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打點滴到下午四點多，別說來個人了，手機也安靜得跟宕機了似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響，心中悶著一口氣無處發洩。
我掙扎著爬起來去付了醫藥費，決定自己回去。
低著頭走在醫院走廊上，眼角餘光掃到一個神似楊正清的背影，等我抬起頭想要認清那個背影時，他推開門走進了不遠處的一個病房。
我本能的走過去，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sherry，而楊正清正坐在床邊，開啟保溫飯盒給她餵飯。
我頓時僵在了門外。他丟下我一整天不聞不問就是為了來醫院照顧她？虧得我暈倒進了醫院，不然怎麼能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
我以為楊正清臉上那種溫柔寵溺地表情只會對我流露，可是當我看到他慢慢的吹涼碗裡的粥，小心翼翼一小勺一小勺的餵給sherry時，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在輕微發抖。
sherry的眼神突然掃過來，目光短暫交匯。我確定她看到了我，但很快把目光收回去。我像是偷聽被發現的小丑一樣，尷尬極了。轉身想走，sherry的下一句話卻讓我定住了。
她說：“正清，你會和她離婚嗎？”聲音不大，隔著一道門的距離卻足以讓我聽得如雷貫耳。
心隨著她的這一句話劇烈震盪，轉身的動作也停下了。可是過了很久很久，楊正清都沒有回答。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預設了。”sherry溫聲細語的說道。
“先喝粥吧。”
“我還以為這些年你早就把我忘了，所以一直沒有回來找你。”
過了好一會，楊正清低沉的聲音傳來：“怎麼會忘得了你，當年一直以為你……”
“呵呵，我就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sherry的聲音像小女人一樣綿軟，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道一道割在我心臟最深的地方。明明知道這段話是sherry故意套給我聽的，心下還是難受得要死。
楊正清這段時間一直說公司有事，回家都挺晚的，原來真相在這裡，他又一次欺瞞了我。
出了醫院我把手裡的B超單揉作一團丟進垃圾桶裡，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回家。
我做了滿滿一桌菜，一天沒吃東西，很餓，坐在餐桌前卻一直沒有動筷。
晚上十點多，楊正清回來了。
“這麼晚還沒吃晚飯？”
“等你。”
楊正清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吃飯。我也動起筷子，飯菜都冷了，吃進嘴裡的東西沒了香甜的味道。
“今天書友會進行到一半，看見你離開了。”
楊正清扒著碗裡的米飯，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可是他在家和我不應該是這樣的表情。
“公司臨時有點急事要處理，就過去了。”
我心下冷笑，“最近你公司事挺多啊？”
“嗯，幾個專案同時開工，事比較多。”
我啪的一聲放下碗，死死的盯著楊正清，從他進門到現在，我在給他機會解釋，可是他竟然從頭到尾沒有一點表示。我終究是個普通的女人，沒辦法淡定的看著他演戲。
“我今天在醫院打了一天的點滴。”
楊正清抬起頭，眼神有些慌亂，“我不知道你進醫院，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楊正清，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如果你想結束，我絕不糾纏。”
他終於發覺了我的不對勁，也放下了碗。“你今天怎麼了。”
“在醫院我全都看到了。”
他低著頭，眼簾低垂，低低的說了一個字，“哦。”
我再也受不了他這副淡然的神色，從椅子上躥起來，轉身上了樓，我沒有回臥室，進客房反鎖房門一個人待著。
胃裡一陣噁心，我衝進衛生間劇烈的嘔吐起來。剛吃下去的東西連同胃酸一陣一陣往上湧，吐完我整個人都焉了。
用冷水狠狠的衝了一把臉，看著鏡子裡狼狽的鬼模樣，心裡難受極了。曾幻想過無數次懷孕的場景，應該是被楊正清抱著轉圈圈的幸福模樣，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想哭，卻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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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我心涼的是，楊正清從頭到尾都沒有來敲過客房的門，更別說哄我。
一夜無眠，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楊正清已經出門了。桌上有準備好的早餐，留了個字條，提醒我記得吃早餐。
楊正清總是這樣，明明知道我在生氣，還能若無其事的和我相處著，我不知道該是悲是喜。
吃過早飯，我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醫院。
推開門的時候，sherry一臉驚喜的看過來，發現來人是我嘴角的笑徒然落下。
“是你啊？”
“看到我很失望嗎？”
“不、不是，我還以為”她頓下話，“是正清來了。”說實話，聽到她叫楊正清叫得這麼親切，我心裡膈應得不是一點半點。
我走進去，把水果籃放在桌上，拿出一個蘋果兀自削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她奇怪的看著我。
我抬了一下眼，又低頭削蘋果。“來看看你。”
過了大概一分鐘，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她沒接，看著我的眼神帶著點孤疑。我收回手，把蘋果切成了兩半，拿起一把放嘴裡咬了一口，另一半遞給她，“放心吧，沒毒。”
她輕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這下終於接了過去。
蘋果啃了二分之一，我問她：“你為什麼住院？”
“急性闌尾炎，做了個手術。”
我看了看四周，連束花都沒有，除了我買來的水果，桌上還有幾根香蕉。“你親人怎麼不來照顧你。”
她咬蘋果的動作停下來，眼神變得暗淡，“媽媽和妹妹車禍中去世了，爸爸在美國。”
我點點頭，心下明白她應該沒什麼親人在身邊，其實也挺可憐的。我沒再說話，默默咬著蘋果。
“你今天來不是單純想來看我的吧？”她把蘋果核往旁邊一丟，歪著頭問道。
不得不說sherry真是個美人，不同於歐陽雪的妖嬈，她屬於那種清純的型別。三十歲的女人，還能給人清純感的不多。
我笑了笑，“不然你以為呢？”今天為什麼來看她，我自己都不知道，出門鬼使神差的就上醫院來。
她眉頭一挑，垂下眼簾沒再說話。
“能和我說說你和楊正清的故事嗎？”
她略微驚訝的抬起頭，“你想聽我們的故事？”
我點了點頭。長久以來，一直尋尋覓覓想要瞭解更多有關楊正清的過去，但他就像一本殘破的書，我四處尋覓那些飄零散落的碎片，努力拼接想要把他讀懂，但終究是不完整的。
sherry深吸了一口氣，思緒似乎飄出了很遠很遠。“我不想和外人提我們的過去，你不會懂的。”
對於他們的那段過往，我確實是個局外人，可我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的拒絕。
“那你為什現在才回來找他，都這麼多年了。”
“失去至親之痛，讓我萎靡了一段時間，一年後我回國，發現他竟然結婚了。我挺難過的，他怎麼能那麼快就把我忘了，牽著別的女人走進婚姻殿堂。所以我又回美國了，賭氣般也找個人嫁了，可是我的婚姻並不快樂……”她頓下話，沒有再往下說，這樣的人生經歷，著實讓人動容。
“你們、你們有過孩子？”我小心翼翼的問。
她眼神躲閃了一下，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我們幾乎同時轉過了頭，楊正清看到我顯得有些驚訝，轉而眉頭輕蹙起來：“你怎麼來了。”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他，“就想過來看看。”
“正清，既然來都來了，和她把話說清楚吧。”sherry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氣氛突然就陷入一片死寂。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牽扯出一絲笑，用最平靜的語氣說：“竟然她都這麼說了，你就來個痛快吧，我也不想每天都像夾在門縫裡生活，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男人是不是要跟別人跑了。”
他看著我，表情特別的痛苦，“瀟瀟，你能不能別鬧，回家等我。”
“我沒鬧！楊正清，反正遲早都是要做選擇的，不是嗎？”
他煩躁的把手中的飯盒重重的放在桌上，“別逼我！”
“正清，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和她離婚嗎？”sherry的輕輕拉著楊正清的衣袖問道。
我死死地盯著楊正清，他眼眸低垂，髮絲掃過他的眉心，好看又迷惑，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他說：“對不起，我不能和她離婚。”
“你以前說過會娶我，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sherry嗓音突然尖銳起來。
“那是以前，現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
如是繞口令般的話語，讓我眼底蒙上一層霜，這個我愛到骨子裡的男人終究是愛我的，道義和愛情，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人這一輩子，要做無數個選擇。或許，我們有選擇的自由，卻沒有不選擇的自由，看似自由的個體，卻無處不患得患失。
大概從一出生開始，我們就被推向一系列命運的賭局，大大小小的選擇與被選擇，貫穿著我們的一生。
我默默的轉身往外走，無論楊正清做選擇與否，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你去哪？”楊正清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我頓下腳步，沒有回頭，沉然吐出一句：“回家，等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