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坊腳步微頓，看見楚舟頭也不回地直接走進房間，眉頭迅速地皺了一下。他在那站了一會，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進了對面的房間。
楚舟走進房間後沒有聽到動靜，才想起來兩人不在一個房間，他轉過身見對面的青坊已經準備關門，便朝對方微笑了一下，正要開口。
便見青坊忽地合上門。
他有些訝然，無奈地搖了搖頭，也關上了門。
而青坊則默唸著□□，一切皆是虛妄，坐到床上，拿起了木魚。
是夜。
楚舟正躺在床上熟睡。
這幾日風餐露宿，也算得上是日夜兼程，僕僕風塵，現在終於可以住到客棧好好休息，他迅速收拾完後**睡覺了。
“嘶嘶……嘶……嘶……”
微小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忽然響起，有什麼東西快速地滑動著，黏膩地圍繞在耳邊，令人毛骨悚然。
“嘶……”
這聲音越來越近，近到像是從床附近傳來的，或者是在身體周圍迴響，甚至，更近。
楚舟驀地睜眼，坐了起來，房間內沒有燭火，唯有月光從窗戶裡透過來，可以看清裡面模糊的輪廓。
桌子，凳子，床頭的燭臺，都好好地擺在那裡，什麼異常都沒有。
他剛才聽到的聲音也消失了，現在空氣中是死一般的寂靜，什麼都聽不到，剛才像是睡夢中出現的幻覺。
他籲了一口氣，應該是在做夢吧。
他重新躺下，閉上了眼。
在他沉睡之際，“嘶……”，那聲音像又響了起來。
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了他的耳邊。
楚舟猛地睜開眼睛，扭頭看清聲音來源時“噌”地坐起來，整個人迅速挪到最裡面，動作太大，不小心帶倒了燭臺，使其掉到地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他沒有心思去管燭臺，盯著那道細長的影子不敢放鬆。
那應該是一條蛇，在他剛才慌張的動作中沒有任何反應，靜靜地立著身子對著他的方向，“嘶嘶”地吐著信子。
一人一蛇安靜地對峙著。
突然，蛇像是收到了什麼指示一般，身子晃了一下，朝他慢慢滑了過來。
而這時，楚舟才看清，那條蛇後面還有幾道影子，之前在黑暗裡隱蔽著。
“嘶……嘶……”
這些蛇的吐信聲重合在一起，讓他心裡有些發麻，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
蛇的速度很快，眼看要滑到他的身邊。
“吱呀——”
門開了，燭光隨著來人的走近照亮了整間屋子。
是青坊。
蛇在亮光下好像是被定住了，在離楚舟不到一掌的距離，全部靜止下來。
這些蛇共有五條，頭部呈三角形，體背鮮綠，最外側有一道白線從細細的頸部連線到蛇尾，尾端帶著點焦紅色。
青坊看清蛇的樣子時瞬間冷下了臉，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這些蛇的頭上像是被什麼纏住了，然後萎靡地爬了出去。
楚舟舒了一口氣，從床上下來，對著青坊感激地笑了笑，想組織好語言再開口。
青坊放下燭臺，語氣冷淡地道：“我聽到了你房間裡的聲音。”
啊？楚舟愣了愣，看到地上那個摔壞的燭臺，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解釋過來的原因。
只是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剛才那個聲音在夜裡那麼大，想不聽到都難吧。
他道了謝後，才不解起來，睡的好好的，哪裡來這麼多毒蛇呢？
青坊的眼神變得冰冷，開口道：“它們是被人操控的。”
又或者，可能是妖怪。
楚舟聽到他的話，想到剛才在前面的蛇確實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接收指示。他的眉頭蹙在一起，實在想不到有誰會這樣做。
突然，他腦子裡閃過白天上樓時，感受到的那道尖銳的視線。
會和那道視線有關係嗎？
若真的有關的話，又會是什麼原因呢？
他正絞盡腦汁思考著，看到青坊已經向對面走去。
他連忙伸手拉住對方，開口道：“師父等等，我也去你的房間。”
青坊聞言停下腳步，輕斥了聲：“胡鬧。”
“師父？”
楚舟有些茫然。他只是想著來時路上他們總要一起誦經唸佛，而且現在也睡不下去了，倒不如和青坊一起敲敲木魚，平復一下心情而已，怎麼胡鬧了？
青坊看了他一眼，頓了頓，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楚舟見他也不是拒絕的意思，正想找出木魚卻想起之前放在青坊那兒了，便拿起燭臺跟了過去。
青坊已經坐在床的左側誦起經來，楚舟一走進去聽到木魚聲才反應過來，這聲音在外面是聽不到的。
他將燭火弄的暗了一些，拿起桌上的木魚坐到床的另一側，閉上眼睛，安心敲了起來。
青坊聽到身邊的動靜，不知怎麼有些心煩意亂。
他的心經念起來也有些不順，最後，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
一燈如豆，發出淡淡的黃光，他看向旁邊的人。
那張臉在微弱的光下朦朦朧朧，認真的表情在燭光晃動中顯得有些昳麗，他的視線從細密的睫毛向下，經過秀挺的鼻子，停留在那薄薄的、看起來極為柔軟的嘴唇上。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那場夢，心跳不由變得有些快。那個夢裡，他們無比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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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盯著楚舟，直到對方突然睜了眼，他來不及避開，直直對上了視線。
那雙眼睛漆黑又剔透，平常也是有些冷淡的，但此時在微弱的燭光中多了些溫度，極其溫柔地看著他，似乎滿是柔軟的情感。
在這樣的注視中，他的感情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了，眼神完全不能移開，心緊張地跳動著，“怦、怦、怦……”，一下一下，整個房間都充斥著他的心跳聲。
青坊想要說些什麼，想努力平復這危險的感覺，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斷情絕欲，無欲無求，唯有斬斷塵念，才能成佛心。他心裡快速地念著佛經，回想著自己入世的目的，漸漸的，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平靜。
“師父？”
楚舟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如玉石敲擊，泠泠之聲。那雙眸子也泛起純然的疑惑。
如同落入湖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偽裝的平靜。
永珍若夢。
可他卻，有些不想醒了。
他搖搖頭，閉上了眼。
楚舟見他繼續，也接著唸誦起來。
便到了第二天。
楚舟準備去街上轉轉，想打聽打聽訊息，看能不能找出那個想要殺他的人。
青坊仍然戴著斗笠，和他走在一起，只是今天似乎話多了一點？
“師父，我們先去找一下有沒有特殊的地方吧。”
楚舟提議道，他想著那人既然能操縱蛇，也許會在某個地方養著一群蛇，只要找到那個地方好了。
青坊點點頭，道：“嗯。”停頓了下，加了句，“走吧。”
兩人順著左邊的道路走去。
剛開始路上人還很多，走著走著，漸漸沒了人影。路邊的房屋也減少了一些，更為破舊起來。
直到面前出現一間宅子，看上去不太大，周圍都是灰塵，有樹葉雜草之類的堆在牆邊，像是已經廢棄了。
楚舟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他抬頭，院牆上爬出了幾條蛇，正是昨晚那幾條竹葉青。
是這裡了。
他擔心院子裡還有其他蛇，便拽住了青坊的衣袖，兩人上前，開啟了大門。
裡面全是蛇。
黑的，紅的，綠的……
蛇群中間是個男人，年齡很大，正喂周圍的蛇吃著什麼。
楚舟見他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到他們時眼裡發出驚喜的光，有些顫地向前走了兩步，嘴唇囁嚅著開口。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