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似乎永遠是個人頭攢動的地方。
十一月底，夏末秋初正值換季，來看病的人不少，幸好，多數都是呼吸科的。
外科病人不多，掛完號，等了小半個小時，就輪到了夏芷默。
林向楚臨時去走廊另外一頭接電話，夏芷默在科室內坐下，看病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醫生，戴著眼鏡，燙了一頭捲髮，看到她，目光機械地將人從頭到尾打量過，末了一指旁邊的方凳，“傷哪兒了？”
“胳膊，靠近肩膀。”
夏芷默坐下，示意了一下位置，於是對方又掃了一眼她的衣著，說：“部位太靠上，袖子挽不上去，我替你把傷口哪裡的衣服剪開還是你衣服脫一半？”
聲音一絲不苟，不帶多少溫度。
遲疑了一會，夏芷默解了釦子，露出半個手臂。
原本光潔白皙的皮膚被擦傷了拳頭大小的一塊，血絲沁出來又乾結，，黏連了一些在衣服上，扯下的時候，險些叫夏芷默呻-吟出聲。
“好了。”
“會有點疼，忍著點。”
深褐色的碘酒散發著特殊的氣味，被醫生擠壓過汁液，再舉著往胳膊上貼，夏芷默眉頭跳了跳，拳頭都緊緊攥了起來。
她從小怕疼，方才在林向楚面前不過是強撐，這會沒了熟人，終於也沒了遮掩。
夏芷默額頭上沁出汗，卻沒躲，只是不斷輕呼。
火辣辣的刺痛扎進感官，其實談不上多難熬，只是心理上的難受罷了。
約摸半分鐘，傷口就被清理乾淨。
女醫生頭也沒抬，將紗布貼上去，刷刷幾筆開下處方，一邊埋頭叮囑：“傷口別沾水，自己記得換藥。”
正說著，門被推開，林向楚結束通話手機，望見夏芷默已經處理好的傷口，表情稍稍好看了一些，“好了？”
“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
夏芷默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裸露著三分之一的身體，看見他進門，耳根噌得紅透，動作慌亂地將衣服收拾妥當，匆忙間卻扯到肌肉，猛的一頓，面色瞬間一白，
林向楚幾步靠近，抓著她的胳膊緩慢得往袖子裡套，目光坦蕩又不客氣得往她的胸口掠過去，嘴角微微一勾。
黑色蕾絲。嘖。
“我發你簡訊了。”
夏芷默撇嘴：“我手機好像靜音了……”
身旁的男人眉毛挑起來，萬年無波的臉上寫著三個字：怪我咯？
一點點時間，單子也開好了，醫生終於抬頭，看到林向楚的瞬間，機械的神情卻突得出現了波瀾。像一顆枯萎了多年的樹木突然被雨露澆醒，煥發了生機。
林向楚的注意力全在夏芷默身上，自然沒注意到女醫生的變化，兀自將夏芷默的頭髮從衣領內捋出來，再一顆顆給她繫上釦子，動作有條不紊又親密自然。
倒是夏芷默，一張臉又紅了不少。
桌面上的單據已經開好，林向楚拿過來，“三種藥？還有別的嗎？”
“沒了，先去交款吧，人我幫你看著。”女醫生彎了彎眉眼，剋制又刻意地將束起的頭髮放下，稍稍撥弄了一番，甚至對林向楚眨了眨眼，“快點哦。”
夏芷默：“……”
阿姨您的年齡看上去要比這位大叔還要大出不少好嗎？
這話她當然是不會當著這位內心戲十分豐富的女醫生面前說的，只是默默低下了腦袋，擺弄著手機，將靜音切換成了別的模式。
林向楚去交費，小小的科室內只剩下了夏芷默和女醫生兩人。
對面的女人顯然比開始和顏悅色了不少，嘴角含著笑意，刻板的臉上都帶了些溫柔，“剛剛看你名字，叫夏芷默？呵呵，名字真好聽。”
“……謝謝。”
夏芷默回應了個不尷不尬的笑容，表情淡淡的，並沒有將對話展開。
按理，尋常人都應該看明白這不打算攀談的姿態了。
可女醫生不知道是沒意識到，還是刻意忽略，自顧自笑著，將話題扯到了林向楚身上——
“剛剛來的叫什麼呀？是你哥哥？”
“……不是。”
“瞧我，看著就愛你大不少，你應該還在讀書吧？這人是你叔叔？”
“……不是。”
你見過這種看到侄女沒穿妥衣服還如此坦蕩蕩的叔叔？
這人分明是我包養的小白臉！
夏芷默的內心在咆哮。
兩次詢問都出了錯，女醫生的表情也抽了抽，最後竟然小心翼翼地問：“難道是你……爸爸？”
林向楚剛好開門，拎著藥袋子手上動作一頓，緊接著，就看到夏芷默似笑非笑又欲哭無淚的表情。
“怎麼了？”他走過去，牽著她的手站起來。
“有人以為我們是父女。”
夏芷默憋著笑，無視掉林向楚驀然黑下來的臉，同他十指交扣，有意無意的晃了晃，扎在女醫生眼中，在她錯愕的表情裡，走出了門。
……
出醫院仍早，夏芷默和關姐告了假，被林向楚早早送回了酒店。
臨近傍晚，進進出出的人不多。
林向楚跟著她上樓，她沒阻止，倒像是默許，進了房間，往床上一撲，“記得關門，上鎖。”
於是“咔嗒”一聲，門鎖住了。
緊跟著，林向楚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床的一邊凹陷了下去。
夏芷默沒說話，他也沒有，房間一時陷入奇怪的沉默。
算起來，兩個人真正結緣，不也是在酒店？
她嘴角一咧，撐著沒有受傷的胳膊去打量他，恰好林向楚低頭，迎上她的視線，大大方方地讓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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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沒有穿襯衫，大概是因為去工地的關係，套了一身淺灰色的棉質T恤和黑色長褲，整個人從禁慾中跳脫出來，成了一個大男孩。
隨性卻又穩重得體。
好像不管怎麼樣，她都覺得他很好。
夏芷默莞爾，伸手去撥弄他的手指，狀似無意，“今天那個醫生挺喜歡你的，”
“嗯。”
“你知道？”
“知道。”
林向楚的優秀和英俊都是天生的。
從青春期開始，就有小姑娘用那種閃亮亮的目光對著他。有羞怯有大膽，也有欲語還羞，但總是萬變不離其宗。
他最初不明白，後來漸漸也就懂了。
那種眼神，代表喜歡，至少也是傾慕或者好感。
只可惜，林向楚的傲慢也是天生的。
他的確足夠優秀，優秀到可以將這些仰慕，統統不放在眼裡。
他低垂著眼，目光清澈直白，夏芷默愣了那麼一下，才說：“我以為你是氣她最後的猜測，把你說老了。”
所以才願意配合我演了一場小小的戲碼。
“我的確比你大了不少。”
“才九歲。”
“近一輪。”林向楚更正她，自己卻都說不清為什麼，嗓子略微發緊。
小姑娘嗤之以鼻，卻也沒有反駁，又是一陣靜默，片刻又問：“工地上那個，林浩楠，是你的二哥？”
林向楚點頭。
“怎麼是包工頭？”
“林家自己的施工班子，剛好是二哥管理。”
說到這個，林向楚的表情便帶上了幾分驕傲。
工程界裡做出名堂的不少，但擁有自己的施工班子的，卻寥寥無幾。
工程公司所接的專案不僅跨市跨省，偶爾跨國都是有的，養著一整個班子的人，萬一接了一個遠距離的專案，屆時傾巢出動，機票食宿都是大問題。
但林氏卻敢。不僅敢，還能將這個班子做的風生水起。
這就是能力。
夏芷默輕輕吸了口氣：“林氏自己的？你們公司到底多有錢？”
林向楚看她一眼，肅然的表情上難得帶了那麼一抹得意和自豪，嘴角一彎，說：“非常多。”
被他神氣的表情逗笑，夏芷默想了想，又問：“你和你二哥……好像關係不太好？”
比起同林婉悅的好言好語，對於林浩楠，林向楚頂多稱得上尊敬。
甚至帶了些微涼。
夏芷默又腦補了一出豪門恩怨，林向楚卻說：“還好。”
“還好？”
“嗯。”林向楚捏著她的手指，低著頭，聲音壓得低低的：“我二哥大我十歲。我上小學有記憶的時候，他已經進大學讀書了。我們見面的日子並不多，感情談不上好壞。”
“那三姐呢？”
“三姐大我三年，從小陪著我一起瘋鬧，論感情，旁人都比不了。”
明明知道他說的旁人指的是林氏家族裡的人，可夏芷默還是有些吃味。
一撇嘴，她胡亂把他的手推開，轉身蒙在被子裡，“哦”了一句。
林向楚沒動，夏芷默本來等著他解釋兩句或者哄兩句，結果把自己臉都憋紅了，還是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沒忍住，又把被子扒拉開，瞪著他，一雙眸子瑩亮，“你就不好奇我點什麼嗎？”
“你想說什麼嗎？”
“……”
這對話沒法進行了！
夏芷默狠狠剜了他一眼，滿心煩躁地扭過頭，“算了。”
她聽了他這麼多家事，還想用自己的秘密同他交換一下以示誠意，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不領情！
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夏芷默是真不想理他。
可身上突然一重，林向楚驀的就將她壓在了被窩裡。
嘴角含笑，妖孽又風-流：“我其實……”
小姑娘眨眼，心跳已經亂了：“嗯？”連聲音都是軟的。
“我其實更想聽你……叫出來。”
林向楚的笑意突然變得惡劣，一手探進她的衣衫下襬，穩準狠地罩住了胸口。
他的手指低於體溫，很涼，冰得夏芷默抽了口氣，真的如他所願低低叫了一聲。
與此同時，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