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默搖頭，淚如雨下。
林嫂費勁的反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別哭。我沒有想到一鳴會做出這樣的事，都怨我，沒把他教好……”
剛剛恢復的身體還帶著虛弱，林嫂說兩句喘一喘，胸口一次次起伏，像一隻漏了氣的風箱。
夏芷默再次搖頭。
她尚未經歷過生離，親人流失的生命第一次展現在她眼前，她竟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何說起。
“大小姐，你能來，我真的……特別高興。”
“林嫂，事情過去了。等你好了，我想讓你回來，繼續幫忙呢。”夏芷默抹掉眼淚，輕輕綻開一朵笑，“等孩子生下來，我讓她認您做幹奶奶。”
這個事情她是臨時起意，沒有和林向楚商量過。
她側頭。
林向楚垂眸看她，嘴角勾起，眼底盪漾著縱容，微微點頭。
林嫂欣慰又略帶愧疚的笑，笑著笑著，眼淚突然從她的渾濁的眼底湧出來：“大小姐，這輩子能遇見你和清硯小姐，是我的福氣。”
“我也是。”夏芷默替她將被子拉高一些，“太晚了，我們就不在這裡多待了，林嫂，你好好睡一覺。過兩天我們再來看你。”
她站起身，林向楚攙了她一把，對著林嫂點頭示意，帶著她轉身出了門。
林一鳴正站在門口等他們。
見到林向楚和夏芷默從房間裡出來，眼神微微虛晃了一下。
“夏小姐，林先生，謝謝你們能來。”
“這個還得感謝你，竟然這麼快就把東西都送過來了。”林向楚摟著夏芷默淡笑，“列印的東西我看了，隨身碟裡的截圖，我也都看了。”
“沒……什麼問題吧？能派上什麼用場嗎？”
“或許能，或許不能。還得等我把東西送到專業做鑑定的人那邊檢查一下。”
“什麼？”林一鳴大叫出聲。
林向楚看著他，高深莫測地眯起眼：“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長期身為上位者的氣勢太盛，他輕輕往前邁了一步，林一鳴便像受驚似的，一連往後退了好幾下。
最後撞上牆壁，踉蹌了兩步，才堪堪沒有跌倒。
林向楚似笑非笑：“你緊張什麼？”
“沒，沒有。林先生不愧是集團的總裁，辦事的嚴謹程度，是我們一般人比不上的。”
“噢？”
對於林一鳴的吹捧，林向楚不予置評，長腿一邁，擦著他的肩膀往前時，又忽然頓了頓，“忘記和你說，做偽證這種事，結果可大可小。不過我想，你應該也不會這麼做？”
他的聲音輕如飄絮，砸在林一鳴耳朵裡，卻幾乎發出轟鳴聲。
他猛地扶住牆壁，額頭上冷汗刷一下沁出來。
林向楚冷峻的眸子盯著他，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忽然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攜著夏芷默走了。
臨近午夜，外頭的風吹得似乎又烈了不少。
夏芷默裹緊大衣坐進車裡，還在想林一鳴方才心虛的舉動。
“大叔，你說，林一鳴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林嫂都被氣得住進了醫院，他這時候不迷途知返，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他們，到底是誰在後面推波助瀾？
林向楚沉吟：“還不清楚。”
可就算不清楚，可以圈定的範圍也小的很。
林俊彥，或者夏成明，終究逃不過這兩家子人。
林向楚嗤笑：“我看那個夏子晴和林恩凱倒是挺搭的，蛇鼠一窩。”
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用這麼嫌惡的語氣評價其他人，稍稍帶了點抱怨和不耐的語氣，倒是正中了夏芷默下懷。
她噗嗤笑出聲：“季度酒宴那天，夏子晴和林恩凱兩個人有互動。說不定還真就勾搭上了呢？”
只不過，要是這兩家人勾搭上了，那她和林向楚到底還會不會有安生日子過？
想到這兩個人家“同仇敵愾”地想要對付她和林向楚，夏芷默就隱隱覺得腦仁疼。
林向楚揉了揉她的後腦勺，笑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眼下負責乖乖把自己身體還有孩子養好，那就是了。”
-
簡安的身體恢復得很快。
請了三天的假，夏芷默便陪同了三天。
最後簡安都快被她纏煩了，晚上逃也是的回了家。
“你就放心吧。我沒得抑鬱症，現在的身體也很好，吃嘛嘛香。現在回了家，還有我爸爸媽媽看著我呢。”
簡安站在門口，細細的手指戳著夏芷默的鎖骨：“快給老子滾蛋。這三天天天對著你那張冒著桃花的老臉，我吃狗糧都快吃吐了。”
“要是心情不好，記得給我打電話。我現在可閒可閒了，每天都不上班，你就當陪陪我。”夏芷默依舊不放心。
簡安自己不覺，可她卻是看著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來的。
她的骨架原本就不大，細高個，纖腰盈盈一握。
現在更是跟個紙片人似的，風一吹似乎都能飄走。
如果不是每次她帶的東西簡安會乖乖吃掉，夏芷默甚至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你閒，我可是要上班的人，哪有那麼多時間陪你？休息了三天，接下來老子要奮戰了，沒空。”簡安作出一副不耐煩地嘴臉，掏鑰匙開門，“再見再見。”
夏芷默無奈，同她揮手。
關於呂志文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簡安顯然在迴避這個話題，她不想聊關於呂志文的一切。甚至像是自欺欺人似的，將現在和過去作了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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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芷默瞭解她更勝過自己，知道她此刻也不過是臉上裝得灑脫罷了。
越是堅強的人，其實心裡的傷痕越是多。
夏芷默站在門口停了兩秒，轉身往回走。
-
開庭的時間越來越逼近，一切似乎都變得緊迫起來。
夏芷默又和林向楚去醫院探望過林嫂一次。
林一鳴剛好在，臨走時，夏芷默去洗手間，他拽著林向楚不知說了些什麼。
等到她出來時，剛好看到林一鳴一臉的哀求和林向楚冷漠的搖頭拒絕。
她沒有攙和，等到兩人聊得差不多才現身，跟著林向楚走了。
不需要問，她都知道林一鳴在擔心什麼。
上一回林向楚的話應該是震到了他，甚至震到了他背後的人，林一鳴心中惶恐，想回頭了。
可林向楚卻不願意再給這個機會。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回頭路可以走，當初他們想給他一個機會，他偏偏不接受。
那麼現在，就該是接受教訓的時候了。
很奇異的，夏芷默竟然沒有多少憐憫的情緒，只是覺得林向楚這麼做是理所應當。
本來，他就是生意人，而不是慈善家。
“小丫頭，今晚我得晚些回來。”
臨下班，林向楚忽然接到電話，星光廣場那邊出了問題，質檢重新介入，說是當初的施工有問題。
事情來得突然，他不得不召開緊急會議。
夏芷默接起電話，心跳的忽然有些急：“是出什麼事了嗎？”
林向楚在電腦那頭時不時還在下達命令，語速很快，看得出來，是急事。
她有些不安。
他安撫她：“能解決，你早些睡，今晚別等我。”
掛了電話，林向楚沉下臉：“質檢重新介入？什麼時候的事，是誰私自找的質檢？”
“應該就是一兩天之前。似乎是個路人投訴的。星光廣場那邊的排水系統出了問題，不少地方的牆面有滲水情況，後來某天有牆皮刮下來，險些砸到一個客戶。一天後，質檢就來突襲檢查了。”
鄧安平抹了一把汗，前一面對夏芷默還溫溫柔柔，下一秒對著自己就是疾風驟雨。
他短平快地將星光那邊的問題描述完，末了，加上自己的猜測總結：“星光廣場因為是地標建築，我們當時非常用心，每一步按理說都不存在質量不合格的狀況。當初交工的時間，評下來質量是優秀。突然出現滲水情況，這事情不合理。林總，我懷疑是有人私自動過排水系統。”
更不合理的是，平日裡質檢都懶洋洋地不管事，怎麼這次就反應的這麼快？
上頭明明沒有任何要突擊檢查的訊息。
這一連串的反常事件，由不得鄧安平不多想。
林向楚對他的猜測給予了肯定，臉色稍稍和緩了些：“你跟著我今晚去星光廣場。再叫上工程部還有技術部的人。我們馬上出發。”
“是。對了，還有，林俊彥林總對於星光廣場出事的事情非常不滿，似乎正在員工之間說一些……”
“說我拿回扣，中飽私囊卻不幹實事，帶著公司公司遲早完蛋？”林向楚撐著桌面站起來，忽然嗤了一聲，“我原本還在想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是競爭公司偷偷動的手段還是什麼，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坐不住了。”
鄧安平悚然一驚：“難道是……”
“是。”林向楚眼底已經有了肯定，“星光廣場是我負責的。也是我辦的最漂亮的一個專案。如果這個專案出了問題，最大受益人，你你覺得會是誰？”
能是誰？
這個公司裡，林向楚的二哥和三姐幾乎都不怎麼管事，只在重大事情的時候才會給個意見，並且還多是舉旗支援林向楚的。
一直唱反調的，只有一個人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