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就學會跟自己的影子說話了。
他畫完了總要擦掉,怕被大媽看見了罵。
那個孤獨的孩子一點點長大了,竟然長成了一個陽光正直的少年。
是因為他知道珍惜的緣故吧,他極力地擺脫自己一個人的悲哀,看見別人的笑臉總是格外渴望能融入進去。
他珍惜每一次能認識人的機會,於是所有人都喜歡他,就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眼中的好班長,想想能同時安穩兩個階級的人也是很難見的。
而他心底的、那份幼年的孤獨寂寞卻一直殘存著,怎麼消也消不掉。再後來,總感覺好像有點受到牽引的感覺,當他想去找那個牽引心緒的東西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這一刻,又一次覺得心中那份失落散去了,不知是哪裡來的風。
是夜風嗎?
陳文新有些悵然地抬頭,忽然發現自己越走越慢了,弄得像隨時隨地都要停下來,關鍵是一直都不停,就在消磨時間。
他不好意思地看著身邊的女孩,對方像是沒有察覺一樣的,他走多慢,她就跟著走多慢。
“不好意思啊,我想別的去了。”
“嗯。”
女孩應了一聲。
陳文新對這女孩的印象不由又好了一分,往往隨便換一個女生都會好奇地追問“什麼呀”。
不過這一下子又沒話可以說了,陳文新努力地找話題,最後傻啦吧唧地問了一句:“你小時候喜歡做什麼?”
“沒有什麼。”女孩說,“我沒有喜歡做的。”
陳文新感覺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
他心裡忽然生出了幾分不好的想法……他這算什麼,追求人家嗎?
喜歡上一個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女生?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是奇蹟。
“女生小時候都喜歡玩過家家,我有個妹妹就很喜歡。”
他的妹妹,對他還是很好的,不會用有色眼光看人,這樣他就很喜歡了。至於這個妹妹小時候太貪玩太會惹麻煩,他就不想隨便評論了。
小時候大伯大媽帶妹妹去遊樂場去玩,他總以學校有任務的藉口沒有一起去。
他想,去了也不好意思開口玩,只能呆呆看著別人開開心心的,自己卻那麼落寞不合群,倒不如不去了。
女孩撲哧一聲笑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看著她,恍然間發覺她並不是被逗笑了而發笑。
那笑容帶著長長的無可奈何的餘音。
“一個人怎麼玩?”女孩笑笑,感覺像是她已經習慣的事情,所以笑得也很自然。
“一個人?”陳文新愣了一下,“你們那沒有同齡的嗎?”
“我媽媽去上班的時候,我一個人只敢待在家裡。”女孩幽幽道,她的聲音飄渺得有點虛幻,像是在自言自語自述回憶。
“那……”陳文新本來想問你父親呢,忽而反應了過來,及時剎了回來。
真蠢,他總不能去問你父親是死了還是跟你母親離婚了吧。
原來她小時候也難過啊,陳文新心裡飄過這個想法,難怪話那麼少。
“那個時候真好,要是能永遠待在家裡不出來就好了。”
“怎麼可能呢?”陳文新笑了笑,想活躍一下氣氛,“長大了就好了啊,長大了能做很多事情,小時候的事情都不算什麼呢。”
“可是長大了……會死啊……”女孩唸叨著。
“啊?你說什麼?”陳文新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死不死的?”
月光照到女孩的臉上,她的眼睛亮得清明,越是這樣,眼底的木然空曠越是看得清楚。
像所有的光線都不能逃逸的黑洞的那雙眼睛,一眼望過去,望不到盡頭。
“長大了,笑小時候天真嗎?”
女孩笑了,卻不是嘲笑,她只是個特例而已,不能放大到所有人。
所有人還是該長大的長大該走得走,不會因為她一個停了而有所改變,即便是最親最愛的人。
而她們本就沒有必要更不能為你而停滯。
“到了。”趁陳文新還沒說話,她提前開口說道。
陳文新抬頭看了一眼,奇怪道:“不啊,這是七棟,八棟在後面,走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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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顯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陳文新說,“第一棟是留校的教師住所樓,往第二棟開始數,這才是學生七棟。”
是啊,變了。
她的記憶都對不上了啊。
女孩默然地跟著陳文新又走了幾步,“謝謝。”
“不客氣。”陳文新開朗道,“女生還是早點回寢室吧,還有啊,心情要好點,高三壓力是大,也不能這麼壓抑自己。”
“知道了,學生會的。”女孩這次笑得才略顯開心。
下一秒,當陳文新轉身走得時候,那絲笑容在臉上凝固了,接著崩塌了。
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進了黑暗裡,漸漸融入了黑暗的空氣裡。
哪還看得見有這個人呢?
最後陳文新不幸地還是遲到了,不過到底是學生會主席,宿管都認識,只是囑咐他以後在教室看書看著時間,別忘記了。
這時,陳文新才覺得有點訝異。
這不是他太驕傲太看得見自己,而是事實本來如此。
他當學生會主席的那一年經常在全校演講,按理說所有人都是認識他的,即使不記得他的臉,他的名字還是有印象的,怎麼那女孩的表現就是一點點都不認識他呢?
陳文新想了想,也許是人家不關心這,看她的樣子就像是從不和人說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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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影無言地攤著雙手看著——又有一個人要死了。
夢境已經做好,就等戲子歸位了。
“死,不就跟做夢一樣嗎?”這是螣蛇說的。
“沒有什麼比夢更美了,所以製造死亡的夢境就是一出藝術,你說是不是?”
她當時聽得就差沒有吐出來。
那是她第一次殺了人,不知為何,她明明沒有碰到那個死人,雙手之上突然蓋滿了血,猙獰的、怎麼抹都抹不掉。
而他看著,幽幽地說了那些臺詞。
螣蛇熱衷於看人自殺,他對直接殺人沒有興趣,他喜歡摧毀一個人全部的意志,讓那個人自行了斷。
越是絕望地死去,他越喜歡。
這般變態的心理,也不知是怎麼生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