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不餓？
夏芷默呆了一瞬，過了那麼幾秒，才想起飯桌上的豪言壯語。
她搖頭，林向楚卻笑了，帶著點幾分惡劣和幾分勾-引，似乎有意無意地讓那些鼻息往她的耳蝸裡灌，說：“真可惜。”
意有所指。
夏芷默打了個激靈，脊椎以上半個身體都酥麻，喘了口氣，忽然就懂了。
於是抬起頭，結了個笑意，拍拍他的臉，“沒關係，來日方長呢。”
先前那些小女兒的情緒被摒棄得乾淨。
林向楚表情有一剎那的微妙，一點點抽開了動作，末了，嘴角一勾，沒有言聲。
……
兩天後的上午，夏芷默和關姐一起抵達了隔壁市。
公司定的標間，入住的時候，關姐卻申請了兩個大床房，說房間裡有旁人睡不好。
夏芷默冷眼看著，求之不得。
忙活完一通，下午兩點的時候，兩個人出發去了工地。
奧納一直以內部裝潢設計著稱，但這次不一樣，除了裝修之外，奧納還接下了整個建築的幕牆設計，少不得要從專案開始沒多久就跟進。
夏芷默第一次踏足施工現場，戴上安全帽的時候，心臟還在撲通直跳，是興奮使然。
整個工地上噪音瀰漫，起重機將重物裝起又卸下，巨大的分貝震得人耳鼓膜生疼。
夏芷默跟在關姐身側，看著她時不時和工人說兩句話詢問施工具體情況，心裡其實是略帶佩服的。
即便她對自己心有敵意，可到底是在崗位多年的老將，論實際能力，旁人的確還是棋差一招。
夏芷默虛心聽著她說一些技術性的問題，一邊小範圍的轉悠，打量著就近的情況。
煙塵挺大，不時嗆得人咳嗽。
她捂住鼻子漸走漸遠，顧著左右，卻忘了看腳下，一不小心踢到了磚塊，微微蹙眉，緩了口氣，卻沒有停下來。
她在找人。
如果不出意料，林婉悅昨天口中所說的隔壁市地產專案，應該就是這裡。
自己今天到了這裡，林向楚同一天過來視察的情況應該也不小。
轉了個彎，夏芷默不知不覺繞去了大廈另外一側，視線四顧，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
即便是在工地，他也穿得卓然。
藍色襯衫精緻有型，黑色皮帶拴在腰上，勒出勁瘦的腰線，寬腰窄肩脊樑挺直，站在人群裡，像一道別緻的風景，立刻吸引周邊的視線。
包括她的。
夏芷默心微微一跳，猶豫著要不要走上去同他打招呼，想了想，還是低頭掏出手機給他發短信。
【大叔，來玩個遊戲吧。】
……
林向楚在大廈內看工人施工，簡訊提示音的時候，還在與人攀談，看到內容，眉頭微微挑起，眼中有幾點興味，卻還是直接拒絕：在忙。
兩秒鐘後，手機鈴聲直接響了起來，他接通，夏芷默脆脆的聲音透過電波跟著傳進耳內。
“大叔，就幾分鐘時間。”
帶著那麼點撒嬌和懇求的意味。
林向楚遲疑了一瞬，點頭：“說。”
“我們來猜猜今天彼此衣服的顏色，要是猜對了，就答應對方一個條件。怎麼樣？”
這麼點時間，林向楚已經捂著話筒，和施工人員交代完，坐著電梯往樓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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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雜音不少，除了小姑娘的話語聲，還有電鑽聲，重物落地聲，等等等等。
和自己周邊的情況相似。
他到了底樓，沿著偌大的建築物慢慢的走，嘴角慢慢彎起，“什麼條件都可以？”
“違法犯罪不行！其他都可以！”
“給我三分鐘時間。”
林向楚的腳步快了不少，邁著長腿，一邊掃視著周圍的情況。
一分鐘，兩分鍾……
終於，站定，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我猜，是橘黃色。”
“誒？”
夏芷默愣住了。
眼前穿藍襯衫的男人一直背對自己，從始至終沒有回頭。她先時沒有發覺，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他似乎……連電話都沒有拿起來過？
這個人……不是林向楚？
她緩慢得眨了眨眼，手機貼著臉四顧，轉身。
說時遲那時快——
胳膊被猛的往後一拽，她連人都沒有看清，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繼而，半塊磚頭擦著她的肩膀，落在了地上。
“哐當”一下，塵煙四起。
後怕一下子襲上神智，夏芷默呼吸都停頓，看著那塊砸在地面粉身碎骨的磚塊，面色剎那白了下去。
“小命不要了是吧？”
耳畔是慍怒的聲音，熟悉非常。
夏芷默又愣愣轉過頭，林向楚正垂著眼看著自己，一雙眸子同樣心有餘悸，捏著她胳膊的力道，大到叫人發痛。
“大叔？”小姑娘的嗓音還是虛的，帶著顫，睫毛眨了眨，頓時就帶上了水汽，“我……不是故意的。”
人命關天，又怎麼可能是故意的？
她嚇糊塗了，一時連回答都牛頭不對馬嘴。
林向楚的臉色並不好，氣到想訓她幾句，偏生小姑娘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又強自鎮定的模樣，叫半句重話都說不出口，滿肚子的火氣竟然無處發洩。
腳手架上有泥水匠探出頭來，面紅耳赤地喊：“下面的，沒事吧？”
嗓門極大，將不遠處的藍襯衫也驚動了。
他轉過身，夏芷默看到的，是一張和林向楚有三分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臉。
“怎麼回事？”
藍襯衫聲若洪鍾，步伐穩健，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看到碎了一地的磚屑，隨即往上喊道：“高空拋物？誰？自己下來！”
林向楚拍了拍夏芷默的背，嘴角一抿，開口的稱呼，卻叫夏芷默又一驚。
他說：“二哥，打擾到你了。”
昨天見完三姐今天就見了二哥，夏芷默只覺得這兩天的日子太過戲劇。
不好在林向楚長輩面前造次，她將人稍稍推開了些，同林二哥伸出了手：“林先生，我是歐瑞的夏芷默，您好。”
“你好，我是他們的頭頭，別人口中的包工頭，叫我林浩楠就好。很抱歉，第一天來就讓你受驚了。”
儼然一副老大的模樣。
夏芷默心底還在跳動，臉上卻已經不露多少，平了些氣息，微微牽扯起嘴角，“是我自己沒有注意，也不能全怪別人。”
對方客氣，但自己總不能得理不饒人。
夏芷默給了林浩楠一步臺階，他也笑了笑，顯然是領了情。
說話的間隙，一個穿著藍色施工服的中年男人連走帶跑得趕了過來，憨厚的臉上此刻顯著幾分驚慌和歉意，一見到林浩楠，頭就垂了下去：“林老闆，對不起……我手套滑脫了，沒注意到……”
話語沒說完，就被林浩楠截堵住。
“工地高空墜物有多危險你知道嗎！幸好這次沒有砸到人，萬一砸到了，會是什麼後果，你知不知道！”
相反於對夏芷默的和煦，林浩楠對上這個工人，立馬就成了嚴詞厲色的模樣，狹長的眸子眯起，眼角的褶皺中都帶著兇悍，叫夏芷默心臟縮了縮，忍不住幫著開脫幾句：“其實我也沒事，林先生稍微提醒他們一下就好了。”
中年男人這時候才明白自己差點砸到了人，還是個小姑娘，臉龐愈發漲紅，“對不起……小姐……我實在是……”
夏芷默笑了笑，“下次注意就好。”又去和林浩楠打商量，“林先生，你看……”
事情宜小不宜大，林浩楠哪裡不懂這是夏芷默在給對方臺階，又說了人幾句，也就跟著松了口。
林向楚站在她身後，見她這麼做，沒多少意外，等施工人員和林浩楠走遠了，重又摟上了夏芷默的肩膀。
“嘶……”
夏芷默抽氣聲沒忍住，一咬唇，還是溢位了口。
林向楚來得快，將她拽到了一旁，可到底還是擦到了肩膀。
十月底，她穿著長袖，皮膚被料子掩著沒有示人，可絲絲縷縷的痛意不碰則以，一碰，是真的要人命。
林向楚眉頭跳了跳，“砸到了？”
“沒。”
“那肩膀怎麼回事？”
“……就擦到了一點點。”夏芷默挪開他的手，“回去上點藥就好了，沒必要小題大做。”
剛來就出意外，關姐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少不得會被大做文章，說自己能力不行，還成了拖累。
夏芷默撇撇嘴，心底忍不住抱怨了幾聲。
林向楚：“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抱你？”
“啊？”
夏芷默瞪大眼，林向楚沒等來回答，嘴角一沉，直接伸手將人抱起。
“……”
她又不是傷到了腿。
夏芷默表情僵硬，在他的懷裡扭起來：“放我下去，我不去醫院！我這還上班時間！”
“一會我給你請假。”
“我今天第一天出差，上班也才不過一週，怎麼好曠班請假！”
夏芷默壓低著聲音和林向楚爭執，像一條上了岸的魚，撲騰的愈發厲害，險些摔了下去。
一次能忍，兩次，三次。
林向楚的面色越來越黑，手突然一滑，在她的屁股上狠狠來了一下：“剛剛是誰說，猜中了衣服顏色就可以答應對方一個要求的？”
“……”
是她沒錯。
夏芷默面色一垮，林向楚繼續說：“乖乖去醫院。”
這次的聲音，帶了幾分誘哄的味道，軟硬兼施。
已經走到了工地邊緣，夏芷默到底是乖了，抬頭看了一眼林向楚的下顎，沒言聲。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和煦了不少，日光朗朗，工地那頭，卻是一道幽冷的目光，掃了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