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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你不該謝謝我麼

陽光從衣服慢慢移到了臉上,熱辣辣的感覺把閻嘯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正午一到,小巷子裡越來越熱鬧了,幾個孩童還在陰鬼童子上次呆的地方玩耍,鬥著蛐蛐兒。他們根本不知道上次一起玩的“小孩”已經死在了傘店的後面。

巷子裡面來了幾個婦女給這些小孩送來午飯,有的拿著個飯盒,有的只是一塊饃饃。送罷了飯就坐在臺階上,你一嘴我一嘴地聊著。

“老王家媳婦兒又和婆婆打起來了?”

“聽說了嗎,陳寡婦那天和打更的一起...”

閻嘯無奈地笑了笑,身子從躺椅上坐直了些,他羨慕這些人的無憂無慮。

另一邊,

巷子口兩個大辮子花衣服的姑娘,正挽著籃子對著閻嘯指指點點。不時地互相推搡一下,臉上就湧起了片片紅暈。

懷春少女怎麼看都是單純可愛,但咱們的閻老闆,怕是應付不來這種場面,二十六歲的他,還真的沒有過戀人。

“讓開讓開!”

兩個大姑娘的中間多了一個身影。

一個老頭兒從巷子口擠了進來,手裡正揮舞著什麼。

“閻老闆!我來啦!”

這人雖然一身華服,但是戴了個管家的小帽,兩顆金牙在他咧嘴大笑的口裡特別顯眼,精明的眼睛滴溜亂轉,年已花甲卻還是精神頭十足,不是那趙管家還能是誰?

“稀客啊,趙管家,今天來我這小店照顧下生意?”

閻嘯站了起來,這也是相識十年的老朋友了。

“誒喲,阿福掌櫃這麼不稱職?讓您個老闆在前面攬客!”

趙管家邊說著邊跟著閻嘯走進了傘店,插上門閂,掀開了後門的簾子,直接來到了判官店!

六月初五的烈陽下,判官店裡依舊陰冷的不行,趙管家這沒練過武的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掌好了燈,兩個人坐在了廳裡。

“賈老板在長安可還好?”

閻嘯煮上了一壺茶,平日裡阿福是不愛喝茶的,所以只有來客人,他才會親自斟上一杯。

“賈老板這幾年身子骨還算不錯,人也不惑之年了,總是唸叨著要來看您,但這生意實在是太忙。”

趙管家伺候賈雲騰四十年,對他再瞭解不過,賈雲騰唯一信任的江湖中人,也就是閻嘯了。

“這又到了初五,今年的福祿宴賈老板準備在哪兒?”

“還在開封萬壽閣,我這不就是來給您送請柬來了,難道我幾百裡路折騰來就為了見您一面親近親近?哈哈哈哈。”

趙管家把請柬放在了桌子上,咧著金牙衝著閻嘯大笑。

“你這為老不尊的老鬼。”

壺嘴兒已經燒的通紅,閻嘯拎了過來,倒在了茶壺裡,給趙管家斟了一杯。

“今年名單訂好了嗎?”

“嘿嘿,換了旁人,我是肯定不會說的。”

趙總管用他那金牙吸溜了一口茶。

“但是既然閻老闆發問,我就告訴您,您和錦王爺依舊在列,郎峰也會前來,今年武當少林派出的是下任掌教和方丈。撫遠大將軍段雲澄派他兒子段衝來,小王爺林賢也早就發去了請帖,丐幫的新幫主也到了開封,另外,聽說今年,劉公公要親自來赴宴!這可是十幾年來的頭一回!”

趙總管掰著手指頭,數出了九個人,加上劉喜和賈雲騰自己,也是缺了一個才夠十二位。

“還有一位呢?難不成皇帝要來?”

閻嘯也喝了口茶,剛剛曬完太陽的他心情好得很,和趙總管聊起天來也比較隨意。

“的確還有一位,不過不是皇帝。”

“那是誰?”

“楚萬里。”

當!

茶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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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

城門口駛進了一架華蓋馬車,蓋頂書著大大的“林”字。

低調兩個字怎麼寫?小王爺是真的不知道。

水晶杯盛著的波斯美酒和白虎皮毛毯沒教過他這些。

他掀開了窗簾看著金陵的行人車馬,和鱗次節比的商鋪小攤,笑吟吟的樣子到真像個第一次出家門的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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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兒,那兒是什麼?,我還沒吃過,看著真鮮豔啊!”

林賢並不是糖水裡泡大的,漠北平天閣可不是什麼世外桃源,他師父屠逍遙,那是江湖上有名的老怪物,比起司徒煥、楚萬里這等天驕,也是伯仲之間。

小王爺打小就沒享受過什麼榮華富貴,武功大成歸來才一年的時間,這世上還有很多他沒看過的東西。

“公子,那叫糖葫蘆,是紅果包上了糖漿,酸酸甜甜,好吃極了,公子可以買一串來嚐嚐。”

彤兒挽著林賢的胳膊,也跟著出現在了馬車的視窗。

這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停住了,彤兒實在是太過驚豔,比起這些不施粉黛的婦女,和旁邊怡紅院的庸脂俗粉,簡直天人之別。

“哼!”

林賢也察覺到了這些男人的目光,一聲冷哼,彷彿有型的殺氣讓這片街道都冷了幾度。

“老姚,去,幫我買一串來嚐嚐”

苗族的大巫,姚龍,輔佐完林洪慶又輔佐小王爺,也是林家最大的家臣了。而且姚龍的實力,深不可測!

翻下馬來,姚龍摸出兩個銅板。給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又將那紅潤飽滿的糖葫蘆遞給了林賢。

“嗯~這東西還真不錯,彤兒,你嚐嚐。”

“我就不吃啦,公子,彤兒身子虛,太酸太甜我吃了鬧肚子。”

話語間,樓上落下了一個人影,攔在了馬車前!

這人一身紫衫,看著有三十多歲,腰上別著一把鐵扇,面白無須,臉色蒼白無光,眼窩塌陷,深深的黑眼圈和發紫的嘴唇,一看就是個荒淫無度荼毒了身子的人。

姚龍揭開了斗篷,那張枯槁的臉像骷髏一樣盯著紫衫人,手裡從袖口掏出一把短匕,嚇得街邊小販四散而逃!

“在下何雨謙,家父正是金陵軍都統何穹,在登雲樓設了宴席,給小王爺接風洗塵。”

讓兒子來攔車接駕,這何穹的誠意可見一斑。

姚龍收起了匕首,回頭看了看依舊專注於糖葫蘆的林賢。

“小王爺,您看呢?”

林賢頭都沒抬一下,

“帶路!”

車馬在城內行了一里地,便見到了這一棟高樓,三樓的當中一塊大牌匾,“登雲樓”!

何雨謙引著小王爺一行三人,上到了第七層,也是這最高的包廂,“登雲軒”。

金碧輝煌,佳餚美酒擺滿了大圓桌,牆上還提著詩仙李白的詩句。

“龍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訪古丘。”

大氣!

“哈哈哈!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小王爺吧!犬子魯莽相迎,還望小王爺體恤!”

迎面一個穿著官服的九尺大漢,粗著銅鑼般的嗓子,興沖沖地就走了過來。

這人滿臉鬍子,剃了個光頭,一臉的橫肉笑起來直顫,怎麼看也不像剛剛營養不良何雨謙的爹!

“何都統多有費心,我這趟也只是路過金陵,明日啟程還要趕往開封,三天路程緊的很,少坐片刻我就得動身了。”

林賢並沒有自恃清高的拿架子,在生人面前保持良好的“素質”也是他的宗旨之一。

“好!那咱就別站著了,雖說杭州離金陵不遠,但金陵這兒的菜也是大有特色。這裡的鹽水鴨和螃蟹年年都要進貢皇上,您可以嚐嚐。

坐!坐!”

小王爺拉著彤兒坐了下來,一旁的姚龍退了出去,關上了門,何雨謙也沒有跟著走進來。

“說吧,何都統,我這人向來不白吃別人的飯。你找我什麼事?”

林賢從桌上抬起了頭,冷峻的眼神還哪有剛剛看到糖葫蘆時的天真無邪。

何穹搓著手,老臉都有些紅了。

“這,這...”

“你不說,我可走了。”

林賢起身就要出去。

“慢,慢,小王爺,我說!”

林賢又坐回了椅子上,喝了口酒,看著何穹,

“說吧。”

“五月二七,那判官店發了榜要我兒子的人頭,三千兩白銀,只因他在怡紅院醉酒殺了個妓女!”

何穹重重地捶了下大腿!

“這又不是什麼江湖事,犯的著他判官店多管閒事麼?

我親自發信給那閻嘯,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從沒有過迴音,殺手來了兩波,都被我把他藏在地下室躲過一劫。

雖說我是金陵都統,可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何穹說到後來,眼裡都擠出了幾滴淚水。

“行了,我見不得男人這樣,你想我殺了閻嘯?”

林賢擺弄著彤兒的頭髮,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打探到今年初八賈老板的福祿宴您也會赴宴,我希望您能幫我和閻嘯說說,放過我兒子,只要我拿得起價格,一個子兒我都不往下壓!”

“好說!”

林賢直接站了起來,開了門就走了出去。

“小王爺,您這是?!!”

樓梯口,

何雨謙正在那裡喝著酒。

“小王爺,您,您吃完了?怎麼這麼快!”

唰!

鍛魂劍出鞘到收回來,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

七樓被何穹包了場,並沒有多餘的客人。

嗒嗒,

林賢走回了登雲軒,

噹啷!

何雨謙的人頭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掉在了裝著螃蟹的盤子裡。

“啊!”

彤兒嚇得驚叫連連縮在了角落裡。捂著臉不敢再抬頭看哪怕一眼。

“這下你就不用擔心有人來殺他了。”

林賢露出了一個鬼魅的笑容,一隻腳踩在桌子上,笑盈盈地看著何穹!

“兒!兒子!”

何穹抄起腰刀就踢翻了凳子,衝將過來的一瞬間,他看到林賢的一對黑眸殺氣盛到了極點。他覺得他再往前半步,也要人頭落地。

何穹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打了個寒顫坐在了地上。

“這賞銀我不要,我領了拿回來給你,就當作喪葬費吧,老姚!買個雪柏盒子,裝好了人頭,用蠟密封好,帶去開封!”

何穹癱坐在那一動不動。

林賢敲了下桌子!嚇得他渾身一抖!

“怎麼!不該謝謝我麼?!”

何穹目眥欲裂,眼底的鮮血都流了出來。

“謝,謝謝小王爺。”

他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哈哈哈哈哈,彤兒,起來,打包幾樣菜,帶著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