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雪花如鵝毛般紛飛，青陽城銀裝素裹，炊煙繚繞。
童淵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昨晚下了整晚大雪，經過一上午的打掃終於將院子裡的積雪清理乾淨，他扭扭腰盤晃動身軀正準備回屋歇息，府外卻傳來陣陣敲門聲，童淵將掃帚擱在一邊撣去袖口的積雪朝大門走去。
“梆綁——”
“嘎吱——”
“怎麼是你？”童淵本以為是殿下從宗族學堂回來了，沒想到開門一看卻是秦英正。
秦英正身著常服，手裡提著一壺酒外加一包下酒菜，聽見對方這樣說頓時不高興，“喲，姓童的你高升了就不認人了是吧，別以為整日待在燕王府做事就了不起，說白了你還不是跟我一樣都是兵蛋子。”
童淵三言兩語也跟對方解釋不清楚，探出腦袋左右環視確定無人跟蹤後這才一把將秦英正拉進大門內。
“嘿嘿，怎麼？童拼命也有怕的時候？”秦英正喊著對方綽號打趣說道。
“我呸！秦麻子，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童淵看著對方賊眉鼠眼，裹著懷裡的酒壺，吊著一包下酒菜，氣就不打一處來，沒有半點太守風範，整個一個土包子相，真不知道秦英正這傢伙踩了什麼狗屎運，居然撈個太守來當。
“老哥哥，說話別這麼衝，秦某人可不是來吃拳頭的，這不，俺剛弄了一壺好酒，又問酒家買了點下酒菜，天寒地凍地咱哥倆邊喝邊聊。”說著秦英正也不管對方是否願意，直接進入屋內找個地方坐下，而後騰出雙手擺好架勢竟旁若無人地吃喝起來。
“秦麻子！你狗日的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豈能讓你如此隨便無禮！”
童淵氣急沒想到幾年不見，秦英正還是如此放蕩不羈，行為依舊瘋瘋癲癲沒大沒小，剛剛罵完對方又後悔起來，倒不是童淵理虧，只是他這會才回憶起秦英正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傢伙，他要是繼續訓斥反而不會有什麼效果，看著對方自顧自地吃喝旋即又好言說道。
“有什麼事儘管說，我可沒時間陪你耗著。”
此刻秦英正嘴裡嚼的嘎嘣脆，聽童淵這麼一說，他放下酒壺，用手在袖口胡亂摸了兩下算是把油漬擦乾淨，也不多說直接把童淵拉攏到座位上，而後又給後者斟了一碗酒，一切準備就緒後這才笑眯眯地說道。
“嘿嘿，其實也沒什麼事，俺就想和老哥哥敘敘舊。”
童淵瞥了一眼對方，根本無半點信任不鹹不淡地說道：“要是沒事就請太守大人回去，恕草民不能奉陪。”
“別，別走啊！俺真有事和你商量。”眼看童淵就要拂袖而去，秦英正急忙拽住對方袖口婉言相留，隨即又繼續說道：“俺就問你一句話，殿下知道他自己的身世麼？”
“你問這個幹什麼！”
“老哥哥，不是俺多嘴，前些天得到好友符佑沅書信，讓我冒充新任郡尉並且收沒何載續所有家產，俺接到書信二話沒說連夜騎馬直奔青陽城而來，臨走時連俺家婆娘都沒有來得及吱一聲，俺幹的可是殺頭大罪！老哥哥不會跟我說你不知道吧，俺冒這麼大風險為的是什麼？”看著童淵滿臉憂愁，秦英正乾脆不再避諱直接正色說道：“俺只想知道咱們這樣做有沒有前途？”
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沒想到他還是放不開。童淵猛地端起半壺烈酒一飲而盡，喉嚨被刺的火辣辣地疼，半壺酒下肚老臉突然泛紅，歪頭轉向早已經辨不清方向。
“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光顧著喝酒，喝酒能解決問題麼？”
等了半天就是不見對方答覆，秦英正下定決心今日不討個說法，絕對不會離開燕王府。
童淵根本不會飲酒，此刻間卻喝得臉通紅加速心跳，有苦難言啊，自從那日見到秦英正，他就明白事情不會這麼快就結束，本來以為事情辦完，秦英正這個假郡尉就該拍屁股走人，卻沒想到符佑沅又向自己推薦秦英正做新任太守，他心一軟念及秦英正與自己共患難便私下和鄴都方面談判達成一致令秦英正替補何載續留下的太守空缺。
“我為了留在殿下身邊，讓自己變成廢人，你就不要再摻和這件事了，好好享受後半生，做個快活太守不求造福一方但求問心無愧，趁殿下還沒有回來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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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做了太監？！你瘋了！”
秦英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內心既憤恨又惋惜，矛盾的心理使得他近乎狂躁，破口大罵道：“你狗日的！好男人不做跑去做太監，你狗日的還有臉見死去的將士麼？你這是給羽靈衛抹黑！”
童淵身為羽靈衛最高首領，居然把自己閹割成太監，這絕對是秦英正不能接受的，羽靈衛個個都是熱血好男兒豈能容忍太監的存在，這還不說，羽靈衛首領竟然為了榮華富貴甘心做太監。
“童淵，老子告訴你，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他娘的為了榮華富貴甘心在燕王府當太監，老子瞧不起你！”
“哼！我就當太監怎麼了？你趕快走吧，這裡不需要你。”
“老子不走！你都當太監了，老子還走什麼，老子留下來看你能賺多少銀子！”
漫罵聲漸漸消失，秦英正哭了，他哭得很傷心，他知道童淵是個什麼樣的人，昔日戰火紛飛刀光劍影，敵人多少次許下重金誘降童淵都沒有成功，竟然不愛財又當什麼狗屁太監。
兩人心照不宣，知道一旦踏上這條路就不能後悔，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童淵和秦英正已經下定決心誓死保護符勳直到那一天來臨。
宗族學堂裡，符勳照舊每日早起趕到此處唸書學習，天氣越來越寒冷，符威、符武倆兄弟不停搓著雙手，雙腳直哆嗦企圖緩解寒氣，而老師符佑沅似乎天生不懼嚴寒，站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解書中內容。
“喂，喂。”符威一面拍著坐在前排的符勳肩膀一面小聲喊叫著。
“你們兩個不好好聽先生講課，下次測試我絕對不會再給你倆小抄。”
“給你說件事，再過幾天就要舉行狩獵比賽，到時候全城的年輕小夥都會參加。”符威壓低聲音小聲說道。
“恩，知道了。”
聽見符勳聊勝於無的回答，讓符威沒了說下去的興趣，坐在後排的符武見狀又急忙解釋說道：“你不知道，這狩獵比賽可不是普通的比賽，前三名不光可以得到豐厚的獎賞，而且還能被選入羽靈衛任職前途無量啊！”
咦？難道就是童淵口中提及的羽靈衛？周國軍隊中的翹楚？
“符威、符武你們兩個等會留下。”還沒等符勳反應過來，講臺上的符佑沅便嚴肅地說道。
“我反對！”
符威傻眼了，沒想到符武這小子平時最怕先生責罵，這會居然敢公然違抗先生的意思，符威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埋頭讀書。
周國和以前任何一個朝代一樣都是透過科舉選拔人才，要想做官必須到鄴都參加三年一次的院試，取前三百名作為官員儲備，對於符武這樣一個就連每次測試都需要符勳幫助才能透過的人來說，唸書肯定是沒有出路。
“額，那麼理由呢？”符佑沅並未生氣而是語重心長地問道。
“因，因為我不想唸書！”
符威徹底崩潰了直掐符武大腿，暗罵後者豬腦袋，這也算是理由，簡直是作死，讓先生聽見不被扒一層皮才怪。
符佑沅不是沒有給機會，可是也不能容忍符武如此放肆，他臉上陰晴不定正要開口卻被符勳打斷。
“先生有所不知，古人雲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每個人性格不同愛好不同，因此所擅長的也不同，因材施教才是大師風範，符先生身為宗族學堂的老師，自然能夠體會學生們的苦衷。”
符佑沅欲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仔細想來，符勳說的不無道理，符威、符武兩兄弟的確不是讀書料，如若放任他倆自由，長大後肯定會一事無成，所以即便他心裡明白也不得不強制要求他倆繼續學習，總不能不管不問，他身為宗族學堂的老師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做。
符佑沅思忖片刻說道：“符武，不唸書你想幹什麼呢？”
“當將軍！不，先參加狩獵大會，然後再到鄴都進入羽靈衛所鍛鍊幾年，憑我這身本事以後肯定能夠當上大將軍！”符武忍不住激動地說道。
“罷了，因材施教才是真理，不管你們以後要幹什麼都要記住，身為宗親就要有個宗親樣子，不要給老夫丟臉！”
符威、符武兩人異常興奮沒想到先生竟然同意下來，以後再也不用讀枯燥無味的詩詞，只要在狩獵大會奪得前三名就能夠進入羽靈衛所，不光是他倆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多謝符先生。”
“恩，老夫很想知道術業有專攻是哪位古人所說？”
“......”
這一次符勳沒答上來，如若隨便蒙一個肯定會被學識淵博的符佑沅識破，而符佑沅卻深信這句話就是符勳自己所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