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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名傳天下(其五)

沒有什麼東西能比生命更貴重!特別是在那黑暗的封建時期,要想活得長久、活得大富大貴、有所作為,眼光就必須放得長遠。

劉渙深知,許多時候,人不能太聰明,更不能太糊塗。從來沒有神壇上的人,從來沒有完美的人,因為人只有不停地犯錯,不停地改正,才算是一個人。

他渙哥兒也是人,可不是神,更不是妖孽。他要給趙昚一個全新的、平凡的、真實的人的印象。只有如此,以後才有前途,才有發展的空間,官家也才不會時不時地猜忌你,也才會認為你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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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進步和修整的空間,有了可以被人利用的地方,你才能在一個君主專治時代的廟堂之中活得長久——這便是劉渙為何要拍案而起,驚擾趙昚的原因。

卻說趙昚怒哼一聲,等監視官收了試卷,當場有人就要安排劉渙等人退下,再請一眾官員前來。

卻見趙昚揮手道:“不必了,把考桌撤開,召史浩等人覲見,朕就當著爾等學子的面,與滿朝重臣一道,選出個狀元榜眼和探花出來!說不得今日便在這太乙宮中,了了今年科舉一事罷。再有,傳御膳房,備宴席,召太子和節度使前去候著,朕自有安排!”

左右得令,一一而行。劉渙卻心中期待,聽這口氣,是要吃御膳呀,不曉得可不可口?

但趙昚這一出,使學子和官員同堂而處,還是極為少見的舉動呢。他再清明、再平易敬人、再怎麼海納百川,也不該如此“離經叛道”才是,當場眾人不解!

過不多時,史浩等一眾等候的官員前來店中,站在中間位置,把劉渙和黃定一夥擠在右後方,是個卑微的所在……

趙昚叫來眾人,說明用意,當即二話不說,把趙汝愚等人分作三撥,每一撥先行閱卷,然後選出佼佼者給他看,期間他無序抽查,若有徇私舞弊之人,嚴懲不貸!

哪曉得史浩卻進言道:“陛下,臣有事要稟!”

趙昚皺眉道:“史愛卿,你有何事,但說無妨!”

史浩道:“這是祖宗定製,三年大比,但應殿試文章,都該由陛下親閱才是,可不得這般草率!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趙昚不爽道:“愛卿大可放心,凡今日殿試文章,朕自當一一細看,若有賞識不到之處,來時定給應試者補償!開始吧!”

史浩還想再說,可皇帝且如此承諾,他也只得遵命而從。

要說趙昚這話,說得可沒底,甚麼叫做“補償”?若發覺張三的文章寫得極好,到頭被忽略了,等再次發覺之時,難不成賞賜他一個大官,亦或者黃金白銀?關鍵是,不多時就要選出狀元來,還當著所有應試者的面,這事情,不知要多少個時辰才能完成呢?

官員們當場忙得手忙腳亂,焦頭爛額,但小心翼翼,連文章上的一點墨跡也不放過……

劉渙等人畏縮在右下首,被官差監視著,不敢亂動。他也看到了趙汝愚的身影,暗道“這‘岳父’又長胖了,看來信州的報社賺了大錢……”

官員們或驚疑、或讚歎、或交頭接耳、或鄙夷哀嘆、或嗤之以鼻、或奉如至寶,所謂氣象萬千,奼紫嫣紅。

老趙卻不急不慢,坐在上首品茶,顯得那般淡定,那般無所事事,像個昏君,極度不負責任的昏君!

他用餘光悄悄地朝應試者們看去,只見所有人都低著頭,一動不動,不敢側身看官員們,更不敢抬頭看他。他發現了劉渙,那小子居然站著微微搖晃,打起瞌睡來。

於此,老趙很不滿意,暗罵道:“無禮的傢伙,曾聽孫兒說起,你打起麻將來整夜都是神采奕奕,而今遇到正事大事,卻這般模樣。你這豎子,倘若是玉,也只能算是璞玉,不加雕琢,難成大器!哼……”

這般情形不知延續了多長時間,眾官員激烈討論過後,終於選出了以為了不起的文章,放在一堆,至於看不上眼的,平凡的則放在另一堆。

按史浩的稟報,好文章有十七篇,其中出類拔萃的有三篇。至於下乘之作,大都相差無幾。

趙昚道:“呈上來!”

奉命之人將試卷搬上案首,他先隨意在那一堆所謂平凡的文章當中選出一篇來,定睛一看,題目就是“論叔侄情誼”,半點改動沒有,然後粗讀一遍,全是君君臣臣、子子父父,歌功頌德、溜鬚拍馬的大道理,文采倒還過得去,可惜正如史浩所講,過於平實了。他面無表情,將此篇文章放歸原處。

然後直接拿出百官選出來的好的一類,卻看到一個叫做的趙師淵的人寫的,從文采詞藻上來說,卻是不錯,與他看的第一篇有天然之別。其讚歎一聲,道:“眾愛卿果然盡力,誠不欺朕也!”

最後,他看到了三個人的文章,覺得當之無愧地出類拔萃,一篇是黃定寫的;一篇是黃艾寫的;一篇是劉卞寫得,在這三篇當中,又以黃定寫的最好,他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反覆細看,開口讚道:“此文之厚重與飄逸,字裡行間可見天人大道!”

百官也不敢搭話打攪,不曉得他說的是哪個寫的?

有人待要進言,卻見趙昚一個皺眉,疑問道:“眾愛卿可曾讀到劉渙寫的文章?”

百官聞言,當即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沒人讀到。片刻後終於有禮部官員答道:“回皇上,臣讀到過的。”

趙昚道:“那鵝湖山的劉渙名聲大躁,為何寫的文章不在推舉之中,你是何意思?難不成你與他有隙?”

那人急道:“臣不敢,臣與劉渙其人素昧平生,只是……只是……只是他那文章不堪入目,便是點題字句已然大逆不道,臣……臣沒敢看下去!”

趙昚聞言怒道:“傳劉渙!”

有人把瞌睡連天中的劉渙叫過來,他雙眼迷濛地繞到堂前,雙腿跪下,叩首道:“草民劉渙叩見聖上!”

趙昚卻道:“你這豎子,你說來,你寫了甚麼文章?所言何事?”

劉渙迷茫道:“回皇上,草民寫的便是陛下的策題呀,怎地,陛下沒有讀到?”

他又是一個疑問,直把趙汝愚氣得肺炸,臉都綠了。

趙昚道:“哼!你適才大逆不道之舉還未治你的罪呢,且讓朕看了你文章再論。若真如百官所講,不值一提,朕看你是活罪難逃的。”

劉渙道:“草民全聽陛下發落!”

趙昚怒哼一聲,沒再言語,而是換來一個服侍他的人,一陣急找,將劉渙的文章找了出來。那人看到落款“鵝湖山劉渙”幾個人,當即抽將開來,可一晃眼盡看到那題目——“去你媽的叔侄情誼”,當場一個顫抖,險些摔倒,不敢再偷看,巍巍顫顫地交給趙昚。

趙昚看著跪在地上乖張的劉渙,很是憤怒,接過劉渙試卷,定睛一看,正好看到那幾個骯髒的大字——再也忍不住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罵道:“大膽豎子!來人,將此人拖將出去砍了!罪名為大逆不道,欺君犯上!”

劉渙才一個恍惚,就被來人夾住胳膊,恐慌道:“草民冤枉,草民何罪之有?”

他一個掙扎,使出蠻力,減緩了被拖出去的速度。

趙汝愚一個驚慌,立馬上前跪下,急道:“陛下開恩,饒他死罪吧!”

趙昚不理!

史浩也是愛才,當即跪地附言:“陛下息怒,但看此子因何為罪,就算他罪不可赦,念在其一介布衣,便為大宋效了力的份上,饒了不死吧!”

當場有幾個人的關係和史浩與趙汝愚極好,也是跪地求饒,幫劉渙說好話。無非講的甚麼殿試開端,殺之不吉利等鬼話……

趙昚長嘆一聲,道:“哎……也罷也罷,且饒他一命罷,朕再看看……”

眾人唏噓,劉渙又從鬼門關走回來,心跳到了嗓子眼,暗道以後再不敢以小聰明來耍大智慧,他真心曉得錯了……

哪知趙昚心底也是一個激動,暗道:“好險好險,差點殺了他……哼!看來這天下學子,滿朝文武,能懂朕之心意的,一個沒有!還是那鵝湖山的一介布衣,深知吾意呀,哎……甚麼‘叔侄情誼’,他們都誤解朕了!”

趙昚不言不語,激動的神色漸漸平緩下去,一一細看,每一個字都不放過。他讀到了“叔侄”由來,心中悲憤;讀到舉措之策,暗歎不已。

劉渙的文章,既戳痛了他,又點醒了他……

當場眾人不知道怎麼了?都一炷香過去了,皇上翻來覆去且看了好多遍了,為何不開金口,他是怎麼了?

便在百官急切之時,趙昚忽然很淡定、很尋常地問道:“你‘講鄉村包圍城市,武裝恢復國土’一策是遲緩之際,當要五年以後方能成功,可是亂說麼?”

他這話講得突然,甚麼叫做“鄉村包圍城市”?不是寫的“叔侄情誼”麼?

見得劉渙不答話,趙昚罵道:“鵝湖山劉渙,朕問你話,為何不答?”

劉渙這才一個突兀,急道:“回皇上的話,小子曾用數月時間去北邊看過了,此計策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策,但穩中求進,必能成功!”

趙昚道:“怪不得了……還有,你‘這軍隊建設與朝政改革齊驅並駕、經濟建設越思想進步不可懈怠’有何說道?要曉得我大宋時事,這般全面,恐有不足呀!”

聽得趙昚語氣平緩了許多,劉渙也放肆起來,對答如流……

趙昚再道:“你講熱武器的製造,可是陸游呈給朕的木疙瘩。”

劉渙道:“正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唯有強我武裝,以點帶面,練兵練將,大計方成!”

趙昚道:“那特種戰法可是未經實踐,不知成效如何?”

劉渙道:“若舉國訓之,一年後,可達到以一敵十之效,若給三五年時間,必成驚天氣勢!當然,那是在武裝平等的情況下!”

趙昚道:“你講民間經濟的自由化、在朝廷指引中的自由化,會不會過於放肆,出現難以把持的局面?”

劉渙道:“朝廷牽頭,給予方向,民間自給自足,若有波瀾,再由朝廷加以把持改正,當不會出亂子!”

趙昚道:“你又講教育興國,但教育不可救國,壞的教育甚至誤國。從目前來看,你以為我大宋教育是好是壞?”

劉渙道:“不好不壞,若要進步,可徐徐途之,不得大刀闊斧,否則傷及根本,一事無成!”

趙昚道:“若都依你所言,大宋何時能北上?”

劉渙道:“兩年之內可以北上,三年之內可以恢復,草民保守,不敢妄言!”

趙昚道:“這時間盡要三年之久,可連準備階段算進去?”

劉渙道:“正是!從開始到最後,當在三年左右!”

趙昚與劉渙一問一答,說了許多許多……

期間,除了那一句“大宋北上”聽懂以外,其他的全沒有聽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