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明基的話，故菀也不由得被拉回到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往昔時光。
那時的她還是不知愁為何物的將軍府大小姐，也更像是肆意無拘的翩翩少年郎。
從無人圈著她閨中做女紅，故大將軍會帶著她提到跨馬征戰殺敵，自小養了一身男兒爽朗氣。
“那後來你那位朋友呢？你二人再未曾見過？”喬齊晟不知內情，順勢追問。
李明基自嘲一笑，搖了搖頭，“後來生了變故，我二人再未能相見。”
“真是可惜。你可曾試圖找過他？”
“自是尋過，只是後來我為父守靈，離開了京城。數年後聽到了她的訊息，知她好著，心中稍安，原想待我回京之時便與其想見，可怎知…造化弄人。”
“發生何事？”喬齊晟酒也顧不及喝，急著問道。
“京中生變，她也不見了蹤影。”李明基語聲沉痛。
“京中生…你是指君王移位那件事？”喬齊晟略壓低了些聲音問。
李明基點了點頭，“不錯。”
“君王移位，你那位朋友也不見蹤影，原來他是前朝眾人。”喬齊晟似也跟著惋惜一嘆，“皇上如今暗中四處查殺前朝餘黨，即便你那位朋友僥倖逃過，卻怕也不會露面了，你跟你這位好友還真是多舛的很。”
比起喬齊晟的惋惜感嘆，李明基本人卻顯得更平靜許多，他提壺為故菀和戈白分別斟酒，“無妨，我想我已經得到了她的訊息，得知她好著，我便心安了。”
“哦？如何得到的訊息，此人現在何處？聽你說的這些，我倒是也想要見一見你這位朋友，更想看到你二人重逢相聚之日，時隔數年的知己好友，定會十分感人。”喬齊晟捏著酒盞一臉希冀之色。
李明基卻笑了笑，答非所問道：“雖時隔多年，可我依然清楚記得與她初次相見那一日。”
喬齊晟好奇問：“如何？說來聽聽。”
“那年生冬天格外的冷，雖已開了春卻依舊連著下了幾場大雪，我初次隨家父前往她府中做客。
後院初初見她，她長髮有些歪歪扭扭的挽在頭頂，穿了一身利落的黛色長衫，披著一件銀灰色的披風，圍著一條銀狐皮的圍脖。她不似尋常貴府家的公子小姐戴金佩玉，反而腰側掛著一柄有些年頭的魚皮刀鞘彎刀，聽到我的腳步聲她回過頭來，微挑著一側眉頭，輕仰著下巴，略帶傲氣的問我是誰。”
“哈，只聽到此處我便猜得出，往後你二人在一處，你定是被他吃定了的。李公子你這性子直爽待人寬和，可他初見之時便滿是倨傲之色，雖是少年心性，但正所謂三歲看八十。你說我猜得對是不對？”喬齊晟忽然笑著道。
李明基也跟著笑著點了點頭，“當如喬大哥所言。不過她並非倨傲之人，只是天生一身傲骨之氣，雖是如此卻待人極好，即便府中低等下人她也曾多番照拂。小小年紀心胸更是常人所不及，我爹曾私下與我說過，她這樣的人，生下來就是高居上位之人，非我等可及。”
喬齊晟忽然若有所思的說：“聽你說的這些話，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何人？”李明基問。
喬齊晟轉而看向了故菀，“像將軍。”
故菀捏著酒盞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清淺一笑，對他這話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而喬齊晟也不過是這麼一說，倒也並未多想，只回頭繼續問李明基，“那後來呢？”
“後來，因為我爹與她的父親常常往來，我二人便也愈發熟悉。我們常常會揹著長輩去地窖喝酒，或者繞開守衛去山中打獵。打到了野味便就地尋一處燃火炙肉，然後我二人背靠著背，守著火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時能天南海北的聊上一整夜，有時卻也可以什麼都不說的相互守著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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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好飲酒，但卻酒量不濟。偏偏與此事上又是個執拗不聽勸的性子，所以常常喝的不省人事，每次我都要守著整夜等她醒酒，或者將她背回府中，然後被我爹一頓責罰打罵。如今想來，那樣的日子是我這輩子過的最肆意最痛快的日子了。”
喬齊晟蹙眉問：“他貪杯，為何你爹要打罵你，這豈不是太不公平。”
李明基不以為意的笑著道：“我比他年長幾歲，理應勸著護著他。但我這兄長沒做好表率，我倒是也心甘情願受著。”
“唉。如果我小時候也有你這樣一個大哥就好了。”喬齊晟感嘆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故菀一直在旁坐著默默未言，微垂著眸光兀自捏著酒盞，時不時的輕呷一口杯中花香四溢的酒，並且時不時的牽動一下嘴角。
而戈白越同樣沉默不語，聽著李明基述說那些年少時的趣事，心中有些豔羨，不由得會想，若是他能夠早日一點認識那個肆意無拘，酒量不濟卻貪杯的少女，那生活定然便是別樣一番美滋味。
“或許，她之所以酒量不濟卻貪杯，正是因為心知有你這位兄長在，知道你會一直護在她身邊，所以她不需有所顧慮，可以在你面前醉的肆意無狀。”沉默許久的故菀，忽然開了口。
李明基眼中溢滿了笑意，同時還有許多感慨或是感動，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時間將他填滿，但更多的還是歡喜。
李明基用力點了點頭，“如果他日能夠再次見到她，我希望她知道，雖然我二人時隔多年不見，但我還是當年那個願意陪著她瘋鬧，願意護著她酒醉，願意跟著她上陣殺敵，願意一輩子當她好兄弟的那個李明基。”
故菀終於抬眸與李明基對視，她嘴角的笑容漸漸擴大，眼中同樣溢著點點水光，她抿唇未言，但二人四目相對卻已然心照不宣。
喬齊晟看到故菀和李明基二人的神情，忽然“嘖”了一聲，狐疑的問他二人：“李公子口中的那個多年未見的少年知己，不會就是故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