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楊正清*著上身坐在窗臺上抽菸，一根接著一根。
房間裡沒有開燈，菸頭明滅的煙火，映出他若隱若現的輪廓，好看而陌生。
他沒睡，我也沒睡，空蕩的房間裡沒有一句對白，安靜得可以聽見彼此淺淺的呼吸聲。這樣的沉默，被寂靜的夜醞釀得極度壓抑。
頭髮溼噠噠的黏在我臉上，出過熱汗之後身體冰涼冰涼的，很不舒服。
我索性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這個澡我洗了很久很久，滿身的旖旎，都是剛才他粗暴對待我的證明，手腕處被他掐出了淤青，可是最疼的地方是心裡。
他怎麼捨得弄疼我，我不過是和楊正川去賭城被偷拍了幾張不明不白的照片，他就這般對我,要是我真和楊正川有點什麼關係，他是不是要親手殺了我？
想到這我就覺得特別特別的委屈，站在花灑下任由溫熱的水從頭淋到腳，手都被泡得發白了，我還是麻木得站著。
直到門外傳來一連串的敲門聲。
是他，但我不想說話。
急躁的敲門聲在彰顯著他的不耐煩，嘭的一聲門被撞開了，我也跟著嚇了一跳。水灑在我的臉上，有些睜不開眼。
他走過來把花灑關了，扯過一旁的浴巾把我包起來，囂張的打橫一把抱出去。
“怎麼，我現在連洗澡的自由都沒有了嗎？”我躺在他懷裡，不掙扎，不嬉鬧，冷眼看著他皺成川字的眉頭。
“你洗得太久了。”他把我放到床上，扯過一旁的被單給我蓋上。我太累了，頭昏昏沉沉的，也懶得和他再吵。
睡了沒一會兒又醒了，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太陽穴的動脈突突的跳動，腦袋疼得彷彿要炸開了，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的。
朦朧中感覺有隻手摸了摸我腦袋，然後突然而來的強烈燈光讓我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頭。
“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邊說著邊往被子底下躲，過了一會兒沒人再動我。
等我漸漸適應了燈光，抬起沉重的眼皮，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楊正清不知道去哪了，我甚至懷疑剛才那個聲音是不是我出現了幻聽。
也好，沒人在我可以好好睡一覺，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先把藥吃了再睡。”才睡了一會兒，就被人撬起來了。
第一次覺得楊正清帶著蠱惑性的低沉嗓音聽來特別煩人，明明快要睡著了，又被他吵醒，太陽穴跳動的頻率更猛了，腦袋疼得我直皺眉。
就著水吞了幾顆苦得要死的藥，最後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兩點了，下樓看到楊正清坐在沙發上抽菸，沒有開電視，客廳裡特別安靜。
“醒了，飯菜都還熱著，過來吃點吧。”
我走過去，茶几上果然有飯菜，不知道是他現在才吃午飯，還是掐準了這個點我會醒才做的。
我在離他比較遠的位置坐下。他看了看我，喉結滾動了兩下，像是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習慣性的拿起昨晚落在沙發上的手機點開來看，有三條簡訊，第一條是話費提醒，第二條是林穎的，我很驚喜的點開來看。
她說她回來了，但不是因為已經釋懷從前，而是她爸爸心臟病突發，情況不是很樂觀，她不得不回來。
如果第二條簡訊的衝擊力為機關槍級別的，那第三條簡訊的衝擊力就是坦克級別的。
只有一張照片，sherry挽著楊正清的手出現在某個酒店的走廊裡，雖然只拍了個背影，但我確信我沒有認錯。
“看什麼呢，快吃飯吧。”楊正清想要湊過來看，我一下把手機按黑屏了。
他不悅的看了我一眼，我躲開他審視的眼神，拿起茶几上的飯碗胡亂的往嘴裡扒飯。
“你、你昨晚去哪了？”我試探性的問了一下，那一刻的心慌讓我明白我有多在乎他，他怎樣粗魯的對我都沒關係，唯獨sherry，像根刺一樣橫在我心裡。
我不知道初戀對一個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曾聽人說過，十七八歲愛上的那個人，可能是你一輩子也得不到，卻是窮盡一生都忘不了的人。
楊正清往我碗裡夾菜，“一直在家照顧你。”
“那昨天白天呢？真、真玩女人去了？”
他特別淡的瞟了我一眼丟給我兩字：“沒有。”
一頓飯吃得說不上愉快，各懷心事的沉默吃著。
一切都在去馬達加斯加回來之後悄然改變，原來生活不過是給了你一顆糖，再給你一巴掌。
吃完飯我上樓給林穎打了個電話，她聲音聽起來特別的疲憊，好久沒聯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時候說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
索性換了身衣服，打算去醫院陪陪她。
看到我提著包下來，楊正清問我：“去哪兒？”
也不知道為什麼，很平常的一句問候現在聽起來就來氣，我不悅的說：“怎麼，難不成真要軟禁我？”
他的臉瞬間就黑了，我沒理他，兀自往門口走去。我的指紋竟然開不了這個感應門，他真把我的指紋感應資格給取消了。
我重新折回來，走到他跟前，毫無感情的說：“麻煩楊總開一下門。”
他沒動，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我，眼眸裡浮現著隱隱的怒意，“我們之間一定要鬧成這樣嗎？”
我冷冷的看著他，“我只想出個門。”
他煩躁的扯過旁邊的抱枕丟出去站了起來，身高的差距讓我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我以為他又要變態的對待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你燒剛退，還是多休息好。”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好朋友的爸爸住院了，我得去看看她。”
他顯然不知道林穎回來的事，盯著我看了好久好久低低的說了一句：“好，那我陪你去。”
……
林穎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凳子上，許久不見，她瘦了好多。
我在她旁邊坐下，問她情況怎麼樣。她說很不好，醫生說等醒過來觀察幾天才知道能不能做心臟搭橋手術。
“我媽媽守在我爸的病床前寸步不離，就怕他突然走了，看得我特別揪心。”林穎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特別的空洞，她說她都不敢哭，她怕她一哭媽媽也跟著哭。
我理解那種假裝的堅強，心裡難過也要忍著。楊正清悄悄走到走廊盡頭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巖毅就來了。
林穎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那一眼飽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畫面太清晰了，巖毅走近她，站在她面前，只說了一句：“別怕，一切有我在。”林穎忍了許久的眼淚就下來了。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擁有這樣的能力，他不用說太多的言語，就能讓你拼命堆砌起來的堅強瞬間土崩瓦解。
我默默的站起身走開，把地方留給他們。林穎表現得再堅強，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人，沒見過什麼生離死別，這種時候總是希望能有個能夠依靠的肩膀。
更何況，她和巖毅之間斷不了。
巖毅真的變得沉穩了很多，或許，這才是他骨子裡本來的樣子。
他把林爸爸安排進了醫院的高階單人病房，聯絡了國內有名的醫生，只要林爸爸醒過來，就給他做手術。
每天陪著林穎守在醫院裡，裡裡外外打點好一切。沒事的時候和林媽媽聊聊天，開導開導她，很快就收攏了林媽媽的心。
好幾次林穎甩臉色給巖毅看，林媽媽都向著巖毅說話，親生女兒反而不討喜了。
看得出來，林穎也精神多了，不像前幾天那般死氣沉沉了。
反而是我和楊正清，每天一起進進出出，看似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但是早就有了隔閡。
那天林爸爸醒了，醫院說可以安排做心臟搭橋手術，我和楊正清都過去了，五個人在手術室外面等。
林穎和她媽媽坐著，林媽媽很緊張，手一直緊緊的抓著林穎。楊正清走到走廊盡頭的視窗抽菸，我靠著牆站著。
巖毅走過來，他問我：“你和楊正清最近怎麼了，感覺你們怪怪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楊正清奪門而出之後，我打電話他沒接，後來再打給巖毅也沒人接。
我問他：“前幾天我打電話給你怎麼沒接？”
“那天和客戶在開會，不方便接，本來想給你回一個的，後來給忘記了，你找我什麼事兒？”
“也沒什麼事。”那就是說，楊正清那天沒有和巖毅在一塊兒，真和sherry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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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著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這幾天我們表面和平的相處著，也同床異夢著。
偶爾的交流就是吃飯了，出門了，早點睡。
他沒有再欺負我，睡著的時候習慣性的伸手過來抱我，我不拒絕也不迎合。誰都沒有要先開口解釋的意思。
林爸爸的手術很成功，轉移回原來的病房休養，大家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來。
特別是林穎，也有精神和巖毅鬥嘴了，偶爾巖毅對她做出親暱的動作，會被她狠狠的用手開啟，還罵罵咧咧的說別以為這就原諒他了，叫他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別整天在她跟前晃悠。
巖毅每次都裝作很委屈的樣子，可是依然每天樂呵呵的提著補湯上醫院，而且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我是來看伯父又不是來找你！
巖毅是個聰明人，林穎肯理他，說明他還沒有被判死刑，女人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林穎每次對他翻完白眼，一轉身笑得怕是連她自己都沒覺察到吧。
我打趣她，何必這麼犟呢？明明已經原諒他了，還故意甩臉色給他看，乾脆和好得了，反正你倆這輩子誰也別想離開誰。
她說，其實從離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有一天一定會原諒他，可是他們之間互相嫌棄的這種交流方式改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