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就聽門外秋梓說道：“夫人，芷蘭園來人請侯爺過去。”
林若華心裡頓時生出一股無名火來。這才剛進門，就如此明目張膽地前來與她爭搶趙世開，豈不是不把她這個正室放在眼裡？她強壓了心中怒氣，柔聲說道：“看來侯爺想把新姨娘晾上一天半日的都不能了，這不……就來請侯爺過去了。”
趙世開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來：“既如此，那我就過去一趟，總不能讓人尋了不是去。”說著又俯身在林若華耳旁低語道，“你別著急，我很快就會回來。”
林若華不由得微微撇嘴，故意笑道：“侯爺去新姨娘處，於情於理，妾身都不能干預……”
趙世開目光沉了沉，便不再說話，將頭一低，負著手大步出去了。
等趙世開出了院門，秋梓便進來低聲向林若華道：“聽明珠說，歐陽姑娘原來的貼身丫頭紫柏已許給高洪為妾，那紫柏很得高洪的歡心，她又是個極忠心的，力勸高洪說服高皇后把歐陽姑娘嫁到趙家來，並以趙家扶持未來的太子為條件，以了卻歐陽姑娘的夙願，只是沒想到高皇后見夫人與她兒子趙頊的側室林氏面貌相像而改變了主意，因而才讓歐陽姑娘的心願落了空，聽說老太太暗地裡著人勸她安心，只鬚生了嫡子，她的地位就會堅不可摧了。”
林若華邊聽邊點頭，半晌才道：“你去替我多謝沈將軍，跟他說……往後這如意園的事情，請他別再為我操心了，要讓侯爺知道，也怕生出誤會……”
秋梓就應了，片刻又道：“是不是……去芷蘭園把侯爺請回來？”
林若華不由得笑了：“傻丫頭，人家是天賜良緣，你這不是存心往槍口上去撞？”
話音剛落，就聽淳靜在外頭低聲說道：“夫人，新姨娘來了。”
林若華不由得輕笑一聲：“說曹操曹操到，果然兵貴神速呀！……她一個人麼？”
淳靜道：“只有新姨娘一個人。”
“哦。”林若華不禁想起趙世開出門時略顯深沉的目光，忖了忖便道：“就說我歇了吧！”趙世開避而不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歐陽碧一進府便主動找上門來，也不知是不是得了某人的授意。
片刻，門口響起歐陽碧軟糯悠揚的聲音：“妾身前來拜見夫人，還請淳靜姑娘代為通報。”
淳靜自不好怠慢，伸手往屋裡指了指，低聲說道：“夫人昨夜有些累了，剛剛才起來吃了早點，這會兒才歇下，姨娘請稍候，待我進去叫夫人起來。”
按一般妾身的身份，聽說正室夫人歇了，自是不敢叨擾，可這歐陽碧因身份特殊，自不把林若華放在眼裡，又聽秋梓說“昨夜累了”，便想到趙世開方才那倦怠的模樣，面上就不由得一紅，心裡更覺又妒又惱，當下就大刺刺地說道：“有勞淳靜姑娘了。”
淳靜打起簾子進屋，一眼瞅見林若華倚在炕上，身上蓋了床薄薄的被褥，手裡捧著一本書，顯得氣定神閒，當下輕聲問道：“要不要讓她……等一等？”
林若華就笑道：“既來了，就讓她進來吧！”
秋梓就上前拿了迎枕塞在林若華身後，又為她把秀髮綰成一個髻，這才叫淳靜請歐陽碧進來。
歐陽碧一進門，眼光就落在神情嬌慵的林若華身上，見她臉若桃花，目如秋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優雅淡定的氣質，與初次見面時已有天壤之別。當下她心裡一陣泛酸，勉強笑道：“妾身歐陽氏，特來為夫人請安。”說著就躬身行禮。
林若華忙命秋梓攙了，不經意地打了個哈欠，微微眯著眼掃過一身盛妝的歐陽碧和她身後捧著茶盞的面生的丫頭，輕輕笑道：“歐陽姐姐是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人兒，雖說如今世事弄人讓你屈尊為趙府的姨娘，咱們也還跟從前一樣如姐妹般相處，這禮數……若無外人時，也就免了，姐姐你看可好？”說得輕柔婉轉，全無正室的氣勢。
歐陽碧心裡很是受用，當下臉色就好看些了，又想著趙老夫人勸自己的那些話，便嬌聲笑道：“夫人如此寬厚相待，我歐陽家又沒有姐妹，我就真把夫人當成自家妹妹了……”
林若華看著歐陽碧如花的笑靨，心裡暗歎一聲，便叫秋梓為她端來錦杌，看她泰然坐下，這才放下手中的書卷，叫她身後侍立的丫頭道：“這丫頭模樣可人，面生的得緊，叫什麼名字？端的什麼茶？”
那丫頭略略抬起頭來，輕聲應道：“回夫人的話，奴婢原是高府的丫頭，小名香兒，蒙姨娘厚愛，才得以做了她的陪嫁丫頭，奴婢端的是姨娘特意為夫人沏的西湖龍井……”說著就瞄了歐陽碧一眼。
歐陽碧便起身接了那碗茶在手，盈盈上前躬身向林若華道：“請夫人用茶。”
用了茶，就意味著正室認同妾室的身份。林若華剛才也是見了跟隨歐陽碧的丫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神態恭謙卻又不顯卑微，便有意問及，反正這茶儘早要喝，與其讓人求著，還不如乾脆利落地喝了它。眼下她見了這香兒的舉止，當即就接了歐陽碧的茶，笑道：“新姨娘的茶，就是不送到這裡來，我也是要去討著來喝的。老太太喝了沒？”
歐陽碧微微垂著頭道：“還沒，剛才侯爺吩咐說來為夫人請安，我便來了……”
“哦。”林若華便道，“那我們就一起去見老太太吧！”
歐陽碧猶豫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謹聽夫人安排。”見林若華隨手把茶盞放在炕幾上，便又輕聲提醒道，“夫人，這茶……”
林若華便端起茶盞，揭了茶蓋，只見這茶色杏綠，茶水清澈明亮，茶香如蘭，心知這是上品好茶，不過，她也只是在唇邊微微一抿，茶水溼了嘴唇就放下茶盞，笑道：“果然是好茶。”說著就叫秋梓過來為她更衣。
歐陽碧看著被林若華放在茶几上的茶盞，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不過，當著滿屋的丫頭們，她臉上還是維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又因林若華更衣，她與香兒便退到外間等候。
林若華更衣已畢，便與歐陽碧一行來到喜福院。
可巧高氏也在，見了兩人一前一後相偕而來，臉上就露出滿意的笑容，討好地向趙老夫人道：“老太太您看，侯爺真是好福氣啊！得嬌妻美妾如此，也是趙家之幸也！”
林若華飛快地睃了高氏一眼，心說這老太太不是叫她在屋子裡呆著嗎，她怎麼就不把老太太的話放在心上呢？再看老太太的神色，也似乎並無不悅，望向歐陽碧的眼神也顯得很是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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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碧上前一步，衝趙老夫人施禮問好。
趙老夫人的臉色就沉了沉，旋即點點頭，卻向林若華問道：“聽說昨日你到芷蘭園拿了塊硯臺？”
林若華心裡一動，當即應道：“是，當時我見那塊硯臺精緻不凡，也沒驚動老太太，還好母親那時也在，叫我去庫房登記入冊……不過，我已叫秋梓歸還，還請庫房的人去做了見證。”她委婉地說出了高氏在場的證據。
“是麼？你確定歸還的那塊硯臺是先前芷蘭園裡的那一塊麼？”趙老夫人微微皺了皺眉。
不就是一塊硯臺麼，就算是皇家所賜又如何，有必要當著這滿屋的丫頭婆子們來質問麼？林若華心裡湧起小小的不悅，不過，她還是禮貌地回答了趙老夫人問題：“是的，那塊硯臺是由秋梓親自歸還的，庫房的人應該可以作證。”
“大膽！”趙老夫人突然提高聲音。“你還想瞞我不成？”
不僅林若華嚇了一跳，就是雲織幾個也都頗覺意外。
高氏的唇角就微微翹起，歐陽碧則垂下頭去，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若華心中暗道不好，老太太此舉，無疑是故意作難。要麼是高氏在老太太面前說過什麼了，要麼是老太太存心想在眾人面前立威而故意為難她。總之，不論哪一條，都是有的放矢，想要給她難堪。
“若華句句屬實，絕不敢有隻字片語隱瞞老太太，還請老太太明查。”林若華想了想，又道，“要不，您老差人去把那塊硯臺拿來驗看？”
趙老夫人便從炕上拿過一塊紅綾包著的硯臺，“啪”地一聲擲到案桌上，怒道：“你看！可是你拿的那一塊！”
林若華不明所以，便上前拿起那塊硯臺來看，卻見花紋樣式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不過手感去不如昨日那塊柔滑，當下便道：“昨日我所拿硯臺，似與這塊有所不同。”
“看來你也是個行家。”趙老夫人冷冷一笑，“就算你不知道這硯臺是皇家的珍品，也理應問問你婆婆才是。你這般目無尊長，私自動用公中的物件，我也當你年幼無知不予計較，可另一件，我卻不能放任不管。”說著看了看高氏，又道，“趙家子嗣單薄，你不是不知道，世子新婚，你首要的任務便是為趙家開枝散葉，怎麼你婆婆為你熬送子湯，你竟推三阻四？”
這可真是雞蛋裡頭挑骨頭，沒刺都挑得出刺來。林若華心知趙老夫人是存心的了，可她就不明白了，這老太太就算為趙家子嗣著急，也犯不著當著這些人的面來駁她的面子呀！不過，當她看到高氏眼裡一閃過寒芒，瞬間就明白了，這是趙老夫人借高氏之言來警告自己來了。她心念一轉，便低下頭去，恭敬地說道：“都是若華糊塗，沒跟母親說得明白……因若華自小有不足之症，郎中說要好生保養，每逢小日子前後都不宜食用湯藥……”
趙老夫人本就是想為歐陽碧爭點面子，所以才故意假高氏之言來嚇唬嚇唬林若華，此時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免就緩和了臉色，嘆了口氣道：“那硯臺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你們都給我盡心盡力地侍候好侯爺，至於子嗣，我把希望都寄託在你們兩個身上，今兒個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不管誰生下的長子，嫡子也好，庶子也罷，就是趙家的世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