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志文不知什麼時候來的,一雙眼因為激動而猙獰地充血猩紅。
夏芷默回神,睜開眸子就撞進這血紅裡。
“……”她張張嘴,話語卻卡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又或者,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安呢?”呂志文捏住她的肩膀咆哮。
夏芷默下意識瞥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
這個時候,簡安應該已經做完麻醉,躺在手術臺上了吧?甚至,如果醫生動作夠快,都已經動完手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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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安安呢!”
“她……在裡面。”短短四個字,夏芷默說得萬分艱難。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我原本想告訴你的。可即便你來了,也於事無補。
“安安!操!你們今天敢對老子的孩子下手,老子一定拆了你們醫院!”
暴怒中的呂志文像一頭失了控的瘋子,橫衝直撞地往手術室那邊闖。
夏芷默去攔,卻被掃到了一邊。
“滾開!”
“呂志文!你他媽給你清醒一點!”
巴掌聲像是開關,忽然一下子將呂志文的瘋狂按了暫停鍵。
原本歇斯底里的男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夏芷默,眼神中滿是茫然地痛楚,過了片刻,才木木然地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應該知道的。”夏芷默說。
“我應該知道?我應該知道什麼?知道她不喜歡我嗎?”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平日裡大條又活力四射的大男孩似乎被一瞬間抽乾了力氣,夏芷默看著他捂住臉,看著他指縫和掌心出洇出水痕,看著他緩緩蹲在地上,心臟抽疼了一下。
“志文。會有更好的女孩……”
“我不要更好的女孩。”呂志文的聲音都帶著溼氣,像是被水浸透了,霧濛濛的,“三十年,我就對這麼一個姑娘死心塌地過。我誰也不想要,就想要她一個。”
夏芷默沉默,又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
那邊的門開了,有人捂著小腹走出來,臉色慘白,卻不是簡安。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架在呂志文胳膊下,試圖將人攙扶起來:“先別哭。”
流產的地方,從來都是女人的受難所,也從來都是進進出出的女人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驟然來了一個男人,還哭成這幅模樣,都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
夏芷默不介意當焦點,但事關簡安,她不希望這些事情成為其他人的談資。
“起來再說?嗯?”
蹲著的人一動不動。
“呂志文?”
“安安最不喜歡的就是動不動就哭的男人了。你……”
這回倒是不需要她再說什麼了。
呂志文麻溜地站了起來,一雙眼還是紅的,連同鼻子,都被揉得通紅。
“她進去多久了?”
夏芷默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簡安差不多該出來了。
“半小時?那是不是還沒有……”
說話間,手術室那邊再一次響起腳步聲,還有護士的叫號聲。
夏芷默和呂志文齊齊抬頭。
簡安站在門口,半倚靠著牆壁,黑色高領毛衣蓋住了她大半張臉,卻讓那雙烏溜溜的眸子顯得愈發深邃。
而那張臉,也白的像是隨時都能散在風裡。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六雙眸子在空中交匯,夏芷默有擔憂,卻沒有插嘴。
這事情她沒辦法插足解決,只能靠他們自己。
簡安地目光流水似的從夏芷默身上轉至呂志文的方向,凝視他半晌,忽然咧開嘴,翹起不帶血色的嘴角,微微笑了笑:“呂志文,你怎麼來了?”
“你……”
“來探望我這個病人嗎?”
簡安腿還是軟的。
全麻的過程中明明應該沒有什麼痛感,可那個胚胎從身體裡掉出來的那一瞬間,她還是覺得像是被揪下了一塊肉。
說不出的疼。
蔓延要心臟,連同腦子都木木地跟著一抽一抽。
更別提現在麻藥勁過去了。整個小腹似乎都被拉扯著往下墜。
她往前走了兩步,踉蹌了一下,被快步過來的呂志文扶穩了。
她笑,聲音是因為虛弱而顯示出來的輕和軟:“來探病不帶束花兒帶點雞湯?你這是想空手騙我糖豆兒吃呢吧?”
呂志文捏住她胳膊的手收了收。
簡安恍然不覺:“我沒事兒了,你撒手吧。”
“不撒。”
“我又不是什麼老弱病殘,你這麼扶著我,把我這個霹靂文藝女青年的形象全毀了,本來能看上我的美貌和氣質的小哥哥也該全被你嚇跑了。給老子撒手。”
“不撒。簡安,就算是你把我的這個孩子流了,也別想跟我撇清關係!你的身體裡曾經流過我的骨血,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呂志文頓了頓,索性將人強行抱在了懷裡。
“你的骨血?”簡安壓低聲音,下意識看了眼夏芷默,見她微微搖頭,一顆心又揣回了肚子裡,橫道:“這孩子的爹是誰我都不知道,你還知道了?”
“是誰的你不知道?”呂志文氣笑。
“像我這麼有魅力的人,夜夜笙歌一不小心沒做好避孕措施懷上了而已。你要點臉,喜當爹這種事…唔……”
呂志文咬住了簡安的唇。
“安安,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別想用那些爛藉口來堵我。這一個多月,你就出去了兩次,一次是一月上旬的晚上,你從出門到回家,總共用了半個小時。還有一次是前兩天,你來了這家醫院。”
簡安瞪大眼:“你跟蹤我?”
“我……”
“呂志文,你可以啊!這樣監視我很開心是不是?以為我逃不了躲不了就一定栽你手上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簡安的怒火突如其來,狠狠推了呂志文一把,卻因為腳下虛浮,反而往後跌跌撞撞倒下去。
夏芷默大驚,跑去扶,再一次被呂志文搶先一步。
“我不是想監視你。”只是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不多,想多看看你。
平時,除非是要見夏芷默,否則簡安有事,一定會撇下他。哪怕他死纏爛打各種哀求,都沒有用。
就連上班時間出任務,也是能單獨行動就單獨行動。
一而再再而三,他只能出此下策。
簡安神色複雜地抿起嘴。
她不是不知道簡安這麼做的原因,可這個時候,她需要一個理由將人推開,哪怕是無理取鬧。
夏芷默看著兩個人之間尷尬的氛圍,無聲嘆了口氣。
簡安還想發作,醞釀的話語憋在嗓子眼,看到呂志文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
“先回去吧。我點的外送再過一會應該能送到,回晚了估計得涼了。”一直在醫院站著也解決不了問題。
簡安點頭,呂志文便半摟著她往外走。
一路上都是沉默。
連同沿途的風景,都好像被這冬天的寒風,吹得格外蕭瑟。
簡安上了車就沒再堅持住,靠在夏芷默肩頭隱隱約約睡了過去。
呂志文開車,從後視鏡中看著簡安沉眠時那生人勿進的氣場,苦澀地扯扯嘴角:“我知道簡安的殼很厚,把自己保護的很好。可我一直以為自己能一點點把她捂熱。看來還是太自信了,是吧?”
夏芷默側頭用餘光掃了一眼簡安,輕輕挪動了一下,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沒應答。
呂志文繼續說:“平安夜那天晚上,她喝多了,和我……”頓了頓,“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甚至還以為自己能夠因為這個拴住她。哪怕是當火包友也行。只要她不和我劃清界限,我就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卑微,最後變聲了長長的嘆氣聲。
靠在夏芷默肩膀的簡安,忽然微微動了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