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有義的嘴唇輕輕的顫抖著，好半晌才道：“多謝孫大人了。承情。”
孫天祥客氣了幾句，又叮囑楊有義一定要好好的保養身體，然後才謝絕了楊修文親自送出去的要求，讓一個小廝帶著去了。
啪！
孫天祥剛出去，楊有義一巴掌就扇在了楊修文的臉上。
楊修文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綻放，就已經凝固在了臉上。
整個人都矇蔽了，不可思議的看著楊有義，帶了幾分哭腔和憤怒的道：“父親，您這是做什麼？兒子如今做了二皇子了，難道父親不高興嗎？從今往後，咱們勤學書院再也不擔心沒有修繕經費了。難道父親不高興嗎？父親這輩子，不就是希望兒子可以出人頭地，位極人臣嗎？如今，兒子要成為二皇子了，很快就可以大權在握，飛黃騰達了。還請父親放心，父親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的撫養兒子長大，兒子都記在心裡的。等兒子做了二皇子，一定會好好供養父親的。”
看著楊修文目光灼灼，信誓旦旦的承諾，楊有義的心頭，刀割一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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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親自養大的兒子，如何秉性，如何本事，楊有義如何不知道。
當初，為他定下蘇家三房的蘇晚雪，何嘗不是各方面綜合考慮之後，再深思熟慮的。
可如今……這個逆子，竟然趁著他病重的時候，解除了婚約，然後和蘇青和……
和蘇青和有了婚約也就算了，可是今兒還傳出來，那等私相授受的事情。
當初的那人，是如何的驕傲，如何的耀眼，她的女兒，怎麼可能還會為這邊所用。
花費了這麼十年下的一局棋，終究還是廢掉了。
想到這裡，楊有義只覺得熬不住，張嘴吐出一口血。
楊修文嚇壞了，飛快的衝了上去，扶著楊有義：“父親，父親您怎麼了？可是兒子說錯了什麼話，還是兒子想岔了什麼事情，才讓父親如此勞心勞力。”
楊有義心頭苦笑：還算是知道，自己是為了他勞心勞力，也不枉費父子一場。
楊修文扶著楊有義坐在椅子上，滿臉苦惱，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和楊有義說話了。
總覺得，一不小心說錯話，那就……
楊有義好一陣才緩過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楊修文，深深吸了一口氣，手重重的拍在了楊修文的肩膀上：“文兒。”
“哎，父親，我在。”
坦白說，楊修文對楊有義，還算是有幾分父子感情的。
半跪在地上，頭輕輕的放在楊有義的膝蓋上，小聲道：“父親有什麼吩咐，文兒都聽著呢。”
楊有義的嘴張了張，最終還是問出了一個十分愚蠢，卻又不得不問的問題：“你想做二皇子嗎？”
楊修文神色中帶了幾分激動，卻又不無苦澀的道：“父親覺得，兒子如今，有選擇嗎？”
楊有義的精神，在這一瞬間，似乎是萎靡了不少，整個人都像是豁出去了一樣的道：“你若不想，為父自然是有法子的。”
楊修文低下頭，好半天都沒有回話。
楊有義一下子就明白了楊修文了。
他雖說是沒吭聲，可是這動作，卻已經代表了一切。
楊有義嘆了口氣：“當初你母妃，拼了一條命，才將你送出宮。”
楊修文心神一震，這麼多年，楊修文也問過很多次，關於自己生母的事情，可楊有義從來都沒提起過。
現如今，是要說了嗎？
可讓楊修文失望的是，楊有義並沒有打算說，而是就那樣坐著，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
若非是偶爾咳嗽，只怕楊修文都要以為楊有義已經去了。
楊修文還是沒有忍住等楊有義說，主動問道：“父親，現在可以告訴我，關於母妃的事情了嗎？”
楊有義緩緩的睜開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楊修文：“京城，是非去不可了嗎？”
“孫天祥說了，下巡撫已經上達天聽了。現在，我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當然有。”
楊有義突然起身，轉身朝著書房走了過去。
楊修文趕緊跟上。
可當楊修文跟著楊有義走進書房，看見眼前的這一切，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只看見應該去京城的夏巡撫，渾身是傷的躺在書房的地上，奄奄一息。
楊修文後退了一步，彭的一聲就撞在門上。
楊有義嚴厲的回頭看了楊修文一眼，寒聲道：“你是準備，現在就死嗎？”
看著這個突然就變得嚴厲的楊有義，楊修文只覺得自己這二十年來的經歷，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父親……你……”
“別叫我父親了。你已經知道，我不是你的父親了。從今以後，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師傅吧。”
楊修文噗通跪了下去，對著楊有義磕頭道：“父親，您永遠都是文兒的父親。”
楊有義笑得無比嘲諷：“你的父親，坐在金鑾殿上。我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太監，哪裡來的資格，做你的父親。”
聽著楊有義突然變得尖細的聲音，想著這些年，十裡八鄉的媒婆都把這勤學書院的門檻給踩爛了，都沒有成功的給楊有義塞一個媳婦。
原來不是楊有義對亡妻情深意重，而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太監。
楊修文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經坍塌了。
父親不是父親，甚至不是一個男人。
楊有義一把將楊修文拎了起來：“文兒，勤學書院周圍，已經被孫天祥布控了。你若是要走，那就必須趁早。否則，就走不掉了。”
楊修文搖頭道：“父親，我不走。”
“你……”
楊有義的巴掌高高揚了起來，卻始終沒有落在楊修文的臉上。
長長嘆了口氣：“要知道，當年，你母親，真的是拼盡全力，才將你從宮裡送出來。就是不想讓你一直在宮裡，希望你有機會，像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過正常人的日子。你這孩子……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啊？”
楊修文搖頭道：“那麼，母親肯定沒有想過。我會因為一年幾百兩銀子的修繕費用，卑躬屈膝的去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