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如果可以，麻煩你早點來醫院，看看我媽。她……真的很惦記你。”
夏芷默點頭，笑容完美到無懈可擊。
-
林向楚回家時天色已經很晚。
夏芷默還沒睡。
客廳的電視機開著，她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埋頭在其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他開門進來的動靜都沒有聽到。
“一孕傻三年，寶寶還沒生，怎麼警覺性就這麼低了？”
林向楚帶著低笑的聲音響起，夏芷默回神，抬起頭，眼眶微微有些紅，眼底也含著一層薄霧。
“大叔。”她張開胳膊，“抱抱。”
小姑娘仰起頭，露出的天鵝頸脆弱的似乎一折即斷。
林向楚快步走過去，將人擁在懷裡：“林嫂還沒醒？”
夏芷默搖頭：“不是，林嫂醒了。”
細細碎碎的頭髮剮蹭過他的頸側，連帶著拂得林向楚心底都越來越軟，他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低聲問：“林一鳴來騷擾你了？”
回來時他在桌上看到一個信封。
無端端的，很少會有人寄信件過來。
可夏芷默還是搖頭：“和他沒關係。”
“怎麼了？”
白天的事情湧到嗓子眼。夏芷默張口，話到嘴邊，卻還是沒說。
簡安顯然不想把事情鬧大，就算林向楚和她現在算是一家人了，可她和他，始終還是不一樣的吧。
既然她想隱瞞，她便也最好把事情爛在肚子裡。
更何況，這事情，顯然呂志文也沒有同林向楚抱怨。
連這個最好的兄弟都沒有多言，她在這裡多嘴多舌，又算什麼呢？
她頓了一下，蹭了蹭林向楚的側臉：“沒什麼事，就是想要個抱抱。”
一天下來，男人的鬍子長了一些，刮在臉上渣渣的癢。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將自己從他懷中剝開，吐了吐舌頭：“我是不是有點粘人了？”
“怎麼會？”他巴不得每天下班看到她這麼一副軟綿綿的模樣。
短短三個字裡的糖分太高，夏芷默猛不丁被塞了口甜食，心情略略好轉，注意力便轉到了正事上。
“林一鳴讓我給你的。說是證據。”
“沒送去我公司？”
林向楚的家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除了關係稍近一些的幾個，還有就是林嫂了。
林嫂如今重病在院，未必恢復到可以說話的地步，而他們倆也都沒有和林一鳴提起過住址。
他究竟是怎麼得知的訊息？
電光火石之間林向楚想了很多，微微蹙了蹙眉，將信封拆開。
幾張列印好的圖片，還有一個隨身碟。
夏芷默將紙拿起來，簡略翻了翻，遞給林向楚：“紙質版本和電子版本。”
林向楚“嗯”了一聲，搬了一臺膝上型電腦過來，將隨身碟插進去，開了個軟體，又點了幾下滑鼠，忽然嘴角一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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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鳴，這人挺有意思。”
這話明顯不是褒義。
夏芷默不明所以：“他怎麼了？沒有截有效證據？”可她剛剛看到的列印出來的東西，似乎對於出庭，都挺有用的。
所以是她不夠專業嗎？
林向楚長臂一撈，圈住夏芷默的腰，帶著人坐到了自己大腿上，點了一下滑鼠：“你看這裡。”
開的是最常用的PS軟體，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操作，字型邊緣有些模糊。
“這個圖，根本不是截圖。”他說。
“不是截圖？”夏芷默驚了。
昨晚在醫院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林一鳴竟然還有擔子給一份假的截圖？
他是覺得自己的技術過硬，到時候不會有人鑑定出來？
還是故意給一份虛假資訊讓林向楚使用，好讓夏子晴他們到時候站出來，狠狠踩林向楚一腳？
想到第二種情況可能造成的後果，夏芷默驚出一身冷汗。
林向楚又一番操作，將區域性細節放大清晰了不少：“這個圖應該是找美工做的。其實這人的技術不錯，只不過還是有些不夠看。”
他背微彎，幾乎是貼著夏芷默的耳朵：“你看這裡——”
熱氣飄飄悠悠鑽進耳朵。
夏芷默脊背上竄過電流似的麻了一下，呼吸驀地一急，下意識躲開。
動作過快，等聽到林向楚低低啞啞的笑聲時，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林向楚！”惱羞成怒。
“嗯？怎麼了？”偏偏這個男人還裝得一臉無辜。
夏芷默瞪他，瀲灩的水杏眼裡裝滿控訴，片刻，一口咬住他的耳垂，以牙還牙：“混蛋，我還治不了你了是吧？”
小姑娘只穿了一身睡衣。
沐浴過後的淡淡馨香要命地散逸在空氣中。
軟軟的胸-口與他緊貼，還有耳畔那妖妖嬌嬌的嗔怒。
林向楚的鼻息都重了，苦笑一下，深刻意識到自討苦吃四個字的真諦所在。
他拉開一點兩人的距離，平復了一下心跳，親親她的臉頰，啞聲道：“想怎麼治？”
怎麼治——
夏芷默被這磨砂似的嗓音勾地腦補出一篇小-黃-文。手指揪住他的衣襟又鬆開，臉頓時一路紅到了脖頸。
“我看讓你病死算了！”
“病死了誰滿足你？”
“林向楚！”夏芷默炸毛。
林向楚無奈，只好收起那些旖旎的心思：“好了，說正事。這個東西他送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提起其他人？或者取證有多不容易？”
“沒。”
兩人見面時間並不長，夏芷默都還記得他差不多說了什麼。
“只是提了一句希望我們儘快去醫院看看林嫂。”當時她還以為林一鳴是覺得自己比較好說話，所以才想著不送到林向楚公司，而是來找了她。
看來，又是她想多了。
事實上，只是想避開林向楚的檢查手段罷了。
想到林一鳴畏畏縮縮的模樣，夏芷默擰起眉頭，愈發不喜。
“如果不是他和小時候長得差不多，我簡直要懷疑他和我小時候認識的林一鳴是不是同一個人。”怎麼會差這麼多呢？
”人是會變的。”這句話，林向楚說得有些意味深長，頓了頓忽然又問道：“他說儘快，有說具體時間嗎？”
“沒有，但他當時好像就想讓我過去來著。”
“你沒去？”
“不急在這一會。我想著到時候和你一起去。”林一鳴太擅長打親情牌，獨自面對他，夏芷默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時刻清醒。
有林向楚陪著，安心很多。
林向楚將隨身碟拔了，關上電腦：“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夏芷默站起來。
小姑娘愣住：“現在？”
眼下已經是十點多，到醫院的時候，林嫂估計早就已經睡著了，醫院也過了探視時間，這個時候過去有什麼用？
“嗯。現在。”林向楚往玄關處走，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你不用跟著一起去。在家等我？”
外面氣溫太涼，夏芷默昨晚也沒有休息好，今晚再帶著她跑出去，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不行。一起去。”
-
半小時後，市醫院。
502病房門口。
夏芷默靠著林向楚，裹緊身上大衣，視線往裡頭瞟了一眼，還未看清什麼，就緊張地收了回來。
“大叔，我們為什麼……”
小姑娘欲言又止，林向楚好笑地看著她，替她接著說她還沒說完的話題：“為什麼知道東西是假的，還要過來？還是為什麼這個時間過來？”
“都有。”
林向楚彈了彈她的腦門：”難道你真的會因為林一鳴不提供證據，就遷怒到林嫂身上，不來看看她麼？”
他說得直白，夏芷默微怔，緊接著便是被人戳中了心思的惱羞成怒。
“早晚都是要來的。早些過來，你早些放心，我也跟著放心。”林向楚頓了一下，手握在門把上，微微使勁，“而且，林一鳴剛剛交了假物證我們就過來，你說，他會怎麼想？”
“怎麼想？覺得我們很好騙？還是會心虛？”
“誰知道呢？”林向楚賣了個關子，忽然打開門，“進來吧。”
門裡。
林嫂似乎睡著了，又似乎醒著，在兩人進來的瞬間，微微動了動身子。
夏芷默站在門口，身子忽然繃成了緊緊的弦。
近鄉情怯，說得就是此刻。
她一直掛心林嫂的身體情況，可真到了眼前，卻根本不敢去看床上那個插滿了細細管子的老人。
還是林向楚擁著她往前走了一步。
“林嫂沒事，機器上的數字都非常平穩。應該是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他低聲安慰。
夏芷默視線從林嫂身上移開，在機器人上掃了一圈，很快又回到了她身上。
短短幾天不見，昔日裡這個慈祥溫柔的老人像是換了個模樣。
頭髮散亂的掛在耳畔，一張臉蠟黃下凹，像是乾癟的屍體。
夏芷默咬住下唇，握住林嫂的手，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林嫂。”她張嘴，卻無聲，全是啞的。
掌心下的手幾乎是皮包骨頭，鬆鬆垮垮又冰涼徹骨。
淚滴無聲滴落，在林嫂的手背上滾了滾，沿著褶皺，繼續滾下去。
床上的人眼皮和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像是死海里撞入了一顆隕石。
夏芷默看著那無波的眼底掀起驚濤駭浪，林嫂張張嘴，無聲地說：“對不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