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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大結局

京城遠郊。

馬車之上, 唐歡、莫熙二人對坐手談。唐歡棋力出人意料地好。這麼說不是因為他將莫熙殺得片甲不留, 而是莫熙如此差的棋藝居然到現在還沒輸。

莫熙忽然把棋子一拋,道:“不玩了。”

唐歡耳力不及她,卻從她一瞬間肅然的神色間看出了端倪, 輕問:“怎麼了?”

“你先行一步。我稍後跟上。”

“我跟你一起。”他邊說邊握住了莫熙的手。

唐歡的手穩定溫暖,莫熙知道他這是打定主意了, 也不再勸。既追來了,只能隨機應變。

凌亂奔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唐歡索性吩咐馬車停下, 靜待來人。

少頃,果見李義騎著一匹矯健黑馬,一騎當先而來。待奔至近前, 他驟然勒住韁繩, 馬嘶長鳴中,他右手一揮, 身後千騎紛紛止步, 蹄聲漸歇,煙塵緩落。

莫熙捏了捏唐歡的手,示意他安心。唐歡則回以一笑。

下一瞬,二人已然雙雙落地。

只見斜陽晚風中,一男一女, 一著紫紗,一著青袍,牽手並肩而行。唐歡本就天人之姿, 不必羽扇綸巾便倜儻無限。莫熙則換回了少女髮式,烏髮之間只綴了一顆碩大的明珠,便別無裝飾。論容貌,莫熙不及唐歡遠矣。但眾人只覺她風姿楚楚步履從容,不遜身旁男子半分。二人款款而來,混不似紅塵中人。

二人看似走得不快,卻不知怎的,轉眼間就到了李義馬前。

莫熙看向高坐馬背之上的李義,仰頭之間明眸流轉,笑問道:“王爺此來,莫不是為了追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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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義不想她開口便是這麼一句,微微搖了搖頭。楚懷卿的府邸如今已經被查封,他自然知道那些東西她一件都未帶走。但這些她又如何能想不到,李義心思一轉便已明了她這是在故意裝傻充愣。

“跟我回去。”李義並未翻身下馬,言語間神色睥睨,威儀盡顯,語氣更是不容反駁。

“十丈宮牆非我所願。望君成全。”既然不容她糊弄過去,莫熙也只得直截了當,因而說得十分鄭重。

她前一句說得極輕,只容三人聽見。“望君成全”四字卻用了七分內力,遠遠傳出,回聲不絕。李義身後將士皆聽得清清楚楚。

李義明白她這是既給自己留了面子,又逼著他要大度,便抿緊了唇不答。

下一瞬,他出手了。只見烏芒一閃,湛盧堪堪對著莫熙與唐歡相牽的手當空劈來。

二人卻並未鬆開對方,只雙雙凌空而起,借力急退。

一邊退,莫熙一邊朗聲道:“王爺想必知曉,你手中的湛瀘不僅是一把劍,更是上蒼的眼睛。它注視著君王的一舉一動。‘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王爺當慎用之。”

李義聞言心頭一震,隨之而來的第二劍便氣勢一緩,沉聲道:“你莫後悔。”拋下這幾個字,他忽然還劍入鞘,調轉馬頭,策馬疾奔。那一千鐵騎結成的方陣立時從中間撕開一道口子,容他一人一騎飛馳而過,又緊跟其後一同絕塵而去。

莫熙頓時松了一口氣,輕聲道:“他來一趟也好。我正想著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他身上的毒給解了。”

唐歡微微一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李義方才轉身的一瞬間,唐歡隱在袖中的手才輕輕動作了一下,因此李義未曾察覺。擒賊先擒王。唐歡早已做好了二手準備,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方才揚在空中的自然就不是解藥了。

“走吧。以他的驕傲當不會再來。”

“嗯。”唐歡心道:此人拿得起放得下,行事光明磊落,倒也當得起君子之稱。可見湛盧自擇明君的傳言非虛。

莫熙忽道:“李義方才叫我不要後悔。”一頓,她接著道:“你說過要娶我的,若是我不想要孩兒,你又會不會後悔?”她這句話說得極輕,與其說是在問唐歡,倒更像是喃喃自語。

唐歡面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見她神色間含著一絲迷茫,不像是在開玩笑,很快便又柔和了眉眼,將她拉到近前,道:“不悔。”這兩個字,他說得輕柔而堅定。

“當真?”這下輪到莫熙驚訝了。她自知這話問得任性之極,一出口便已後悔。她更深知子嗣對此間男子是何等重要。其實不要孩子的念頭她自穿過來便有了,此刻不知怎麼就說了出來。

“當真。”唐歡極肯定地點了點頭,將莫熙攬入懷中,安慰般輕撫她的長髮。心道:她說過此生不負擔自己以外的任何生命。她還這般年輕,卻彷彿歷盡滄桑。看似樂天知命,實則這許多年來都是獨自支撐苦苦壓抑,沒有一時一刻有過安全感。我當不能迫她太緊。

唐歡見莫熙神色懊惱,遂岔開話題,溫言道:“這一路上你想去哪兒玩?我陪你。”唐門沒了李琪打壓,暫無大事,不必急著趕回去。

莫熙知道唐歡這是不欲自己自責,待要解釋,又怕越描越黑,反倒越發傷了他的心。此刻她極想順著他的心意答話,好將這一節先岔開去,卻因心潮翻湧一個字都吐不出,只能攥緊了他的衣袍。

唐歡見她這般,只越發將她攬緊了,輕聲哄道:“別怕。別怕。你想什麼都可以對我說,我不會惱你的。”

最後幾個字他反覆說了三遍,才感到胸前抓著衣服的手漸漸松了,心下方要松一口氣,忽然就被猛然勾下了脖子。一瞬間,唐歡被撞到了牙齒,還未反應過來,莫熙的唇已貼了上來。

她幾乎是用咬的,吻得急切且不斯文,甚至可以說是粗魯。唐歡卻越發輕柔以對。

漸漸地,洶湧湍急淌成了涓涓細流,極盡纏綿。

莫熙忽道:“羅纓呢,可有帶在身上?”

“自然”此物自她送回,他沒有一刻不帶在身上的。

莫熙接過雕蘭草的那一條,替唐歡系上,見他有些怔怔的,笑道:“還愣著做什麼。莫不是改主意了?”

唐歡一瞬間眸子閃亮,道:“你答應嫁我啦?!”

“嗯。”

他直系了兩次才好,歡喜地往她額頭親了一口,得意道:“我爹花了足足五年才讓我娘答應嫁他。可見我青出於藍。”

“……”莫熙不由腹誹:他怎麼改變風格,不害羞了。

夕陽西下,二人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處,不分你我。

二人一路遊山玩水,直走了四十來日才抵達唐門。只是關於孩子的話題卻彷彿成了禁忌,誰也沒再提過。

莫熙覺得自己這婚結得有點非主流。首先兩人都是沒爹沒孃的孩子,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概免談,他倆就是典型的無媒苟合。

再然後就是曬嫁妝。莫熙身無長物,若是把她存的養老金拿出來自己都嫌丟人。於是此項也免了,所幸武林中人倒不太看重這些。

到了吉日,唐門上下卻是熱鬧非凡,賀禮不斷。其中有兩份禮物最奇,且都是點名送給新娘子的。一份是一隻鳳凰形狀的白玉瓶,裡頭是清風白玉露。相傳服用此露者可保容顏長駐,江湖之人無不心嚮往之。奈何此物在前朝便已絕跡,不知此番何以現世,眾人皆嘖嘖稱奇。另一份乍看無甚特別,不過是傢俱、首飾、田產、日常起居用的器物,簡言之就是一份嫁妝單子。可誰人送賀禮會送全一份嫁妝,何況是豐厚到匪夷所思的。再細瞧這些物件,有些個見多識廣的賓客卻認出其中幾樣乃是宮中內造之物,不由暗自揣測這位新娘子恐怕大有來歷。

莫熙本是無家之人,按照規矩上門迎娶更是不能。唐歡索性另闢蹊徑,親自揹著她從原先住的雲霞臺到了新房所在的崇遙臺。一路上眾人圍觀,喧囂嬉鬧不斷,倒也有趣。

到了晚上鬧洞房的時候,眾人皆撲了個空,不禁大呼新郎不愧是機關名家,連新房都狡兔三窟。

此刻,一對新人卻已坐在崇遙臺最高處的金翅鳥身上,對著滿天星斗靜靜依偎。

突然,莫熙一連聽到“嗖嗖”數聲,緊接著六枚信號彈一般的明豔火光迅速竄至高空。旁邊四枚待升至最高處才在眼前爆開,散成一朵朵金色麗花,中間兩枚卻散作火紅色,拼成了巨大的“歡喜”二字。

二人對望,皆看到火光映照下對方歡喜的容顏。

莫熙調侃道:“你千方百計弄來了□□的方子,不會就是為了做這個吧?”歐陽惠最終還是偷出了□□的方子,歐陽慶得知後一病不起。歐陽瑾自唐歡宣佈與莫熙的婚約後深感受辱,閉門不出。霹靂堂在連番打擊之下,怕是要沒落了。

唐歡卻不答,只道:“夜涼了。我們回去吧。”邊說邊攜著莫熙的手御風而下。

紅色喜服襯得二人身姿飄搖若仙。

還未落地,莫熙已看到凌波池上漂流的千盞荷燈。

莫熙頭上的那頂鳳冠是唐歡親自設計的。明珠綴成的芍藥形花冠上鑲了一圈純金打造的流蘇,動靜之間格外明豔,似幻似真。唐歡不禁輕聲道:“我今日幾疑是在做夢。”一頓,他又道:“還記得你在放荷燈時許的願麼?”

“嗯。”

唐歡從懷中掏出那只繡蘭草的荷包,取出裡頭藏的荷花箋,火光掩映中依稀看見上頭只歪歪斜斜地寫了兩個字——“活著。”

“當時我看了這個,只覺一陣心絞。便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護你一生,讓你長命百歲。”

“所以你才定要將□□的方子弄到手?”

“嗯。只有唐門的機關與□□相結合才能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莫熙知道任憑自己武功如何卓絕,與七皇子這樣擁有大規模武裝力量的大boss鬥,無論如何都都是以卵擊石。只有靠唐歡造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才有一拼之力。心道:我果然有遠見,這傢伙的破壞力不是一般地強……雖然現在七皇子掛了,一時用不上,但好歹有備無患。

不想唐歡忽道:“地宮黃金的事我有想過請君入甕。”

“你是說誘沐風亭前來,然後引爆地宮,索性將這批黃金永遠沉於遙河?”

“嗯。”一頓,他輕聲道:“不過你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如此。畢竟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莫熙輕嘆一聲,未再開口。她這許多年來刀光劍影可說是拜沐風亭所賜,但倘若沒有他,她的武學造詣必然到不了今天這個地步。

二人回到新房,沒鬧到洞房的眾人已然敗興散去。只有綠雲一人守著。見他二人雙雙返回,立刻笑嘻嘻退了出去。

到了此刻,唐歡卻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莫熙就是只紙老虎,雖然嘴上百無禁忌,但到了動真格的時候不免怯場。

唐歡忽然拉過她,低聲道:“你放心。我服過藥了。”

莫熙一瞬間明白過來,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別怕。不是絕育藥。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要孩兒不遲。”

“你實不必如此。我真的……”

唐歡忽然截斷她的話頭,柔聲道:“做丈夫的不能讓妻子有安全感,心甘情願為他生兒育女,可見是我做得還不夠好。倘若我一輩子都不能使你改變心意,便是此生無後,我也認了。”

莫熙聽他如此說,不禁心道:莫熙啊莫熙,眼前之人對你的千般縱容百般愛護難道還不能讓你放心麼。

她正兀自想得出神,忽聽唐歡嘆息般地道:“傻瓜。你哭什麼。妝都哭花了。”他伸臂將她攬在懷中,柔聲道:“新娘子是不能哭的。不然為夫會以為你不喜嫁我。”他這連哄帶威脅的喃喃低語聲裡透著一絲撒嬌般的委屈,卻是越來越輕。將她面上的淚一一吮去,又一路順延而下。

莫熙渾渾噩噩間,只聽唐歡埋怨道:“這釦子恁地難纏。”不由又有些好笑。

正是羅裳輕解,怯雨羞雲情意。

待到關鍵處,真真是疼。唐歡見她皺眉,面上已有急汗,只是此時罷手卻是萬萬不能的,只低喘著道:“書上沒說會疼。對不住。其實我……我也疼的……”

莫熙心道:怪道這傢伙今日主動呢,我當前兩日他遮遮掩掩的是什麼寶貝。原是看過秘籍了。奈何理論跟實際是差距的……新手上路畢竟是新手上路……她這麼天馬行空地一通亂想,反倒不覺得疼了。

漸漸地,她發出囈語般的輕吟,雙頰嫣紅如醉。

唐歡低道:“叫我夫君。”

莫熙偏不如他的意,輕啟朱唇,喚了一聲:“糖糖。”兩個疊字本有些像叫孩童,只是那一聲氣息不穩,此時聽來格外旖旎。唐歡自是再也忍不得,心道:待會兒看你叫是不叫。

紅綃帳內,情1火慢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