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吉春這地方,我真是好多人沒有回來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吉春還是這麼冷。”
下了火車之後,光明對著鄭娟,周秉昆說道,光明雖然看不見,但是體感的溫度變化還是很直觀的。
應該說由於看不見的原因,光明其他的感官,都要比常人更強一點。
“回來就有熟悉感了吧,好幾年才回來這麼一次,這次回來了姐夫帶你多逛逛。這吉春和你當時離開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一點變化的。”
半年時間過去,到了90年春節,周秉昆一家又回了吉春。
這次人回來的齊全,周秉昆一家四口,還有光明,所有人都回來了。
“光明,抽個時間,咱們一塊回太平合同一趟吧,我也好久沒有回去過了。”鄭娟跟著說道。
太平衚衕的土坯房,鄭家姐弟倆還是挺懷念的,算是兩個人的根了。
回來了一大家子人,又是春節的時候,還是回了蘇式小院住。
雖然收拾起來挺麻煩,但住酒店就完全沒過節的氣氛了。
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年,還是能多過一個就多過一個,過一些年,過春節就完全沒有傳統年的氣氛了。
用了兩天的時間,把家裡收拾好,又買了過年需要的各種年貨。
家裡都給收拾妥當了,周秉昆才通知了周秉義自己回來了。
然後約好了時間,周秉昆一個人回了光字片,時間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
這次是為了回去開家庭會議,明知道場面會很難看,周秉昆就不帶媳婦孩子回了。
鄭娟和光明,也剛好的回一趟太平衚衕,見見以前的街坊鄰居去。
“媽,現在的時代好吧,要什麼就有什麼。這是我們單位發的年貨,我給你們帶過來了。”
走到門口,又聽到了屋裡歡聲笑語的,說話的是周秉義。
周秉昆撂開簾子,推門走了進去:“我來看看你們單位,發年貨發的都是些啥?”
看到了滿滿的一桌子東西,一條豬腿,兩隻雞,大米,麵粉,花生油,鯉魚,帶魚,瓜子,糖果,鞭炮,水果,有這些東西過年基本都不用採購了。
“可以啊周秉義,這個年頭吉春能發出這樣福利的單位,真的不多了。”
“廠裡好多年,過年的時候,都沒有給工人發點什麼了,今天廠裡條件允許,我就想著讓工人,過一個豐盛點的新年。”
不管是真為工人著想,還是刷政績,周秉義這一手,都算是在廠裡賣了好了。
周秉昆可以想象的出,廠裡工人現在對周秉義絕對是叫好聲一片。
“可以,不錯,能為工人們著想,真該讓你周秉義在廠裡多幹個幾年。”
周秉昆暗諷著說道,這麼大一個工廠,周秉義去了就幹一兩年,真的做不出來什麼成績。
也就解決了廠裡的一時困難,雖說是賺了一筆。
但是花錢這麼大手大腳的,錢給花完之後,周秉義差不多也該遛了。
“我也想多在廠裡幹幾年,不過等給廠裡轉完產,我工作可能就又有調動了。”
給廠裡賺了幾百萬,暫時性的盤活工廠,也算周秉義證明了自己的工作能力,有底氣調到重要崗位上去了。
“大過年的還聊什麼工作啊,秉昆,你們不是一家子都回吉春了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李素華問道。
“明天三十了,我帶他們回來。今天不是要開家庭會議嗎,人少了好說話。”
“是,我這不也沒帶冬梅過來嘛。”周秉義跟著應了一聲。
“人到齊了沒有,到齊了就可以開始了吧?”
周秉昆只想直奔主題,老周家人感情已經澹了,寒暄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等一下吧,周蓉還沒有來。”
“這是有多遠啊,我這住北京的都來了,這住吉春的還沒有到了。”
吐槽完之後,周秉昆就是陪著李素華聊天了,周秉義也在旁邊一起聊著。
周志剛這個老頭,還是不參與聊天,又是一個人在裡屋抽菸,抽的屋裡煙燻繚繞的。
李素華現在的狀態還行,除了一身的基礎病,倒也沒有什麼大毛病。
眼睛復發了兩次,也都不算嚴重,滴上一段眼藥水也就好了。
一聊就聊了一個多小時,真的把話題都要聊幹了。
“周蓉回來了。”
聽到李素華驚喜的喊了一聲之後,周秉昆也看向了窗外,看到了周蓉正在院裡停腳踏車。
也是一個人回來的,很可能是周秉義通知周蓉回來的時候,就提前交代過了。
“抱歉啊,我來晚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裡的事多。”周蓉態度不錯,認錯認的挺自覺的。
但是周秉昆真的想不出來,周蓉也不會幹活,這一家子在吉春也沒什麼故舊,在吉春這邊有什麼事情多的。
“知道來晚了,那就別廢話了。人都到齊了,那就早點開始吧。”前一句是對著周蓉,後一句周秉昆是對周秉義說道。
“爸,爸,您出來,咱們開一個家庭會議。”
周秉義朝著裡屋的周志剛喊道。
“我出去幹啥,裡屋暖和,你們都來裡屋炕上說吧。”老周擺著一副大家長的樣子說道。
“那裡屋都要嗆死人了,咱們還是在外屋說吧。”
但是周秉義這個人,其實不怎麼給老周面子的。
一個不抽菸的人,當然不願意被老周的二手菸給燻了。
等著老周也出來之後,周秉昆也就抓了一把瓜子,搬個凳子,坐到了灶臺邊上,坐在了自己認為最好的吃瓜位上,等著吃好瓜了。
周蓉坐到了和周秉昆相反的一邊,周志剛,李素華,周秉義各自圍著圓桌坐好,周秉義就主持起來了周家的家庭會議。
也沒太具體的時間,周秉義這個人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周家話事人了。
周秉義說話,老周也只有老實坐那聽的份。
“今天為什麼把人叫回來了,你們也都知道,爸媽的年紀越來越大,以後會越來越離不開人,二老以後具體怎麼養老,咱們是該討論一下了。我們四個已經簡單的溝通過了,秉昆,你是什麼想法,你可以說一下?”
“可以討論,養老這個問題,咱們是按著傳統啊,還是跟隨時代與時俱進?”周秉昆配合的問道。
“秉昆,這倆有什麼區別啊?”
“按著傳統的話,你周秉義是周家長子,又繼承了周家的房子,家業,於情於理養老的事,都是你周秉義來。”
老周家也就是沒有什麼,按著傳統,老周家就是有個皇位也該周秉義繼承的。
“咳...咳,秉昆,新社會都多少年了,咱們當然是按新社會的做法來了,那些封建傳統都是糟粕,都是要不得的。”周秉義急忙的否定道。
“那就是人人都有責任,是男是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哪一個都少不了,政府的宣傳,不要說你們都看不到。”
現在正是計劃生育,進行的最如火如荼的時候。
到處都是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樣的宣傳。
之前的一些年,想要偷摸的多生一個還有可能,到了這幾年,就是農村,都很難超生了。
最起碼不會毫無代價了,扒房牽牛的不老少。
周秉昆的朋友們,都是一個孩子,不是因為政策的原因,當初都是家裡條件差,養不起才沒有多生的。
趕超,國慶,德寶,早四十年就和以後的人一樣,因為生了孩子養不起,選擇了不生孩子。
周蓉只有馮玥一個孩子,有養不起的原因,更多是因為不願意帶孩子。
剛回城的時候,周蓉家還是有那麼一小段好日子的。
“我...我...”周蓉明顯的是想說點什麼。
“我的意思也是這樣,爸媽養活大了咱們三個,咱們三個就都有給爸媽養老的責任。”
周秉義贊同了之後,周蓉就憋的臉通紅,說不話來了。
“我不用,我能吃能幹的,還有退休金,我不用你們給我養老。”
周志剛不知道出於哪一種心裡,可能是想裝一裝,或者是不服老,要不兩者都有。
“好,老頭這邊就算了,他不需要。咱就不考慮這個了,只討論老太太這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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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昆反正當真了,接住了周志剛的話說道。
“...”周志剛直接被直接秉昆拿話給噎住了,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
不要說周志剛是假的不用兒女養老,就是真的不用,也聽不得這個話的。
緩過來之後,周志剛手指周秉昆怒斥道:“周秉昆,你這是一個做兒子的說的話嗎?”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難伺候。你自己說的不用我們養老,我同意了,你又說我不該說這樣的話。聽你的你不願意,那就是不聽你的才能讓你滿意了?”周秉昆用著澹澹的語氣回到。
說實話周秉昆都不在意周志剛,周志剛還是很難讓周秉昆生氣的。
“我說不用你們養老,那是我說,但是作為兒子,你也不能直接就同意了啊。”
“那到底你是用還是不用我們給你養老啊?”
“不用。”
“我同意了。”周秉昆又重複了一遍。周秉昆甚至覺得,以後自己只說著四個字就可以讓周志剛破防了。
“爸,你先不要把話說這麼滿的。就算您現在身體還不錯,但現在你才六十多了。等你七十多歲,八十多歲,身體還能和現在一樣嗎。你就是不考慮現在,也不考慮以後嗎?”
看著周志剛喘的厲害,周秉義似解圍,又似嘲諷的說道。
“哥,爸既然說不用管了,我看爸的身體還成,咱們就先不管爸這邊。今天先討論好媽這邊再說吧。”
‘孝順女兒’周蓉跟著說道,聽到了周志剛自己說不要人管,周蓉開心是肯定的了。
“那咱們就先討論咱媽怎麼養老合適。”周秉義總結說道。
給廠裡三千多人開會都很會總結,更不要說老周家這幾個人了。
“...”老周基本就算是被踢出了群聊,被氣的手都哆嗦了。
哆哆嗦嗦的拿出來一根煙,又抽上了。
“媽這邊是什麼情況,你們也都清楚,不是請一個保姆照顧一下就行了,媽想家人想的厲害的時候,情緒就不好,容易哭,哭多了眼睛就容易犯病,長期犯病的就影響視力...”
最嚴重可能會導致失明這種話,就不好一直當著李素華的面說了。
李素華的心理素質又不怎麼樣,不要沒毛病的把李素華嚇出病來。
“說到保姆,我怎麼沒見小劉在啊,你們把人給辭了嗎?”周秉昆疑惑的問道。
“沒有辭,小劉回家過年了,等過完年了之後,小劉會回來的,咱們還是說正事。媽身邊不可能長時間離開人的,所以就需要咱們有一個人能長期的陪著咱媽,讓媽的心情能好一點。”周秉義續道。
“那還是讓媽來選吧,媽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咱們做子女的配合。媽,你說你喜歡怎麼樣吧?”
跟著三個兒女都一起生活過,李素華當然分的清楚好賴。
如果周秉昆也生活在吉春的話,李素華無疑會選擇跟著周秉昆生活。
但是在明確了不管老周的情況下,李素華也不可能把老周扔在吉春,跟著周秉昆去京城的,所以周秉昆放心大膽的提議道。
“我當然是希望,咱們家的人還是都能在一塊生活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熱熱鬧鬧的,那多好啊。”李素華也很真誠,直接就說出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媽,你說這個就不現實了,現在哪還是一家人啊,是三家人。”周秉昆用手一指周秉義,“這是郝家人。”然後一指周蓉,“這是馮家人。”最後手指自己,“算周家人只有我了。”
“什麼郝家人啊,我是周家人,老周家的兒子。”周秉義簡單的強調了一句,被別人這樣說的太多,周秉義自己都習慣這個說法了。
也就光字片,有人會說周秉義是周家人,出了光字片都知道周秉義是郝家人。
“秉昆,這次不能由媽的性子來,怎麼照顧媽,咱們三個還是要分擔一下的。大夥兒的工作,現在都忙。單獨一個人的話沒那麼多時間能一直陪著媽,要有空閒的一直陪著媽的話,我們也不至於叫你回來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