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無頭女子，梁明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他和錢亮的確達成了合作協議，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保證錢家嫡系可以平安離開暉城。
眼下這個無辜枉死的姑娘縱然成了遊魂，居然也還對著錢家人念念不忘。
有那麼一刻，梁明甚至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著面前已經燃盡的香燭，梁明緩緩闔上了眼簾，隨後，開口詢問。
“你可知自己死在何處？”
那姑娘猛地仰起身，因為沒有腦袋，那動作顯得極為古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我之前一直跟我家夫人待在龍泉雅苑，那還關了好些人，負責看著我們的人說，只要我家少爺把我家老爺的屍體運回來，就可以放我們走，還說，讓我去準備一些我家夫人喜愛的膳食，免得她因為擔心我家少爺傷了自己的身子……”
這丫鬟絮絮叨叨，毫無邏輯的說著，自己生前最後的經歷。
“我當時還在泡茶，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城門底下了，我發現我不管做什麼，周圍的人都看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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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記得負責看著你們的人都是誰？龍泉雅苑又在何處？”
梁明不想聽她繼續講故事，直接了當地詢問道。
“龍泉雅苑我也不知道在哪，那看著我們的也都是些男人，我都沒見過，也不認得。”
眼看著這個丫鬟變成了一個一問三不知的主，梁明伸手按了按眉心。
“你的屍首我會給你找到的，天馬上就要亮了，你先回罈子裡面吧！”
梁明三言兩語說完，就將丫鬟塞進了瓷壇當中，加以封印，放置在了西邊廂房的一處陰暗角落。
與此同時，負責審訊那幾人的陳生拖著卷了刃的雙刀出現在了前廳。
他雙目猩紅，滿面殺機，那陰險毒辣的眼神看的桑桑格外後怕。
相反的，秦憐兒倒是鎮定了許多。
她無條件相信梁明，更相信自家大人的手段。
如今，陳生已經附在了紙扎之上，雖然沒有籤訂契約，但靈魂已經被梁明控制，根本沒辦法輕易離體。
就算想弄出什麼么蛾子來，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擔得起灰飛煙滅的後果。
“陳公子辛苦了，可得到了什麼有用的訊息？”
陳生吸了一口屋中的香燭煙火，挑眉斜睨秦憐兒。
“你一個小丫頭問這麼多做什麼？做好你的事得了，跟你沒關的事情少打聽！”
陳生面上雖然鎮定自若，但是心中早已經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他想第一時間就把自己套出來的訊息告訴梁明，可惜他一步都沒辦法離開前廳，只能等著梁明自己找上門。
而此時的梁明已經回到了屋內。
盤膝坐在床榻之上，呼吸吐納間周圍的氣息不斷的朝著他的身邊壓縮著，虛空之中，甚至都出現了幾條橫縱向的波紋。
梁明意識內沉，《扎紙靈術》上浮現出來的種種讓他的心思愈發複雜。
時逢亂世，天災人禍共存，鬼怪妖魔並立。
可縱然這些東西再怎麼可怕，也比不上一個人的髒心爛肺。
他之前抓過來的那些遊魂厲鬼，大多都是慘遭同類殘害，無辜喪命的，就這麼一眼望過去，真的被鬼怪妖魔殺死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看來這人心，往往比鬼魂更可怕。”梁明沉聲說道。
而就在這時，原本已經放亮的天空突然陰沉了下來，緊跟著一道閃電劃破黎明的天空，驚雷聲在耳邊炸響。
一陣冷風破開窗門，呼的灌入房中。
梁明猛地睜開雙眼，和那站在視窗的東西四目相對。
那東西浮至半空，站在那裡悄無聲息，周身薄霧湧動，不似活人。
梁明心中驚駭，動作卻是絲毫不慢。
那東西像是也沒料到梁明會突然睜眼，嚇得朝後退了一步，轉頭便要跑。
梁明怎麼肯放過這種送上門來的蠢貨？
他手腕一翻，幾張符紙投擲而出，直接擋住了他的退路。
與此同時鎖屍鏈順勢甩出，直接纏住了那東西的脖頸。
只見他手臂猛然發力，那原本死死扒住的窗戶外沿，說什麼都不肯進來的東西，硬生生的被他給拖了進來。
隨著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圍繞在這東西身上的薄霧悄然散去。
梁明此時才看清，這居然是個女鬼！
準確的說，這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女鬼！
那女鬼滿臉恐懼的看向梁明，瑟縮的朝後躲著，那手更是下意識的護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不是有意闖入，我是過來尋人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兩人這邊的動靜很快引來了還在前廳的三鬼的注意。
陳生像是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頓時變得焦躁難安，舉手投足間洩露出來的鬼氣寒氣迫人。
嚇得桑桑直接抱著旺財躲出去了老遠，而秦憐兒則是好心提醒。
“陳公子，若我是你，就不會以強力破開禁制，不然禁制反噬，可是生不如死的。”
陳生咬緊了牙關。
“他奶奶的！老子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遇到這小子這般的禍害！臭小子，你給老子滾出來！你不是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來找你麻煩嗎？老子給你問出來了！”
陳生原本想用這件事情為代價換取自由，可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耐心已逐漸耗盡。
再加上覺察到了熟悉的氣息，此時的他就猶如一隻炸了毛的獅子，在前廳急得直跺腳。
紙紮鋪的外面大雨傾瀉而下，發生命案的街道很快就被這雨水沖刷了個乾淨。
梁明聞著空氣中透進來的血腥味，帶著那女鬼離開了臥房，直奔前廳。
剛一推開門，那女鬼在瞧見了陳生之後，直接就撲進了他的懷裡，兩行血淚順臉流下。
“生哥，我還以為我見不著你了呢！你可真是把我嚇壞了，昨天出了那麼大的事，你又沒了訊息，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出事了，都怪我沒用，沒護好家裡姐妹……”
那女鬼抹了把眼淚，把前因後果都交代了一下，眼看著陳生的面色越來越沉，搬著凳子看熱鬧的梁明終於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