,卻一把被吳子廖攔住,正色道:“她現在是半個殭屍,再喂這個不但救不回她,反而害了她。”說完,吳子廖掏出一張黃符,手一揮,黃符自燃,吳子廖拿起一個杯子,將黃符丟進杯底,抓起周小魚的下巴,喂了下去。

果然,周小魚漸漸平靜下來,半昏迷的狀態倒在沙發上,雙手在半空揮著,囈語不斷。

吳歧與吳子廖對視一眼,深嘆氣低著頭,走出門。吳子廖從道徒手中拿過一個盒子,然後緊隨吳歧而去。

院子裡,吳歧抽著煙,望著遠處,臉色灰暗,表情深沉。吳子廖託著盒子,走到近前,將盒子遞到吳歧的面前,說道:“這是貧道嚴格按照秘本,製作的一件極陽血衣。身著道袍的道士亦有心懷鬼胎者,這醫院裡最常見的白大衣下包裹的,卻永遠是醫生救死扶傷的一身正氣,此衣汲取的是正午最旺的陽氣,雞血硃砂黃符純陽血浸泡七個週期,極陽血衣方成。”

吳歧聽完,垂眼看著盒子,緩緩開啟,一件血紅血紅的袍子,工工整整的疊在盒子裡。吳歧看著,良久沒說一句話。

午後,周小魚恢復清醒,在眾人擔憂的注視下,駕馭著輕飄飄的身體,上了天台。

吳歧低頭沉思良久,拿起面前鮮紅的極陽血衣,步伐沉重的跟上了天台。

天台邊,周小魚身形如葉子,骨瘦如柴,皮包骨的雙手,蠟黃似染,臉色灰暗,眼睛無神的凹陷,凌亂的頭髮隨風飄著。

吳歧長嘆一聲,挪著步子,站到周小魚身邊,兩個人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沉默著,看著遠處遼闊的風景。

山河壯麗,天空海闊,這樣的風景,周小魚恐怕是最後一次欣賞了,生命苦短,世故人情,周小魚也已經無心關照了。無論停不停止,無論甘不甘心,內心已無塵埃,目下已無期盼,周小魚在內心刻骨的訴說:“再見,我的愛人!”

終於,吳歧端起極陽血衣,輕聲開口說:“這是一件極陽血衣,披在具有極陰之血的殭屍身上,不但殭屍王難近身,還會倍增傀儡殭屍的功力。”

周小魚聽後,面上勉強的微笑著,轉過頭撫摸著血衣,吳歧看著周小魚,像一個老父親看著即將出嫁的女兒,熱淚就在眼圈裡打轉,面上擠出點微笑配合著周小魚。

周小魚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靈魂得到了釋放,形體去掉了枷鎖,前生今世都清空了。

吳歧看著周小魚瘦削的背影,肩膀窄窄,骨骼筆直,吳歧突然鄭重起來,對周小魚沉聲說:“楊朝,是我害死的!”這句話憋在吳歧心裡太久了,他想象過任何方式親口告訴周小魚,也想象過說出這句話而產生的各種各樣的後果,但唯獨不是這樣的,雖然周小魚的死已是註定,但吳歧怕錯過了,就永遠沒有機會向她懺悔了。

只見周小魚沉吟片刻,側過頭,淡然的說:“我知道。”然後拿過血衣,搭在肘彎,緩緩走下天台。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我知道”,吳歧倍感意外的愣怔在原地,半晌沒緩過神,忽而一股鑽心的痛,攪的吳歧伏在圍欄上,手捂胸口,肩膀顫抖,不知是在忍痛還是在慟哭。

入夜,送走吳子廖,廳下極度沉默,幾位道長面色凝重的盯著吳歧,吳歧垂著頭一言不發,就腕上的表看了又看,心緒不寧,終於咬著牙說:“時間差不多了,大家準備一下,”然後示意幾個小道徒上樓,幾個道徒會意的奔上樓去。吳歧則同眾道長一起出門,行至密林邊,還是那個法場,吳歧和眾道長站在桌案前。

這時,幾個道徒高抬著昏迷半死的周小魚趕到法場,將周小魚平放在中央,只見周小魚一件極陽血衣披在外,一襲紅裙及腳踝,面無表情,雙眼緊閉,身體半僵。

吳歧同眾道長持香敬拜,然後各歸各位,依然由茅山九鶴、徐百卿、朱世鴻、朱青山十二人護法。

吳歧看一眼天空星辰,拿起桃木劍,劍尖點起一張黃符,吳歧咬破食指,將血彈在符紙上,符紙自燃,吳歧揮劍高聲道:“祖師爺保佑,助弟子鍛造殭屍傀儡,共成捉僵大計。”

說完,手執硃紅筆,在黃符上畫了咒,然後腳踩七鬥魁罡步,口中念道:“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作法,萬鬼伏藏,諸神協力,奏達上蒼。”眾道長在各個方位,同時舉起桃木劍,配合符咒,腳踩八卦步。

吳歧抓起桌上一疊黃符,像半空一揚,黃符漫天在半空自燃成灰。吳歧又拿起桃木劍,揮舞半日,接著劍尖指向地上的周小魚,大喝一聲:“起!”周小魚當即直挺挺的豎立起來。吳歧端起桌上殭屍毒粉的器皿,另一只手抓起銅鈴鐺,飛身跳到周小魚身前,左右各三圈圍繞,手搖鈴鐺口中念道:“降服咒,降字決;純陽血,點印堂;降字元,敬搖鈴;聽人命,曉人性;殺伐心,斷慾念;搖鈴吼,跟我走;搖鈴滅,我為列;諸令事,知切切。”

吳歧在周小魚面前站定,準備用指甲劃破印堂,卻突然遲疑了,猶豫片刻,還是咬緊牙狠了狠心,在周小魚印堂劃破一條血口,吳歧端起殭屍毒粉的器皿,對著血口一吹,隨著一陣塵煙騰起,血口吸進了部分殭屍毒。

吳歧丟掉器皿,咬破食指中指,將血滴蓋在了周小魚的血口上,然後拿出一張降字黃符,貼在了周小魚的印堂上。

忙完了這些,吳歧緩緩放下右手,心沉的要窒息一般,身上的法器叮叮噹噹都掉落在地上,腳下無根,似要昏迷,眾人見狀趕緊跑過來扶住。

吳歧頹唐的擺手囑咐:“把她放進棺材,然後用墨斗線封住,無論裡面多大動靜都不要管。”眾人領命而去。

眾道長扶著吳歧回到別墅,這邊幾個道徒抬起周小魚,走進密林裡,一口紅棺材靜靜的沉放在樹蔭下,幾個人推開棺蓋,將周小魚平放在棺材裡,重新蓋好棺蓋,然後幾個人在棺材上下左右前後都彈上網狀的墨斗線。

眾人一齊離開了之後,靜謐的的樹林裡,這口孤零零的紅棺開始有了動靜,叮叮噹噹,吱吱呀呀亂響,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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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林子裡,樹叢間開始有颯颯的樹葉抖動聲,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透過月光,可以看見幾隻白僵,幾隻黑僵,半躲在樹影的後頭,窺視著紅棺。突然從紅棺的後頭閃出來一個身影,雙爪張開著,面無表情,殭屍王的赤瞳閃著紅光,盯著咚咚亂響的棺材,忽然揚起大爪,拍向棺材蓋,只見電光一閃,殭屍王被棺材上的墨斗線彈開。

於是,殭屍王不再理會,就地吸收地氣,汲取月光,伴著這棺材裡的聲音,一直持續到天明雞叫,終於潛藏而去。

第二日夜間,眾道長準備開始第二場法事,吳歧雙眼凹陷,眼圈黧黑,舉著桃木劍命令道:“開棺!”

眾道徒二話不說,走向棺材用力抬起棺材蓋,一股腐屍之臭,登時湧出來,散了一會兒氣味,道徒向裡看,棺材裡有大片汙血漬,到處都是指甲的劃痕,經過一夜的折磨,周小魚痛苦離世,道徒們看到周小魚面部手臂的的皮膚發黃皺縮,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安詳離世的耄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