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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起兵百萬

大半個晚上,我煩燥得睡不踏實,幾次想要起身都被一隻胳膊有意無意壓得動彈不得,無奈作罷。夜深人靜,我痛定思痛,想起日間荒唐種種,越來越是窩火。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終於發覺身上一陣輕鬆,恨然翻過身,扭頭看見旁邊空空如也,不由微微一呆。

房內悄無聲息,半邊床鋪上,平平整整放了一疊素淨冬衣,從裡到外都有,旁邊還有一套簇新的從五品官服。我望著那官服出神了片刻,慢慢坐起身,伸手拿過,一件件穿好。

其實進了天御府幾月,我不過是布衣常服,銀簪束髮,並沒真的穿過什麼官服。此刻隆重地穿在身上,下了床往旁邊銅鏡裡一掃,見鏡中人鮮衣玉冠,金帶束腰,竟是說不出的陌生。

開啟房門,等在門外的婢女立刻向我低身屈膝:“大人,請隨奴婢入東廂洗漱,早膳隨後傳來。”

我問:“燕王殿下呢?”

那婢女仍是低身道:“殿下天剛蒙亮便起身了,特地吩咐奴婢照料大人。”

我揮揮手:“你下去罷,我自己來。”

待那婢女去了,我走進東廂洗漱完畢,正吃飯間,有個侍從進來傳話:“凌大人,殿下和司馬大人還有事相商,請您飯後自去廊廄選馬,在那裡等他。”

我說聲“知道了”,繼續慢條斯理地埋頭吃飯。

直吃到日上三竿,我擦擦嘴巴,再晃進臥室找到莫衍鑄的那柄流採長劍系在腰間,這才出了寢殿。

我在馬廄裡走一圈,看中一匹栗色高頭大馬。喂馬的小倌立刻跑過來上馬具,邊上邊告訴我這馬的脾性。我可有可無地聽著,忽然察覺背後有聲息,立刻警覺回頭。

果然江原站在不遠處,兩道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我身上。

銀絲軟甲,黑色披風,發上束了武弁冠,腰間掛著龍鱗劍,身形修長,矯若遊龍。舉手翻雲覆雨,麾指千軍,實在是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我皺了皺眉,瞧他帶著那一股威風凜凜的勁兒,十分看不順眼。見他走近,我不去瞧他,回過頭問那小倌:“好了麼?”

小倌卻忙對江原行禮:“小的參見殿下。”再遠些的小馬倌們卻是垂首站著,不敢輕動。

江原道:“將凌主簿的馬牽去西門。”

小倌應聲遵命,將那匹慄馬的韁繩解開,得得去了。

江原對我道:“等你的時間都可以打幾個來回了,你做什麼耽擱這麼久?”

我回過頭來,彎起眼:“下官告罪,因為日前勞累,起得遲,生來動作又笨,所以多費了些時辰,有勞殿下屈尊相待了。”

江原要伸來的手停在半路,擦著我的衣袖垂下:“你這是什麼口氣?”

我繼續微笑:“下官這是應守之禮。”

江原面色微沉:“什麼時候又要你作這些虛禮了?昨天的話你忘了麼?”

我挑眉:“什麼話,我說過麼?”袖子一拂,繞過他向外走。

江原一把扯住我:“凌悅,你別想跑。”

我斜眼瞧他:“殿下,光天化日,還請自重。”

江原危險地一眯眼,猛然將我扯進他懷裡,勒住我的腰緊緊向他身上按:“你現下緩過勁來了,敢對我使詐?信不信我現在就將你扒光脫淨,光天化日之下令你如昨天般享受!”當著十幾個小馬倌,他居然開始肆無忌憚。

我臉上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堂堂燕王殿下,說話像個地痞無賴。”

“我無賴怎樣?”

“不怎樣,殿下若喜歡,下官自當奉陪。只要一聲令下,下官任你施為決不反抗。”

“你!”江原沉了臉甩開我,自己快步走出月門,扯過小倌手中的韁繩,飛身上馬。

我跟過去,一個翻身也上了馬,拉住韁繩行在他身側,學著江容的口氣道:“聽說殿下對著下官身體便已忍耐不住,想必昨日比下官還要快活享受,既然殿下有此一好,倒不如讓下官扒了殿下好好疼愛一番。雖然殿下不是傾城美女,好歹也是朝中出名的美男子,下官就是吃點虧也認了。”

江原沒說話,握住馬韁的手背暴起一根青筋,顯然氣結。

我解氣地一抽馬鞭,縱馬出了府門,踏上通向城北閱武場的長街。身後鈴聲清響,江原趕上來,對我的馬吹了一聲唿哨,栗色馬立時平穩了許多,改為小步勻速。江原冷眼看著我,忽然嘴角扯出一個弧:“好!”

我轉頭瞪他:“好什麼?”

江原森森一笑:“剛才的話可是你說的,我答應,你敢做麼。”

我脫口反問:“有什麼不敢?”

江原將馬鞭伸到我下巴底下,輕輕一勾:“那麼今晚如何?”又綿綿壓低了音調,“我等著看凌主簿怎樣用你的風情萬種撩我心神。”

我噎了一下,嘴唇張合,到底說不出更下流的話,當然也更不能答應。

他眼神得意地瞟過我領口,回手打馬,快步向前,顯得心情愉悅。

敗類!敗類!我握住馬鞭,恨不得抽成兩截。為什麼我之前都沒發現他如此憊懶?

閱武場在洛陽城北,禪虛寺之側,出城行了裡許,經過一片農舍田地,便看見長長一道磚牆將營區隔開,一眼望不到頭。門樓上旌旗高懸,百步之內有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還未走近,便見大門呼啦啦敞開,一名身材魁偉的將軍帶領十幾名將領匆匆迎出。

江原也早早下馬,迎上前去:“本王來遲,讓諸位久等了。”

為首那將軍朗聲笑道:“殿下人雖未來,教令先到,我等按殿下吩咐佈置人馬,差一點便準備不及,倒是都盼你晚來些!”說罷與諸將相對大笑,便要拉他入內。

江原卻笑著拉過我:“程將軍,這是我府內新任的凌主簿,這次也要隨軍出征。”又對我道,“凌悅,這位是程廣程將軍,特從河東駐地趕回來驗兵。”

那將軍向我瞥了一眼,拱手道:“幸會。”

我淡淡一笑:“久仰。”

程廣對我並不在意,早轉頭向江原鄭重道:“殿下請。”

這校場可同時容納幾萬兵士,場內有步、騎、射三類分割槽,士卒依兵種不同在各自分區內操練,平時互不干涉。校場中央最大的隔離空地便是閱武場,南北兩邊築有雲臺,臺旁陳列數百面牛皮大鼓及金鉦銅鑼,是集中操習陣法的地點,也是模擬兩軍對抗演習之處。

此刻牛皮鼓旁早有選好的健壯力士等候在側,東西兩邊青、赤、黑、黃四色纛旗分列,一切就緒,只待演練開始。而閱武場外的兵士仍在照常操練,除了正常的呼喝號令外,竟沒有絲毫喧譁雜亂,我不由在心裡讚歎一聲。

江原在一旁笑道:“凌主簿看得目不轉睛,是為何故?”

我有些感慨地輕聲道:“早聽說燕王殿下操練士卒嚴謹異常,今日見了,果真名不虛傳。”

江原半認真半開玩笑道:“能獲凌主簿親口稱讚,真是難得之至。待會演習開始,凌主簿不妨臨陣指教一二。”

我立刻道:“豈敢。”趁人不注意白他一眼,當著你許多將領,讓我得罪人麼?

江原似乎察覺,又轉頭低聲道:“凌主簿若覺得不方便,可以‘私下’告訴我。”故意把“私下”二字咬得很重。

我聽出他話中不懷好意,於是低聲冷笑:“好,殿下喜歡虛心求教,下官完全可以拿你操練演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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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原迎住我凌厲的目光,笑得很受用,隨手一指東面道:“那些是重甲兵,從普通步兵中選出的精英,地位之重要等同騎兵。平日不但要進行目、耳、心、手、足的常規訓練,還要熟練掌握攀援、角力及各類近身武器的使用,此外還必須能全副鎧甲負重急行百里。凌主簿覺得怎樣?”

我輕哼道:“不錯,想必戰鬥力極強。不過函谷附近河灘沼澤很多,穿得太重就怕陷進去動不得,然後被北趙人切菜一樣剁了。”

江原笑:“是個問題,所以才需要輕兵在前鋪路麼。”

我嗤了一聲轉頭,踱到路西面去看騎兵。只見騎兵們全都騎著身形高大的西域馬,身披鎧甲,頭戴兜鍪,正在結隊練習長衝刺,馬蹄翻騰,飛揚的塵土瀰漫了大半個騎場。

忽然聽見有人高聲叫我名字,一匹黃膘馬飛馳到我面前。武佑緒翻身下馬,滿臉喜色地奔到我面前:“子悅,你身體恢復得不錯,我剛才在雲臺上看見你騎馬前來,好不威風!”

我笑道:“武大哥別打趣小弟了,威風的那個是燕王殿下。”

武佑緒爽快地笑:“殿下自然不必說,我今日見了你騎馬,還真想挖你去做騎兵。”頓了一下,忽問,“對了,你身邊有個少年是不是叫裴潛?”

“是,武大哥最近見過他?”

武佑緒笑道:“見過幾次,聽說他正跟隨徐將軍學習騎射。今日徐將軍將他一起帶來了,似乎正在射場習箭,你要去見見麼?”

我喜道:“好啊,裴潛這幾日早出晚歸,也不知練得怎樣了。”

武佑緒十分高興:“演武過後我帶你去。”說著命一個小兵將他的馬牽住,自己在柵欄上輕輕一撐,翻出場外與我並肩而行。

我與武佑緒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隨走到了閱武場邊。江原忽然問旁邊的年青將領喬雲:“徐將軍怎麼不見?”

喬雲忙道:“屬下就去將他找來。”正要離開,突然視線定在場地跑馬道的拐角處,武佑緒也看見了:“哎,那不就是徐將軍麼?他旁邊……”

他旁邊那個弓在馬背上揪住馬韁不撒手,只能隨著馬匹上下顛簸的狼狽少年,正是那沒用的小崽子裴潛。我無力地嘆了口氣,實在想當作沒看見。

可是眨眼間那馬已經跑到我們面前,撒了歡似的亂竄。那位徐將軍黑著一張臉策馬跟過來,大聲吼道:“叫你直起身來!放鬆馬韁!速度一快就像個無骨雞似的!你是豬崽子託生的?笨也笨得徹底!”

我嘴角抽搐,武佑緒不自然地笑了兩聲:“還不錯,比、比上次看他時進步不少……”

程廣早看得發怒,破口大罵:“徐衛!把你那膿包徒弟拖下去打二十軍棍!再不行就攆回去!”

叫徐衛的將領只有三十來歲,級別稍低,聽到程廣訓話,臉色又黑了幾分,卻不敢造次。只是先下馬拜見了江原,便站在一邊不動了。

裴潛清秀的小臉開始一陣白一陣紅,眼神漸漸兇狠,使勁直起腰坐穩,握住韁繩的手還在不住發顫。折騰一陣,他總算控住了馬,有些笨拙地溜下地,隨著徐衛站在旁邊。

江原看了看他道:“今天凌主簿在這裡,暫且免去處罰。限你五天之內熟練掌握基本騎術,否則照程將軍的話處置。”裴潛全身一震,抬眼看見我,有些憤怒,又有些窘迫,最後扭過頭去。

看著江原等人向觀戰臺走去,我伸手拖過裴潛,拉到角落裡:“你不讓我管,這就是你練了十幾天的結果?”

裴潛怒道:“誰說的?我射箭舞槍都很好!”

“那為什麼騎個馬怕成這樣?”

“我……”裴潛耳根發紅,用力甩開我,“你來做什麼?看我要捱打了也不出聲!那個什麼程將軍兇得很,要不是燕王殿下開口,這二十棍子我挨定了。”

我點頭:“燕王殿下好啊,那你去跟他,以後別來找我。我的意思和程將軍一樣,最好把你狠打一頓。我要有這樣不上進的兵,早把他揍死了。”

“你!”裴潛氣急,狠狠看著我哼了一聲,擰過頭。

我把他擰回來:“你老實告訴我,以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麼事?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別跟著我。”

裴潛憋氣地看我一眼,賭氣道:“我以前被馬踢過差點死了,怎麼樣?”

我吃了一驚,忙問:“什麼時候?”

裴潛不耐煩道:“小時候,繼父生了氣便放馬踢我。”

我微微皺眉:“聽說你後來把你繼父全家……”

“我沒有!”裴潛面孔瞬間煞白,狠狠看我,“他們該死,他們全都該死!可是不是我殺的,是他們自己惹上奸賊,你愛信不——”

我捂緊他的嘴,讓他低聲一點,看著他眼睛:“那麼在洛陽收留你的員外郎?”

裴潛咬牙切齒,眼眸紅得幾乎滴血,只是在對上我的視線後降低了聲調:“我原先以為他是好人,沒想到他過了不久就要對我……還把我鎖在房裡。後來我趁他酒醉用花瓶砸死了他,可是我手腳被鏈子捆在床頭,逃不掉,進了牢獄卻又跟在外面一樣。”他說著全身微微顫抖,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去,“我那時想不通,為什麼活著只是碰見這些事?說我忘恩負義,可是收留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對我麼?”

我嘆一口氣,將他摟進懷裡:“我不再問你了,你也把那些事徹底忘掉吧。其實騎在馬上並不可怕,改天我親自教你。”

裴潛點點頭,拉我踏上臺階:“演武快開始了,我見過他們單獨操練,可是還沒見過列陣呢。”

我與他上了觀戰臺,只見江原等人早在凝神觀望,場內已經佈陣完畢,一萬人分為四陣,分居前後左右。陣型均呈東西向帶狀排列,綿延裡許,三排□□手在前,四排步兵在後,分別執盾、、矛、戟,隊伍最後為四排騎兵,手執長,身負刀弓。

程廣站在陣前高聲道:“諸軍聽令,今行講武,以教人戰,進退左右,一如軍法,用命有常賞,不用命有常刑!”說罷手中令旗一揮,有司聽令擊鼓。

一通鼓後,前軍射手前行,依次搭弓射向對面的箭靶,擊鉦乃止;二通鼓後,步兵依次前行,並作勢直刺前方,鉦聲起,迅速退向兩翼;三通鼓後,騎兵手執長,腿夾馬腹前衝,至此完成第一波進攻。程廣手中令旗再揮,兩翼纛旗分別擺向南北兩側,陣型迅速變換,騎兵馳向兩翼,呈包抄之勢,步兵擊鼓再行,擊鉦再止,鳴金偃旗。如此變換多次,陣中鴉雀無聲,只聽得武器聲響與陣型變換的腳步聲響,竟是有條不紊,絲毫沒有亂像。

裴潛悄拉我衣角,低聲驚歎:“兵法上說,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原來果真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微微笑道:“只要賞罰嚴明,將領操練得法,這些不難做到。就如剛才,程將軍若果真打了你,我敢說不出今天你能騎馬上陣了。”

裴潛不高興地嘟起嘴:“你別取笑我了,二十軍棍下來,我還能爬起來麼?”

我揉他頭頂,驚訝道:“原來不笨麼!”

裴潛紅著臉躲開我,又仔細看著陣中:“這陣中操演的只一萬人,我聽說要投入百萬兵力,何時操練得完?”

我不由失笑:“那是號稱百萬,其實天御府的兵力只有二十四萬,這還是加上本來便駐守在外的軍隊,洛陽城中連五萬都不到,韓王十二萬,最多能出十萬。至於南越號稱出兵十五萬,真有八萬也就不錯了。”

裴潛睜大眼:“居然這個都是假的!怎能保證贏過北趙?”

我笑道:“這些兵力已可與北趙相當了,其實勝負在人不在兵,你看那些史書上,擁百萬之眾最後全軍覆沒的也不在少數。”裴潛慢慢點頭,又開始問我場中佈陣的用意,我重新看向場中,低聲指點。

就在程廣將要操演完成時,有個偏將飛跑來,對站在不遠處的江原急促地說了幾句話。江原面露驚訝之色,轉頭吩咐身後的記室吳胤,又對那偏將叮囑幾句。

只見那偏將飛奔下去傳信,吳胤則肅然對諸將道:“皇上即將親臨閱武場觀看我軍陣法操演,請諸位將軍隨殿下出門恭迎聖駕!”

眾人顯然受寵若驚,沒想到一次例行講武居然能得到國主親臨觀看,立刻跟隨江原下了觀戰臺。我也跟下來,江原卻突然回身,低聲道:“你不用去了,待會就在下面觀看,皇上來了也不要上觀戰臺。”

我挑眉:“你心虛什麼?”

江原瞪我一眼:“隨你!”匆匆帶著眾人出門接駕去了。

國主駕臨頓時令場內氣氛嚴肅了許多,先是一隊身披鎧甲的禁軍侍衛進場,佔據了閱武場外的要害位置,隨後江德才在江原步行陪同下從容進入場地。

我靠在觀戰臺下的木柱邊,目視江德在眾人簇擁下由遠而近行來,這才發現江原原來十分像他。

江德鬢角早有風霜之色,修長的劍眉業已灰白,雙目卻仍是清明透亮,他淡淡掃過場中列陣的士卒,一瞬間目光如電,嚴厲之極。但是收回目光後,他卻沒多作評價,只溫聲對江原說了一句:“不可張揚太過。”

江原表情有些不以為然,口中卻道:“謹遵父皇教誨。”

江德略略一哂,卻也顯然不相信江原的話,邁步登上臺階。

本來覺得江原平日的氣勢已經凌人得過分,可是跟江德一比,卻似乎根本不算什麼。就連那份成熟穩重,也被周身散發出君王威儀的江德蓋去了大半,走在一旁,倒像個尚顯稚嫩的少年,不但資歷淺薄,還要時刻受長輩的教訓。

我看得有趣,隨手勾過裴潛的脖子,悄聲道:“你看,像不像一隻老狐狸後面跟著只小狐狸?”

裴潛順著我目光看,“撲”地一笑,接著撇嘴道:“你叫我不可隨便冒犯人,可是自己比我還損。”

我嘿嘿笑道:“私下裡還是可以的。”

裴潛道:“可是我剛才看見燕王殿下向這邊看了一眼。”

“再亂說抽你耳光。”我沒好氣地捏一下他的耳朵,拉著他回頭面向閱武場,“要開始了。”

場中將進行兩軍模擬對抗,武佑緒與程雍已分別登上了南北兩側的雲臺,雙方各領五千人馬,三千步兵,兩千騎兵,去掉了易傷人的□□手。武佑緒一方纛旗為赤青兩色,步兵在中,騎兵分佈兩翼,呈凹月形列陣。程雍一方為黑黃兩色,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呈三角形排列。

號角響後,兩人同時揮旗,戰鼓齊鳴,纛旗前指。三通鼓後,場中塵煙大起,只見程雍的黑色騎兵直直奔向武佑緒的赤旗步兵,頃刻便像一柄尖刀插入一片赤色旗幟腹心。程雍令旗再揮,鼓聲響起,騎兵們調轉馬頭,瞬間分為四隊,發起了第二次衝擊。幾波衝擊過後,武佑緒的步兵被硬生生分割成幾個小兵團,面對程雍隨後殺來的步兵方陣,已成以少對多之勢。

裴潛看得驚呼:“錐形陣果真厲害,如此下去,武將軍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我道:“不忙,你再看武佑緒的騎兵。”

裴潛被我一語提醒:“對了,他的騎兵一直等在周圍沒有動!” 我微微一笑。

此時雲臺上武佑緒手執令旗向身側一劈,月形戰陣兩翼的騎兵飛快向中心圍攏,步兵慢慢後退,漸漸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包圍圈。最內側的騎兵開始向步兵方陣衝擊,外側的騎兵則與程雍騎兵來回對沖。幾個鼓點過後,雙方幾次變換陣型,程雍最初猛烈衝擊所取得的優勢漸漸被削弱,武佑緒的包圍初見成效,雙方已是勢均力敵,進入短兵相接狀態。

既然是演武,主要在演示陣型變換之術,自然不能真刀真槍的劈砍,因此兩方只是作勢虛揮幾下便告結束。鳴金收兵之後,我抬頭看觀戰臺上,只見江原跟著江德站起,順著另一面臺階下到了閱武場內。

江德站在場中,平伸右手,接過旁邊侍從遞來的一碗酒,朗聲對眾人道:“朕今日親見諸位將士列陣操練,勇猛無匹,實為我魏國錚錚棟樑!朕心中感佩之情無以言表,惟從宮中帶來御酒千壇,聊表我心。我魏國自高祖立國之始,便常思河西故土,如今起兵百萬,旌麾西指,全我山河,指日可待!朕在此為即將出征的各位將士壯行,待殺敵歸來,與諸君同樂!”

說罷一飲而盡,碗底朝天,回首道:“上酒!”話音落,便有粼粼車聲響起,上百輛載滿酒罈的馬車依次列在場邊。場內士卒齊聲山呼“萬歲”,頓時群情激昂。

江德回身向場外走,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身後又是一片高聲恭送之聲。他此次沒有讓諸將送行,只是帶了幾名貼身侍衛,與江原並肩向場外走來。我見他就要經過觀戰臺下,便拉著裴潛閃在一旁。

江原面上卻似乎沒有笑意,低聲問了江德一句什麼。江德微笑著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頭。

他們已離這邊很近,我隱約聽見江德道:“……正因為是精兵,才要他們做先鋒,犧牲自然也是在所難免……”

江原聲調略高了些:“即便如此,父皇也該先讓我與諸位將軍謹慎商議後再作定奪,這般突然決定,兒臣著實措手不及。”

江德搖搖頭,仍是和聲道:“原兒,有時作出判斷只是一轉念的事。有眾人磋商固然是好,但你要記住,最後做決定的永遠是你自己,依靠不了任何人。雖然你是主帥,朕卻不止要考慮用兵一件事。”他負手望了望幽冷的天空,深呼一口氣,突然抬聲道,“照我的旨意去做!”

江原微微一怔,咬住了下唇:“遵旨!”

“還有,”江德腳步一頓,“聽說你新制了不少精良兵器,準備裝備全軍?”

“是。”

“已裝備哪幾類?配了多少人?”

“長,□□,羽箭。長配了三萬,□□羽箭五萬。”

“已經配備齊全的就不要動了,你可以繼續造,但暫時不要再用。”

江原又愣了一下:“父皇,這是?”

“留些餘地,無需準備太過。”江德淡淡道,“你若果真陷入困境,朕會立即發兵支援。”

“是。”江原口裡應著,忽然眼皮一抬,看見我就在幾個哨兵身後,責怪地使了個眼色。

也不知是我站得顯眼,還是江德太過敏銳,就在他們要從我身邊經過時,江德忽然站住,視線向我站著的方向掃來,停在我身上,神情頗為震動,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過了一會,江德道:“原兒,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