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飄飄，綠水滔滔，芽兒新綻出來，花兒送來縷縷清香。那笑容如同春暖花開，溫柔地照進人的心底。
楚舟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眼神有些飄忽。
怎麼能有人笑的這麼溫柔呢？
他頓了頓，才緩緩走過去，面對著一目連，有些愧疚地道：“我來晚了。”
一目連邊帶著他往裡走，邊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輕柔地道：“沒關係。”
楚舟見他動作有些頓，回頭看了一眼，視線停在門口處。那裡只有對方剛站的地方是空的，再往外點便鋪滿了掉落的樹葉。
他側過頭看著一目連，聲音越發輕了起來，道：“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一目連側臉的線條柔和起來，眼裡滿是溫和，溫聲否認道：“沒有呢。”
“是嗎。”楚舟笑了一下，想了想，伸手拉住對方的手，有些涼。他便用了點力，隨著對方走進神社，說了句，“沒有好。”
兩人並肩坐下，離的很近。
一目連有些擔心地問道：“這兩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楚舟點頭，道，“前兩天有村民看見河童了，而且村民們都去了河邊，後來也出現了許多河童。”
“那，他們是不相信那是妖怪嗎？”
一目連想起楚舟上次說過要想辦法讓村民們知道河神的真面目，但看對方現在的臉色，應該是沒有成功了。
楚舟長嘆一聲，面上有些煩悶，道：“明明他們都知道河裡的是河童了，知道那是妖怪，可非要說那是河神……”
“這樣啊……”一目連垂下眼，低低地道，“不願意相信嗎？”
楚舟還是有些不解，道：“那可是妖怪啊，而且還抓走了那麼多人類女子，他們不相信，又有什麼好處呢？”
村民們這樣看來，是還要繼續祭拜“河神”了。他們那麼相信，是一群河童保佑著他們，而且還會一直庇佑下去嗎？
一目連卻已經想明白了，他低聲道：“可能，是因為他們不願承認自己錯了吧。”
人類已經獻祭了那麼長的時間，那麼多的女子被送進河裡，要是承認河裡的只是妖怪，他們祭拜多年的神明，只不過是一群妖怪，那不說明他們一直做錯了嗎？
他們只能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而且，如果河裡沒有河神，那他們曾用那麼多女子獻祭，以後怎麼能過的心安理得呢？
楚舟被他提醒，也漸漸想到了這些。
只是人類的劣根□□。或者說，他們不在意真相，也不願意改變。
只是，其他人可以自欺欺人，但是被獻祭女子的父母呢？他們當時明明極為悲痛。
聽到楚舟的疑問，一目連輕輕笑了一下，眼裡卻是無奈。他曾做了那麼久的神明，見過那麼多的人類，這幾百年過去，人類卻原來從來都沒有變。
他輕聲道：“他們當然不會承認，畢竟，他們的女兒是他們親手獻祭的。”
他們做出這樣的事，當然只能是獻祭了河神，只能是為了全村人做出了犧牲。若是獻給了妖怪，那他們的殘忍，又算什麼呢？
日光正盛，楚舟卻感到了冷意。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些村民的想法。一般不應該是痛恨妖怪，及時止損，並轉而感激真正護佑著他們的神明嗎？為什麼這些人卻選擇這樣的做法？
他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
算了，不明白不明白吧，重新想辦法是了。
他轉頭看著一目連，問道：“你晚上在哪裡睡？”
一目連被這突然轉變的話題弄的有點茫然，半晌都沒有回答出來。
楚舟眯起眼睛，盯著對方，緩緩道：“你平常難道不睡覺嗎？”
“睡，”一目連搖搖頭，然後突然想到這兩天確實沒有睡覺，又點點頭，道，“嗯，不用。”
楚舟長長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沉吟了一會兒後，便說道：“那晚上一起睡吧。”
一目連的臉上迅速紅了幾分，金色的瞳孔變得更亮，溫和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一、一起？”
“對啊，”楚舟輕笑一聲，側過頭看他，“我不用再回去了。”
那麼，對方會一直陪著他了？
一目連的眼睛亮了起來，本來柔和的嘴角更是忍不住向上翹，語氣有些輕快，溫柔地能將人溺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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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起睡。”
楚舟見狀，心裡微微一動。
兩人本挨得極近，這樣靠坐在一起，楚舟能感到對方身上傳來一絲涼意。
——天氣這麼熱，對方的身上一定很涼快吧。
他的思緒突然拐了個彎，想到了這個，忍不住往身側挪了一點。
一目連轉頭看過去。
楚舟正看著前方，面上極為正經，應該是在思考著重要的事情。
他便偷偷打量著對方的側臉。
對方要是對著他笑，那是十足的溫柔，像是在看最重要的人。但是現在這樣嚴肅著臉，那一側的眉眼顯得有些冷淡，彷彿染上了冰霜。
他看著看著，便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些，手撐在對方的身後，近的只要一動便能貼上對方的臉頰。
他的手心滲出點點汗意，心臟跳動地有些亂。
楚舟發了一會呆，回過神來後感覺身邊有著什麼。
他稍稍側了下-身，視線也跟著轉過去。
一目連不知何時離他這麼近，風吹起對方的長髮，似乎有髮絲飄到了他的臉上。
對方淺金色的眼睛裡滿溢著溫柔，不知道是不是太熱，臉上泛出一點紅色。有些薄的嘴唇緊抿著，紅紅的，看上去應該很軟。
咬上去應該會很軟吧……
同一時刻，正盯著楚舟的一目連心裡這麼想到。
他的視線一直盯著對方的唇瓣，莫名被吸引住，完全不能移開。
他飛快掃視了一眼楚舟，見對方似乎有些發怔，便緩緩地湊過去。
離得近了，好像要感受到對方的溫軟。
“撲稜稜——”
周圍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一目連猛地坐直，臉瞬間有些紅了，他的心“怦怦”跳著，暗自呼了一口氣，轉過去看聲音的來源。
只是一群被驚飛的鳥兒。
他不只是該慶幸，還是該失落，沉默了一會，便站起來，說道，“我去找點吃的。”然後匆匆走出了神社。
楚舟坐在原地，見對方急急地走遠，不由勾起了一抹笑。
一目連一向是溫柔穩重的，現在這樣青澀害羞的樣子，還真的有點可呢。
唔，有點期待晚上了。
一目連出去沒多久回來了，帶回來一些果子。正是楚舟一開始送給他的那種。
楚舟見一目連已經恢復了溫和的樣子，便也不再逗他，只拿起果子吃了起來。
雖然果子很甜，但是楚舟吃了幾個後，吃不下去了。而且，他一直是在村長家吃飯，現在還是有點想吃肉，只吃水果根本不夠啊。
他張了張口，見一目連吃起剩下的果子，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來。
總覺得對方這麼風光霽月，仙氣飄飄的，跟生火做飯什麼的完全聯絡不起來。
一目連咬了兩口果子，注意到楚舟一直看著自己，便轉過頭來，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嗎？”
“沒有。”楚舟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走向了角落裡。
那裡是一堆細細的樹枝，有些亂地擺放著，旁邊還有幾個沒有編成功的小人。這是之前他讓一目連教他的時候練習的作品，沒想到對方還沒有扔掉。
他無事可幹，便抽出幾根枝條，饒有興趣地編了起來。
只是可能他真的完全沒有天賦，編了不到一半忘了剩下該怎麼做了，絞盡腦汁地苦想著。
楚舟想了半天也回想不起來，只好掏出一目連送的那些小人，準備研究一下再試著繼續編。
沒等他拿出來，身邊突然伸出一雙手，握住他的手引導著動作。
楚舟感覺有些彆扭，這個姿勢有些不舒服，手被帶著編織也很不方便，他輕輕叫了聲“連”，便想抽出手來。
“嗯，”然而一目連只是低聲應了一句，手卻緊緊握住他的，沒有放開。
等到這個小人編好，一目連才離開他的身邊，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楚舟本來有點不爽的心情在對方的眼神中敗了下來，只輕飄飄地瞪了對方一眼，便將小人收了起來，“好了，我們休息吧。”
一目連笑起來，眉目清淺，語氣溫柔，“好。”
其實現在天還很早。
只是楚舟剛才下意識地說了那麼一句，事實上離他睡覺還有一段時間。
他們走進神社的裡面，楚舟看著有些空蕩的房間，沉吟一聲，轉過頭來問道：“我們怎麼睡？”
他來時怎麼忘了帶點可以鋪在地上的東西呢？這裡完全沒有床之類的東西，應該只能睡在地上了……
一目連眉眼彎了彎，說道：“神社後面有棵大樹。”
“啊？”楚舟有些莫名其妙，雖然他每次來神社都沒有去過後面，但是睡覺和大樹有什麼關係？
一目連只笑了一下，沒有解釋。他輕輕拉住楚舟的手，帶著對方朝神社後面的方向走去。
楚舟好奇地跟著他，有些期待。
“到了。”一目連停下腳步，溫聲說道。
楚舟也停下來，抬頭望去。
那是一顆巨大的樹，樹身粗壯，可能得好幾個人才能環住。樹木不知道有多高，反正這樣朝上看，總覺得能摸到雲端。枝葉繁茂，隨風擺動著，“嘩嘩”作響，像是在歡迎他們。
楚舟有些疑惑，這麼高的樹，從遠處不應該看不到啊。
“這裡有著結界，”一目連輕聲解釋道，“我從幾百年前設下了結界，別人永遠都看不到它。”
他看向楚舟，微微笑道：“平時我都是在這裡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