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了小雪，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巖毅一大早來敲門，正好是週末，楊正清沒去上班
他抖了抖衣服上的積雪對楊正清說：“你現在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兄弟，回家比撿錢還積極，想找你喝口酒真不容易。”
楊正清斜眼看著他，一副你有意見麼的傲嬌樣。巖毅沒理他，越過他對我說：“唐姐。麻煩你給我們哥倆弄幾個下酒菜。”
吃飯的時候，巖毅一杯接著一杯的悶頭喝酒，我知道這些日子他心裡肯定壓抑得不行，愛情不會讓人死掉，卻讓人難過的得要死。
我用眼神示意楊正清，讓他給勸勸，他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男人之間的交流方式我不懂，大概不會像女人一樣說很多安慰對方的話吧。
楊正清只是沉默的陪著他喝酒，一杯接著一杯，上好的紅酒香味濃郁得醉人，我也忍不住想小酌一杯。楊正清眼神複雜的看著我往自己杯子裡倒酒，最終沒有出聲阻止。
巖毅有點上臉了，笑著衝我舉杯：“唐姐夠義氣！兄弟，你這媳婦兒真心不錯！”
巖毅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很講江湖義氣的大老爺們兒，聽到他叫我唐姐，其實我挺心虛的，悶了一口酒，實在不忍心看他那樣，再怎麼裝作若無其事，也掩飾不了他內心的煎熬。於是決定把林穎聯絡過我的事情告訴他。
我儘量用最簡短清晰的語言描述清楚，林穎和孩子現在都很好。
巖毅啪的把酒杯重重的放回桌上，“啥？我媳婦兒啥時候聯絡你了？”
我咽了咽口水，生怕他會怪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支支吾吾的說道：“元、元旦那晚。”
只見他笑得跟傻逼似的，眼裡有東西在閃動，嘴裡反反覆覆的唸叨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應該也很害怕，林穎會把孩子打掉吧。
餐桌上明顯的感覺他心情變好了，一會兒給我倒酒，一會兒給楊正清夾菜，殷勤的不行。
他今天也是鐵了心放開肚皮喝，到最後走路都有些不穩了，楊正清不放心，說開車送他，其實楊正清也喝了不少，他開車我也不放心。
我說：“要不巖毅今晚就住這吧，反正有客房。”
巖毅搖晃著擺擺手，“要我住這看你們小兩口相親相愛的，安的什麼心，啊？行了，我不開車，打車回去總成了吧。”
送走巖毅，楊正清躺在沙發上揉著眉心。
我從醫藥箱裡找出醒酒藥，倒了杯水給他。然後坐在地毯上看電視，屁股還沒坐熱呢，門鈴又響了，我以為是巖毅有折回來了。
跑過去看門的時候我愣住了，即使歲月變遷，她不再如照片上看起來青春靚麗，可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孩，楊正清的初戀女友。
外面安靜的飄著雪，我的世界卻像五雷轟頂似的震盪著，她不是車禍死了嗎？難道大白天的我見鬼了，還是楊正清又騙了我？
想到這我心都涼了半截。在愛情了裡，我最怕的不是對方不愛我，而是以愛的名義一次又一次的欺騙。
“請問這是楊正清家嗎？”她臉上的震驚顯然不比我少，估計是以為敲錯門了。
我好想說不是，你走錯門兒了。可是下一秒楊正清在裡面喊：“瀟瀟，是誰啊？怎麼開個門這麼久。”然後我聽到身後他慵懶熟悉的腳步聲。我彷彿用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敢轉過頭看楊正清的臉。
她與他的凝視，眼神交匯間流露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我不知道他們的過往，所以此刻像個局外人一樣。
“Sherry，你怎麼……”最終楊正清先開了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的楊正清，我竟從他臉上看到了些許局促不安。
“正清，好久不見。”
“你不是……當年你……那場車禍……”楊正清支支吾吾，不過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我大概也能判斷出楊正清沒有騙我，至少他認為眼前這個被他稱為sherry的女人已經在車禍中死了。
可是她現在出現在了這裡，那他們當年是有什麼誤會？她這麼多年沒出現，現在又來找楊正清是為什麼？
她搓了搓肩膀，“外面好冷，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楊正清如幡然醒悟般抱歉的側身讓出一條道，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訥訥的挪動腳步跟了進去，才坐下，sherry說：“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楊正清看了看我，叫我先上樓。我如是被宣判般邁著沉重的步子上樓，卻鬼使神差在拐角的地方停了下來，於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首先開口的是楊正清：“我一直以為當年你死了。”語氣已經恢復了鎮定，聲音卻無比深沉。
“其實當年死的是我的孿生胞妹，大家都誤會了。”
客廳裡如死寂一般安靜了好久，然後楊正清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你車禍之後去哪兒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受了很嚴重的傷，躺在醫院昏迷了三個月，等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回國了，我很難過。其實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們有過一個孩子，只是在車禍中沒了。”sherry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我卻再次有了五雷轟頂的感覺，他們，竟然有過孩子？
又是一片死寂，我的內心翻江倒海的湧動著，突然很恐懼，不敢往下聽，但是我像碉堡了一般動彈不得，連呼吸都是痛的。我看不到楊正清的臉，可是他這麼重情重義，心裡一定愧疚得要死，何況這還是他的初戀情人。
“等我痊癒出院，我回國找過你，可沒想到你竟然那麼快就結婚了。”客廳傳來sherry輕笑的聲音，意味不明。
“對不起。”亙長的沉默，“這些年你過多好嗎？”
“兩年前結過一次婚，不過現在離了。”
“那你這次回來……是為什麼？”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回來。”
客廳了突然又沒了聲音，過了好久，sherry說她要回去了，楊正清立馬說要送她。
然後我聽到了大門合上時輕而穩的聲音，多少次聽到這個聲音我都都躲在玄關拐角處跳出來，長牙五爪的嚇楊正清，開始他總是配合著故意露出真的被我嚇到的樣子，後來一跳出來就被他穩穩逮進懷裡。
他們走後，我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臺階上，屋裡靜得可怕，腦子裡亂作一團，周身的力氣如是被抽空了一般。這種帳然若失的感覺我太熟悉了。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都黑了，楊正清還沒有回來。我起身，把燈開啟，突然而來的強烈燈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開啟電視，把聲音調到最大，然後仰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目光呆滯的望著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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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sherry的出場，沒有像歐陽雪那般來勢洶洶，只是安靜的和楊正清敘敘舊，可我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有時候我真覺得，寧願她狠狠地扇我幾巴掌，用尖酸刻薄的語言刁難我，至少這樣我還有還擊的理由。
楊正清回來的時候，身上的酒氣已經散盡，他只是安靜的看了看我，問我吃晚飯了沒有，然後進廚房給我弄吃的。
我在等他給我一個解釋，可他最終沒有像以前一樣對我說，想問什麼就問吧。
吃進嘴裡的東西如同嚼蠟，楊正清坐在邊上沉默的抽菸，漆黑的眼眸像深得化不開的濃墨。
"不和我說說嗎？"我沒想到，竟能如此平靜的開口。
"你想聽什麼？"
"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送sherry回去，聊了一會兒"
我笑，聊了一會兒？這一會兒可真長，長到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死死的盯著他的臉問他:"你打算怎麼辦？"
青煙在他臉龐繚繞，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離我遠了好幾個光年，不然，我怎麼會越來越看不懂他了，有時候他很直白，可他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每次都像重磅*一樣把我的世界炸成一片廢墟。
好久，他給了我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他說:"我能怎麼辦？"
我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就像當初我說的，不管他做什麼選擇我都不會糾纏，可現在我不確定我會不會瘋。
那晚，曾經纏綿過無數次的雙人床，中間像橫亙著一片荒洋，我如是隨風飄蕩的孤舟，彷彿再也找不到停靠的彼岸。
我沒有睡著，我知道楊正清也沒有，但我們無比默契的沉默著，讓黑夜將各自的心事沉浸。
我突然很想念林穎，想和她說說話，想聽聽她的聲音，想和她鬥鬥嘴，最終只是一夜無眠。
……
巖毅過來取車的時候，看到我和楊正清都繃著一張臉，他說：“喲，恩愛夫妻也會鬧彆扭？”
我們誰都沒說話，大概他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他把楊正清拉到陽臺上，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要走的時候，他說：“唐姐，要不我帶你去兜兜風？”
我說：“好。”家裡的氣氛實在過於壓抑，我悲哀的發現，現在的除了楊正清身邊，我竟然真的無處可去了。以至於巖毅說要帶我去兜風我沒有一絲猶豫就答應了。
不得不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巖毅和楊正清都屬於那種喜歡把車當飛機開的那一類。急轉彎的時候我感覺車子的半邊身子都懸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