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語氣。
小姑娘重情，先前想要擺出的決絕和冷漠只是因為失望罷了。
而失望的終極原因，還是出於對林嫂多年感情的放不下。
林向楚懂她，所以只需一個她眼神，就知道該做些什麼。
熱毛巾替她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又進屋子找了件厚厚的外套，將人裹緊了，這才牽著往外走。
林婉悅安慰了幾句，沒多留，跟著一起下樓。
夏芷默像是沒有從電話內容中緩過來，一直機械地跟著走到了車庫，冷風一吹，才猛地驚醒。
“去哪兒？”嗓子還是顫的。
林向楚捏緊她的手：“去醫院。”
“大叔。”夏芷默的語氣同她的腳步一樣黏滯，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拖拽著，始終無法向前，“我是不是……”
“不是。”林向楚適時堵住了她的話口。
不是不知輕重當斷不斷，更不是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你也說，林嫂從小照顧你，算是你的大半個家人。家裡人，哪有不鬧彆扭的時候？就連我和我姐小時候也置氣。”林向楚說難得話多，去說服夏芷默鑽進了牛角尖的思維，“可是這些彆扭總有解開的時候。更何況，現在這種局面？”
車子發動了。
夏芷默咬唇，不語。
“芷默，去醫院，並不代表這次就一定要全然原諒林嫂。但是，你要給自己一個機會。我不希望你留下任何遺憾。”
林一鳴說得太過嚴重。
心臟驟停，搭橋手術，病危通知。
他家的小姑娘今天如果不去，餘生大概都會在愧疚和遺憾中度過。
-
醫院。
林嫂終於從手術室中送了出來，林一鳴還沒來得及迎上前看一眼，就直接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醫生……”
“暫時脫離危險。能不能熬過去，還得看情況。”
幾個小時的手術，主刀醫生臉色也不太好看，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林一鳴靠著牆角緩慢地坐到地上。
走廊中安靜地，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沉重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兩道腳步聲忽然傳來。
一個穩健，一個輕飄。
夏芷默跟在林向楚身側，遠遠看到病房門口的林一鳴，腳步下意識頓住。
遲遲未至的惶恐和不安在這一刻終於覺醒，周圍涼薄的空氣像是厚重的海綿，狠狠地擠壓過來。
夏芷默眼前晃起白光，眩暈地身子微微踉蹌。
“林嫂她……”
耳畔是她的聲音，卻又沙啞的不像是自己的。
才三個字，便說不下去了。
抓住浮木似的握緊了林向楚的胳膊，生怕聽到一切噩耗。
“剛出手術室，已經進了ICU。”林一鳴蹲坐在地，狠狠擼了一把頭髮，“夏小姐……你能來，我……很高興。”
高興？
有什麼可高興的？
夏芷默覺得嘴裡發苦。
這個男人，小時候她因為林嫂的關係，甚至不惜和吳麗穎叫板。那時候她還稱呼他林大哥。
可結果呢？
她曾經的林大哥，為了那麼點錢財，就將她賣了個乾淨。
合作物件還是欺負過他的夏子晴。
命運真是搞笑又滑稽。
那些你認為可以相信的人，說不定忽然之間就摘了面具，露出你從未見過的一面，將那些天真的想法都砸進深淵中。
夏芷默眸光沉得似乎要洇出墨，臉上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只盯著林一鳴，一句話都不說。
像是不能承受那樣的凝視，林一鳴撇開臉，盯著地上，再一次囁嚅道：“對不起。”
“對不起誰？”
“對不起你，我不該和……”
“對不起我？”夏芷默忽然有些想笑，於是就真的笑了，靠著林向楚，嘴角一勾，笑得都嗆出了聲，“林一鳴，你真的覺得，自己對不起的，只有我而已？”
“我知道，也對不起林向楚先生。我實在是……”
“你最對不起的，是林嫂！”夏芷默吼出聲。
“利用林嫂，把她氣進醫院。林一鳴，你還是還是人事嗎？林嫂帶大你有多不容易，你是不是都忘了？就想著掙那點破錢！”
對他，夏芷默真的是失望透頂！
如果不是隔著幾步路的距離，這個時候，她的巴掌大概已經煽到了林一鳴臉上。
明明高中之前的林一鳴還是一個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的大男孩。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只圖眼前小利，為了錢，連親情都不顧惜。
“我……”
林一鳴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連他自己都清楚，夏芷默說得都是事實。
“你什麼？”夏芷默冷笑。
“你打我一頓吧。只要你能出了氣，別再怪我媽，怎麼樣都行。”他不想在出院後，老媽還揣著這個心事一直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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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後悔了。
追悔莫及。
夏芷默捏著拳頭往前走了一步，林向楚及時攔住她：“你覺得打一頓，這件事情就能了結？”
開玩笑。他家小姑娘肚子裡揣著的剛剛穩定，打完這頓，估計運動太劇烈，又要出問題。
再者，夏子晴不止算計到他頭上，竟然還想動夏芷默。
這事情，絕對不能善了！
林一鳴臉色頹喪：“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只要你覺得可以出氣，怎麼樣都可以，只希望夏小姐能夠……”
“怎麼樣都可以？”林向楚截斷他。
夏芷默抬頭，不解。
林向楚摸摸她的後腦勺，做了個稍安勿躁的表情。
林一鳴只遲疑了幾秒，肯定地點點頭：“什麼都可以。只要不犯法。”
“不犯法。”林向楚說，“你這邊有和夏子晴的聊天記錄沒有？”
“我……沒留。”他沒有想到事情會不成功，當時只想著不要留下證據，所以每次發完訊息都被他直接清理掉。
林向楚蹙眉。
林一鳴有些不安：“怎麼了？你是想……”
“嗯。我想要你拿出她想要對芷默下手的證據，並且希望你到時候可以出庭作證。”官司已經準備好了，原本只有一個偷竊，這下，還可以判個故意傷害。
兩個罪名疊加在一起，到時候不管夏子晴怎麼爭辯，都於事無補了。
“不管是你現在去套她的話，還是你想辦法找到以前的聊天記錄，只要你能拿出來……”林向楚轉眼向夏芷默，無聲徵詢著她的意見。
兩人眼神交匯，夏芷默介面：“這件事情就可以權當沒有發生過。我和林嫂冰釋前嫌，並且，也可以幫你開脫。”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豐厚。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老媽對自己有心結。
“好。我會想辦法。最快一週內，我會把和她的聊天記錄都給你。”林一鳴說。
林向楚搖頭：“三天。”
五天之後就是開庭時間，他得在這之前將東西都提供給律師，以作準備。
林一鳴遲疑：“三天時間，不太夠，我怕微信的聊天記錄找不回來，到時候套夏子晴她……”
“三天。你只有三天。”
“行。”林一鳴咬牙。
“林嫂什麼時候醒？”林向楚說。
“醫生沒有說具體時間。只是說24小時內是危險期。”他在門口和夏子晴耽擱了一會，送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黃金時間。
林一鳴一想到夏子晴這個*，怒氣和懊惱又是一陣上湧。
“林嫂醒後，等你記錄找全了，到時候找我們。”
夏芷默的身體情況不適合熬夜，ICU這會進不去，即便是等在這邊也是白等，要是硬熬，說不定還會出什麼意外。
他直接下了決定，夏芷默沒有反對。
“記住，三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