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家的矛盾，還是在於李素華的身體情況，超出了周蓉的預期。
李素華幫周蓉做不了太多的家務，也帶不了孩子。
反而有個頭疼腦熱血壓高，生點小病的，還需要周蓉伺候。
除了佔個房子的便宜之外，周蓉佔不到其他的方便。
平常時候住著的時候問題不大，等到周蓉該伺候李素華的時候，周蓉就喜歡鬧騰。
想叫周秉昆回吉春，叫周秉義也回家伺候。
周秉昆也就信了周蓉一次，周蓉打電話說李素華病的嚴重，周秉昆回去一看，李素華就是上醫院吊了兩天水，穩住了血壓，就又回家去了。
周秉昆緊趕慢趕，趕上了接李素華出院，但凡接到電話之後耽擱一點，李素華都出院回家了。
周秉昆也沒白回去，送給了周蓉兩個大嘴巴子，之後周蓉就沒用這些小問題，給周秉昆家打過電話了。
但是周秉義畢竟生活在吉春，在機關工作，政策研究室，也算是一個務虛的閒職。
算起來還是挺清閒的，經常性的會被周蓉給召喚回去伺候李素華。
不管內心樂不樂意的，周秉義表面的態度不錯，被周蓉一叫就回。
從周秉義給周秉昆打電話說話語氣上來看，語氣一直都是輕鬆愉快的，對目前的情況，周秉義應該還是基本滿意的。
周蓉回家住這幾年，也算是讓周秉義安心在家伺候了幾年丈母孃。
剛好伺候的丈母孃，度過了失去老伴之後這一段脆弱的時光。
這段時間的周秉義，收穫很大，大大的刷足了丈母孃的好感。
“爸，我大伯電話。”周舟接過來電話之後，對著周秉昆喊道。
“喂，周秉義，這不年不節的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我一切都很好，你直接的跟媽說一聲就行了，這還用打電話問啊?”
這麼多年下來，兩兄弟聯絡的根源，還是在於李素華的吩咐。
“秉昆，我這次給你打電話，不是幫著媽打的，我是通知你一個好消息，爸退下來了，回家了！”
周秉昆聽的出來，周秉義話裡的欣喜，周秉義對老周的感情不管多不多不敢肯定，但肯定是有的。
老周去三線工作那麼多年，現在能退休回吉春，周秉義首先感到開心，沒啥毛病。
周秉昆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是88年九月份，老周說再幹兩年，還是又幹了三四年，當時說的只是一個虛數。
“好事啊，那麼大年紀了是該退下來了，老太太等這一天，也等二十年了。”
“秉昆，爸退休回來了，你是不是應該回來看看啊，你們回來，咱們家就算是真正團圓了，馬上就到國慶節了，你們也有假期，要不要回來團聚一下啊?”
“到放假前的時候再說吧。”
講道理，老周支援三線二十年，退休回來了周秉昆是應該露一下面。
但是自己和老周這個父子關系，周秉昆又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回去的必要。
又想想，不回去的話，周秉昆又有點好奇，老周回去了之後，周家是什麼生活狀態。
有點想回去看看，老周退休回來，看到自己一群不孝子女之後是什麼反應，回不回去內心還是有點矛盾的。
“我再跟你說一個事，就是咱爸回來了，家裡沒他住的地方了。”周秉義講出了一個很尷尬的事情。
“周秉義，你跟我開什麼玩笑，那是爸的家，怎麼會沒有爸住的地兒！”
“家裡一共就兩間屋子，一間是周蓉和馮化成住，一間是媽和玥玥在住，你說爸現在回來了，讓他住哪裡合適?昨天爸剛回來，他們是男人一間，女人一間這樣住的，但不能讓他們一直這樣住吧?”
“你問這就是廢話，爸不和媽一起住，你讓他住哪，他們都分開了幾十年了，現在回家了，還讓老兩口分著嗎?周蓉一家讓他們自己找地方住去，白住幾年就夠便宜他們了，老周都回來了，周蓉她們一家還不走，是想鳩佔鵲巢啊！”
“周蓉他們家現在正困難呢，我哪好意思說讓他們一家搬出去。蓉兒博士學位還沒有拿到，現在在學校就是一個普通的講師。馮化成回了吉春，沒有資源，更是成了一個指望稿酬的普通專業作家。兩個人的收入都不高，這幾年物價又漲的快，這一家日子過的…”
“這你跟我說不著，他們家什麼時候沒有理由，什麼時候說過她家日子過的不困難了，她家日子困難，就該把老周給擠的沒地住啊。”
明明聽著就是周蓉家的日子不錯，兩個人收入怎麼都算當代中產，還說什麼不容易。
“咳咳，秉昆，你在吉春不是有一套小院的嗎，能不能讓爸去住一下？”
“我的小院是空著，讓老頭老太太他們去住沒什麼問題，但是就我和老頭這個尷尬關係，他好意思去住我的房子嗎，他臉不要了嗎?”
周秉昆是不介意，周志剛和李素華去自己小院住，老子住兒子是應該的。
但周志剛活一輩子就活了一張臉，怎麼可能跟周秉昆低頭，去自己最看不起的兒子周秉家家裡住去。
“那讓周蓉住你家去?”
“那是我家，憑什麼讓周蓉住去，沒門。”
對老周兩口子，周秉家有一定的義務，對周蓉周秉昆可沒有任何義務，從來沒有欠過周蓉什麼。
“秉昆，我知道你們關係不好，但她畢竟是你姐，你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她現在遇到困難了，讓她住住你家房子怎麼了？”
“周秉義，你們兩個的關係好，周蓉又是你妹妹，你家那麼大的別墅，她現在遇到困難了，你怎麼不讓她去你家住去。”
“秉昆，這是政府分配給冬梅媽的房子，不是我家，我做不了主。”
“我家的房子，是我自己買的，我可以完全做主。我的態度就是老頭老太太住可以，周蓉一家想住沒門，這事你不要再跟我講了。你沒其他事的話，我就把電話撂了，沒空和你閒聊，這長途電話費也挺貴的。”
和周秉義透過電話，周家秉昆下了決心，還是應該回吉春看看。
現在的老周家肯定的熱鬧，周秉昆折騰這麼多年，就希望看到這個結果，現在是應該回去親眼見證一下。
“兒子，你不是老問，為啥你沒有見過你爺爺嗎，等國慶放假了，爸爸就帶你回老家，看看你爺爺去。”
結束通話電話了之後，周秉昆對著周舟說道。
這孩子也就是小時候見過周志剛一次，並沒有對周志剛的印象。
…
這次回吉春就沒能帶著光明了，國慶這種大日子，藝術團有演出。
光明沒有假期，提前安排了演出任務，也不好更改，就周秉家一家四口回來了。
光明在單位住上幾天，有同事照顧，沒有幾天周秉昆一家也就回來了。
也沒有太長時間，國慶是週六，連放假帶請假的，一週帶兩頭的星期，也不過九天的時間。
回家了之後，首先要把家裡給收拾一下，自不用說。
這幾年周秉昆一家，確實回來的時間不多，就是回來了，在吉春待的時間也不長。
如果不是一家子人，還帶兩個孩子，住家裡自由舒服的話，其實住旅館也挺方便。
吉春雖然其他方面改變不大，但是服務業，還是與時俱進很多的。
這幾年下來，還是多出來一些，對外營業的比較高檔的酒店，賓館，招待所的。
不像以前，如果沒身份，就是有好的招待所也住不進去。
都是一些效益不錯的單位，還有餘力可以再投資。
不管是什麼企業，只要有錢，就可以發展出來一些三產。
衣食住這三個行業，又算是門檻最低的行業，所以發展這幾個行業的也就最多。
創收是一方面，也可以把單位裡面的閒人，都給利用起來。
好多企業也不強求，這些產業有多少的盈利，能解決了這部分工人的工資就行。
“舟舟，你爸我和你媽，就是這個房子裡面結的婚，如果不是你爸我好好讀書的話，你現在應該就是住在這種地方，住在這種土坯房裡了。”
看著更加破敗的光字片，還有周家老屋，周秉昆還對自家兒子勸學了一波。
這孩子有點調皮，成績相比他姐還是要差一些，區區的小學，考試都沒有滿分，有點沒好好學了。
“爸爸，只要好好上學，上了大學，就可以不住這種地方嗎?”
“那倒也不一定，還是要上個好的大學，上個大學不夠好的話，你以後還不一定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周蓉就是一個例子，也是上了大學，又上了研究生。如果不是回來啃老，就是這樣的房子都住不上。
站在門口沒聊幾句，李素華在屋裡透過窗戶，看到了周秉昆一家，“秉昆，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你們回來了咱們家就團圓了。快進屋啊，你們一直再外面站著幹什麼?”
“站在外面看看，咱們這光字片，還真是這麼多年就沒啥變化。”周秉昆說完，領著一家人進了屋。
就算吉春發展的慢，這時間也很快就進入到九十年代了，也有不少的地方，都在大興土木，蓋起了高樓大廈，
然後再來到光字片這種地方，就會很有割裂感，很有夢迴五六十年代的感覺。
“妙妙，舟舟你們想奶奶了沒有，咱們又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了?”
進屋之後，李素華就拉上了兩個孩子，進裡屋，上炕聊。
“想了（想了）。”
兩個孩子倒是對於拖鞋上炕這一套禮節很習慣，不愧是東北的孩子。
雖然在東北生活的時間短，但說普通話都有一股子的大碴子味，絕對能證明這倆是東北的孩子。
跟兩個孩子親熱完了，李素華指著坐在炕尾，抽菸的周志剛介紹道:“這是你們爺爺，妙妙你還記得你爺爺吧，舟舟可能就不記得了。”
“爺爺。”女兒喊了一聲，兒子就真的不認識周志剛了，看向了周秉昆，鄭娟，想尋求肯定。
“舟舟，叫人啊，這真的是你爺爺。”鄭娟拍了一下孩子說，“爸，這孩子有點靦腆，認生。”鄭娟解釋了一下，也算和周志剛打過了招呼。
這操作似曾相識，當初李素華跟周秉昆說話，就喜歡拍拍打打的。
周秉昆和周志剛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確認了一下，都還在生對方的氣。
“哎，好。”老周尷尬的應了一聲，然後對兩個孩子討好的說道:“我給你們拿點零食吃吧，家裡有罐頭。”
老周那邊和兩個孩子尬聊著，能交流下去，多虧了鄭娟把兩個孩子教的足夠禮貌，要不然哪有小孩，喜歡和陌生老頭嘮的。
“媽，這是怎麼回事啊，大過節的，家裡連個人都沒有?”周秉昆這邊和李素華嘮了起來。
“這不是過節了嘛，你哥和你嫂子，在他們家過。玥玥找同學玩去了，周蓉和化成也出去參加什麼文化圈的活動了。”
“這大過節的，就把你們兩個單扔家裡了?”
知道兩家照顧的不會有多盡心，但也沒想到，這兩家人在這大過節的時候，也不敷衍一下老兩口的。
“過節不過節的都一樣，我都習慣了，今天你們一家在這吃吧?”
“還是不在這吃了，都這個點了做起飯來多麻煩啊，我請你們兩個去外面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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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昆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買菜，做飯，想做點樣出來，肯定是來不及了。
周秉義，周蓉兩家，幹活的人都沒在，要做飯還是要周秉昆兩口子來，周秉昆就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乾脆就選擇出去吃了。
“出去吃啊，出去吃也行，咱們吉春現在開了好多大飯店，好餐館的，媽都沒有去吃過。”
李素華樂呵呵的答應了下來，對在哪裡吃飯，倒也沒有強求。
“那就收拾一下，咱們出去吧，早點出去，看看咱怎麼過去方便。”
周秉昆倒是看到吉春也有計程車了，就是還沒試過好不好攔車。
然後就是攙扶著李素華，閨女，女兒下了炕。
剩下一個周志剛，自己步履蹣跚的下了炕，可能被周秉昆區別對待，感覺到了委屈，然後喊道:
“周秉昆，你就一直不準備跟我說話了嗎，就算我以前有什麼做的不對的，但我是你爹，你至於十幾年都不跟我說話，不跟我聯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