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雨較勁。
傍晚,收拾停當,將小槊帶著扶桃赴約,當今大皇子的約。
去,是扶桃自己做的決定,雖然大皇子看不到她。
入夜。
往日客朋滿座的胡海樓,竟冷冷清清,樓外偶爾稀疏行過幾個人,不時用戒備的眼神往裡瞟上幾眼。
樓內,除了閒得發慌的店小二,就是幾個對佳餚毫無興趣之人,並不見其動筷夾菜,只幹坐其間。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至於暗處的,可以用不計其數來形容。
“哼,一群飯桶。”將小槊冷哼一聲,朝敞開的大門走去。
“報!”
“進來!”
侍衛推門而入,腳下踉蹌虛浮,他扶住門框穩了穩心神,才道:
“大公子......來了!”
話音剛落,便軟到,魁梧的身軀萎頓下去,登時,紅衣白傘的將小槊,出現在門口。
天玄雅閣。
真是湊巧得很!
屋內端坐兩人,一位絳紫色錦袍,頭戴麒麟金冠的,定是大皇子了。另一位茶白長袍男子,是影渺閣,丘闕。
大皇子身後站著一人,跟班劉嶼。
下一刻。
將小槊收了傘,紅衣粉面的暴露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中。
她腰間墜一枚透亮的玉葫蘆,僅用一根手指勾著傘柄末端的錦繩,收攏的雨傘在空中晃呀晃。
“天玄雅閣!嗯,我喜歡,這間大,能坐不少人。”
說著徑直走到長桌邊坐下,把另一只手裡的香臺擺上桌面。
香臺上,是一根尚未點燃的線香。
自她收傘的那刻開始,丘闕的目光驟然收縮,促狹的眼裡是震驚和不解。
“廢物!”大皇子看一眼方才倒地的侍衛。
站在他身後的劉嶼反應過來,提起茶壺,為了防止手抖,他用左手扶著右手手腕,挨個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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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稱呼?”大皇子面色輕佻,語氣不屑。
“姜小槊!”
“東西帶來了嗎?”
姜小槊置若罔聞,她對準桌子上的線香輕輕一吹,那香瞬間就被點燃,飄起了嫋嫋薄煙。
眾人這才發現,此線香畫有三道紅色的橫槓,把線身均勻地分成四份,卻不知有何用?
“這是做何用?”
大皇子有些不耐煩的撇一眼。
“我喜歡!”
姜小槊還以燦爛的笑容:“開始吧,我的時間等於金錢。”
“東西!”大皇子大手一番。
“黃金!”姜小槊是傻子嗎?弄滿屋子的人,嚴重懷疑有強搶的嫌疑。
“哼!”
大皇子抱著雙臂神情輕蔑。
“記得多日前,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嫩小子,也是這般,空口白話要挾本皇子。”
“錢倒是不多,區區十兩黃金。你猜最後怎麼著?”
“死了,被活活打死了,是誰來著?哦,想起來了,最後收屍的是一個裁縫鋪的老闆。”
“灰溜溜的把屍體抬走了,還千恩萬謝本皇子賞他個全屍。”
說完,他得意的看著眼前人。
扶桃胸膛起伏,雙手摳進大腿裡,滾滾熱淚在臉頰上流成河。
姜小槊伸出手,安撫地拍拍她。
旁邊空無一物,大皇子和劉嶼均是不解的眉頭一皺。
丘闕洞若秋毫,立時猜出女子的身份:“是那青樓女子。”
旁邊的二人聽聞,脊背一緊。
將小槊一笑:“這個意思就是沒得談了?行,那就告辭!”
她拉起扶桃的手,欲走。
“想走?這裡只進不出,東西留下,命也要留下!”大皇子大袖一揮,酒杯砸在地上碎成細渣。
“來人!”先前已經佈下天羅地網,摔杯為訊號。
不見一人進來。
他再摔,依然不見半條人影。
大皇子瞪著雙眼看向劉嶼。被這一看,他立刻連滾帶爬的跑向門口,大喊:“來人!”
劉嶼扶著門框瞧了一會:“公子,地上橫七豎八,他們……歪著頭,流著哈喇子,像是在做......美夢。”
大皇子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眸光,隨即把手掌拍得啪啪作響。
“厲害!這才配做本皇子的對手。”
姜小槊莞爾一笑:“接著談?”
他扯起嘴唇,臉笑眼不笑地點點頭。隨後把目光投向坐在一邊紋絲不動的丘闕,狠勁咬了一下腮幫,沒發作。
“黃金一百兩,一兩都不能少!”
“哦,不對,現在漲到兩百兩了。”
大皇子眉頭一皺,怒氣呈直線在他的眼裡攀升。
姜小槊努努嘴。眾人看向桌面,線香剛好燃到第一根紅線處。
“沒錯,一截香,翻一倍。說過了嘛,我的時間就等於金錢。”
兩人對望了一眼。扶桃的情緒似乎得到了一些緩解。
大皇子看向旁邊:“影渺公子,你覺得呢?”
“如此甚好,錢貨兩清!”丘闕當著眾人的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大皇子咬著銀牙惡聲惡氣:“好,很好,成交!”
“東西......可以給我了吧?”
“不著急,我還沒說完呢!”姜小槊一根一根撫過手指,“還要向大皇子討要一樣東西!”
“不要得寸進尺!”他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
“不過是情理之中,要一塊免死的牌牌。”
“我這妹妹上有父母,下有兄妹,得求個保障。”
扶桃投來感激的眼神。
墨立一旁的劉嶼抻起袖子,把額頭唇窪的汗,揩一揩。
大皇子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免死牌?如此賤民也配。”
“眾生平等,怎的就不配了?除此之外,大皇子你也得當著眾人的面,口頭承諾,不傷及她的家人一根毫毛。”
姜小槊斜晙了一眼桌面,提醒道:“要到第二道槓了哦。”
“嗖”!
一柄短劍,寒光一閃,直刺她的眉心。
劍有多快,姜小槊就有多快。
一柄雨傘,隔在面前,嚴嚴實實地封住短劍的去路。
扶桃抓緊袖子喊道:“姐,小心。”
劉嶼顫顫,剛擦乾的腦門,冷汗如雨。
只有丘闕換了個姿勢,面無表情的望來。
大皇子橫眉怒目,鼻孔擴張,手上不敢怠慢,儘管臂膀上已經筋脈迸凸,但是刀刃還是沒有前進半分。
“哈!你累不累?旁邊那位沒有告訴你,動手是最蠢的選擇嗎?”
這一提醒,眾人都拿眼瞧旁邊的男子。
丘闕卻如老僧坐定,沒有半分要動手的跡象。
但姜小槊明白,那是蓄勢待發的樣子:“建議你鬆手,別傷到了老熟人,這張皮,你們可是認識的。”
什麼?
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了傘身上——傘面是皮製成的!
莫非?
難不成!
在場之人均是全身發麻,肺腑的溫度驟降。站在後面的劉嶼更是腿腳顫顫,他雙手亂摸,想要尋個支點好穩住身心。
“看來,都想起來了哈!沒錯,就是他!”
還有誰?當然是王孜墨!坊間都傳,其作惡太深,連老天都不放過,最後落得被剝皮的下場!
大皇子,自然也曾收到過線報,剝皮確係屬實!
丘闕握杯子的手一緊。
“竟然是她做的!”
“噗通”一聲,劉嶼跌坐在地,從他坐著的地方,蔓延出一攤溼熱腥臭的,尿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