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富。”
林向楚的聲音緊隨其後，低沉壓抑，風雨在即。
兩人的迴音在樓宇內交織在一起，過了那麼片刻，才靜了下來。
而劉大富，已經面無人色，一腦門的汗。
張颯皺著眉撓頭，被吼了一句，心中的不忿悉數顯在了臉上。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衝動莽撞卻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的心思，一言一行全然不知道藏在心裡。林向楚冷著臉掃了一眼劉大富，對張颯說，“你繼續。”
“說是關小姐的電話。我好奇多問了一嘴，劉大富說自己和關小姐認識很多年了，還說關小姐剛剛被夏小姐從房間裡趕出來，是因為妨礙了夏小姐和他男朋友過夜……”
張颯昨天一直在樓裡，只知道所謂的男朋友，卻不知道這個男朋友，正是自己眼前面色不善的男人。
心直口快，統統交代了清楚。
劉大富汗如雨下，黝黑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張口結舌，“林經理，我……”
“你什麼？”
“我就是一時多嘴，沒想要……”
“一時多嘴？”林向楚微微笑起來，嘴角彎起的弧度卻冰冷到日光都難以曬化，整個人的氣場寒徹入骨。
像是掌控了人生殺大權的修羅，冷酷無比。
劉大富腦袋埋到了胸口，雙腿微微打起擺子，十一月底的天氣，汗水卻直接淌到了下顎，吧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對不起，林經理，我也不知道是您，要是知道了，萬萬不會說的。”
面前的氣壓太強，劉大富抬不起頭，盯著林向楚的鞋子，絞盡腦汁開脫，心中卻將關姐罵了個狗血臨頭。
昨晚那通電話，她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他將訊息放出去，甚至還許諾了各種好處——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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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富自然知道這事兒萬一戳穿了會有多麻煩。他也不在乎那點蠅頭小利。
林氏工程隊開出的薪水不低，更何況他資歷在那裡，每年年末光是紅包就拿了不少。
可關姐這樣姿色和身段的女人，他卻是沒接觸過的。
一時精蟲上腦，竟就這麼答應下來，前前後後找了不少工友，將事情講八卦似的，傳了出去。
原本一切順遂，卻沒有想到自己踢倒了一塊鐵板！
林向楚沒有立即回應，垂著眸子打量著他，似乎在思忖。
半晌，說：“你跟我來，我們單獨聊聊。”
十分鐘後，劉大富擦著汗從角落走出來，林向楚握著手機聽過回放，眸光幽冷，下樓，出了工地。
-
夏芷默回到酒店，找到了備用圖紙，卻沒有離開。
時近中午，回去也差不多輪至午休時間，索性再晚一些出門。
工地內傳言的來源她大約可以猜到是誰，甚至也可以不動聲色放出一些訊息以牙還牙。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兩人是同事，低頭不見抬頭見，她必須用這件事給關姐敲個警鐘，讓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好拿捏的軟柿子。
否則，即便是這場風波過了，也難免她還會再繼續作妖。
可不論手段和人脈，關姐久經職場，早已有了積累，她都不是對手。
這場戰爭……究竟該怎麼打？
她蹙眉，煩躁地抓著頭髮，敲門聲卻在這時突兀響起。
“哪位？”
“開門。”
大叔？
夏芷默詫異，拖延了那麼幾秒，沒動，林向楚隔著門，沉聲：“開門，別讓我重複第三遍。”
聲線裡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
夏芷默撇嘴，趿著拖鞋慢慢悠悠晃盪到門口，“有事？”
門只翕開了一條縫，上頭的鎖鏈沒解，小姑娘隔著那麼一條縫隙，一張臉上依舊密佈著陰雲。
林向楚表情微妙，手往內伸過去，指尖摸到搭扣處，那麼一勾一挑，直接將鏈子卸了下來，再一推門，大大方方走了進去。
夏芷默那點詫異沒來得及表現出來，緊跟著就因為緊貼而來的男人，被迫擠到了一邊。
“……我竟然不知道大叔你還會這一手。”
“不知道？”林向楚在她的書桌前坐下，拉開窗簾，外頭的陽光頓時將幽閉的房間點亮。
他轉了身，雙手往後撐著窗臺處，似笑非笑，“我以為第一天你就感受過了。看來，有必要給你重溫一下。”
“……”
這個流氓耍的，必須給滿分。
夏芷默不消一秒就聽明白了其中的暗示，於是嘴角抽了抽，扯開話題，“到底什麼事？說吧，我下午還要去工地。”
“手機給我。”
“你自己不是也有？要我手機幹嘛？”
夏芷默不大樂意，咬著下唇，水杏眼波光瀲灩，閃爍著兩個詞，叫疑惑和不信任。
林向楚挑眉，手也一併伸出來，攤開五指：“拿來。”
“……”
“快點。”
“……”
夏芷默始終不動，隔著幾步的距離，林向楚忽然走過去，傾身將人半撈進了懷裡，嘖了一聲，兩手順勢摸到了她的兜中，將手機掏了出來。
夏芷默左眼狂跳，根本來不及防備，眼見他快速佔了先機，揚起胳膊去搶，誰料林向楚隨即揚起胳膊，將手機高舉過頭頂。
“還我！”
“能拿到就還你。”
他身高原就比夏芷默高上二十多釐米，再加上手長腿長，這麼一來，任憑她怎麼跳躍爭奪都是徒勞。
甚至因為他時不時舉著往自己的身後靠，讓夏芷默次次撲在了他胸口，兩具身體不斷的擦蹭，燃起簇簇火苗。
三五下之後……
夏芷默陡然明白了林向楚的意圖，止了動作，雙手撐著胳膊喘氣，同時狠狠剜了他一眼。
媽的，這個臭流氓！
“你至少告訴我要做什麼吧？”夏芷默惱。
這樣的姿勢，讓她衣領敞開了不少，林向楚居高臨下地看過去，不經意之間，目光就落在了內裡瑩潤飽滿的地方。
帶著調笑意味的眸光一瞬間深了不少。
林向楚喉結湧動了一下，挪開目光，“送你一個禮物，先告訴我密碼。”
聲音發緊。
“什麼禮物？”夏芷默狐疑。
“驚喜。”
他收起先前漫不經心的姿態，也掏出自己的額手機，開了藍芽。
夏芷默遲疑了一會，報出一串數字，任林向楚擺弄。
幾分鐘後，手機便傳來了“叮”的一聲。
他把手機遞還給她，“音訊有好幾段，都在視頻文件裡，有需要的話，你自己再剪輯。”
夏芷默不解其意，點了首位的一個，裡頭的聲音先是嘈雜，緊接著，是林向楚在工地外圍同幾人對話的內容。
再往後……
劉大富，張颯，關姐，一個個人像是鎖鏈，接連浮出水面！
竟然是證據。
夏芷默心底猛地顫了一下，抬眸看他，眼底波光湧動，唇瓣囁嚅，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在工地上說想自己解決的時候並不是意氣用事，是真的想憑自身的能力去證明自己。
可在這裡，她的力量單薄、人微言輕也是事實。
甚至等冷靜下來，也意識到真要自己動手，難如登天。
本來一籌莫展之際，卻沒有料到林向楚會給自己一點點將路鋪好踩平，再將這麼一份大禮，舉重若輕地送到自己手裡。
心底的情緒複雜到莫名。
夏芷默覺得自己眼眶發燙，酸澀感一路膨脹，芥末似的衝進鼻腔，險些逼出眼淚。
而一些東西掩蓋在塵埃下，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心慌意亂卻又……隱隱歡喜。
小姑娘垂著腦袋，關了音訊，低聲說：“謝謝。”
林向楚未置可否，只時伸出手，忽然摸了摸她的腦袋。緊接著問：“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我……”夏芷默眨眼，將突如其來的情緒都壓下去，呼出一口氣，老老實實地搖頭：“我還沒想好。”
“我幫你出出主意？”
“你想怎麼做？”
上午時分的抗拒已經消失了九成，此刻的夏芷默像一隻被順了毛又喂了小魚幹的貓咪，一雙眸子熠熠發光，乖巧可人。
林向楚眯起眼，“如果是我，我會直接選擇一勞永逸。”
“一勞……永逸？”夏芷默咀嚼著這四個字，消化了幾秒，試探著問：“大叔你是說……炒了關姐？”
“嗯。”
“關姐是公司資深員工，要讓她走哪裡有這麼容易？你當這裡是你林氏的企業呢？還能你說了算？”
夏芷默翻白眼。
林向楚卻翹著嘴角，眼底閃過三分笑意和志在必得，“你只要告訴我，想，還是不想。”
想還是不想？
自然是……後者。
可全都仰仗林向楚，卻難免顯得不夠光明磊落。自己前一刻還在叫囂對方不要插手，如今嘗了一點點甜頭就想著不勞而獲。
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唾棄自己。
夏芷默心中糾結，猶豫著做不了決定。
日頭朗朗，小姑娘的眉頭皺著，光線落在她的五官上，將那點情緒照得清清楚楚。
林向楚聳肩：“行了，交給我吧。”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怎麼就交給他了？
“你大概不知道，你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情緒，其實一直都掛在臉上。”林向楚將人撈過來，帶著往外走，“走吧，先去吃飯。”
在夏芷默看不見的地方，林向楚表情微妙且複雜。
昨晚夏芷默那一番話仍舊叫他如鯁在喉，可真看著小姑娘受流言蜚語的委屈，他又不捨。
理不清的思緒索性先擱置一旁。區區一個奧納的小員工罷了，他，幫她鏟了就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