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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名傳天下(其六)

趙昚四十五歲,才讀到鵝湖山劉渙的文章,才曉得他的王國中還有這麼一個人。

前年冬天,趙汝愚帶著渙哥兒的“大作”來拜見他時,他便被那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所震驚了。

他能等,但不能等得太久,今日總算見到了劉渙尊容,卻不想一場殿試,搞得心驚膽戰,啼笑皆非。這種見面的方式趙昚早料到了,更在他的掌握之中,可這種場景與變數,他是萬萬沒有料到的,猜中了開始,卻沒猜中結局。

那個小夥子的張揚、衝動、稚嫩、睿智、才學和滿腹錦綸,都不是趙昚最看重的,他最看重的是劉渙能夠懂得他,是而今不過一介布衣之人,盡然能夠懂得他一個年過四十的人的心——人活於世,要找一個懂得自己的人,何其之難?更何況他趙昚還是個“孤家寡人”?

前些年北伐失敗以後,滿朝文武再無可用之人,或不敢言戰,剩餘一些敢北上的,也不過半瓶水乒乓響,信不得……甚麼狗屁的“叔侄關係”?別說是 “去******”,就算罵得再髒一點、再狠一點、再惡毒一點,都無求所謂!

可惜,他趙昚是皇帝,是天子,是一國之君,有些骯髒而憤怒的話,他總不好罵出口,更不會罵出口。劉渙給他罵了出來,這是知己之音,知己之舉!

最暖心的是,這小夥子不僅幫他罵了出來,在大罵怒罵過後,還不失一顆冷靜的心,呈口舌之快的同時,又想到了報仇雪恨的法子。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當利益不再平衡,且受到了踐踏和戲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時,說不仇恨,那是假話,說不想報仇,那更是假話……

趙汝愚與劉渙是“深交”之人,差點被他氣死,冷汗直流,還好陛下突然變了個人,盡與劉渙相論起來。這一問一答之中,哪像個君王和子民的對話,這是在問計,在求教,在商討,在“隆中對”。

史浩也是震驚無比,他越發覺得,自己越老,越看不穿陛下的心,難不成今日殿試,所有人都沒有讀懂陛下的弦外之音?

卻說趙昚聽得劉渙款款而談,每一問,每一答,都深深震撼了他的心靈,要不是身著龍袍,他老趙早已滿身雞皮疙瘩。

最後,趙昚點頭讚歎,問道:“在你看來,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你這真是輕狂的話兒,不負責任的。”

劉渙感覺也是應該到了尾聲的時候了,這還當著好多重臣與應試者呢,把話說得太多,難免失了妥當,特別是與趙昚這種老狐狸談話,點到為止就好。

只見他朝皇帝行了一禮,答道:“陛下,重陽且到了,也不論小子是否狂妄,作一首長短句獻給陛下吧!”

趙昚聞言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暗道這小子見好就收,而今形勢對他有利,便要溜鬚拍馬起來,且看看他的心意如何?

皇帝道:“作來聽聽,你鵝湖山劉渙之詩詞,好生了得的,卻不知是真是假?”

劉渙莞爾一笑,眼眸之中顯出無盡的內容,或是答覆,或是反駁,或是輕蔑。

只見他正色一聲,朗道:“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當場眾人聞言,無不唏噓感慨,暗道這劉渙之才學,果然名不虛傳。立馬傳來交頭接耳的躁動,這便是南宋朝文人的風氣,彷彿詩詞的分量,比一個大勝仗的捷報還要重呢。

趙昚見得眾人聞後精光四射,心中也是好不感慨,暗道,“秋之悲切,歷來如此。到了他劉渙那裡,卻講得大氣磅礴,一改頹廢!”他朝史浩問道:“史愛卿,你且論論劉渙此詞如何?”

史浩聞言上前敬禮,答道:“迴避下,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自楚宋玉九辯以來,悲秋歷來是詩賦之傳統主調。放眼千古,多少文人騷客不乏辭藻,多以‘九九重陽’為題而作,更借悽清、蕭瑟、衰颯之秋色狀景來託怨情、興別恨,少有不著一‘悲’字者……但劉渙此詞卻脫盡古人悲秋窠臼,一掃衰頹蕭瑟之氣,以壯闊絢麗之詩境、昂揚振奮之豪情,喚得人突而奮鬥的英雄氣概。別出心裁之中,盡顯大氣蓬勃,他這詞,老臣……老臣……老臣便算是窮極才學,也是作不出來的。”

趙昚嘆道:“愛卿講得果然公允,今重陽將至,卻得劉渙美詞,當賞,賞些甚麼呢?”

趙汝愚聞言一個歡喜,喜笑顏開。史浩卻皺起眉頭,忽而打斷道:“陛下且慢,老臣還有話未說完。”

趙昚疑道:“哦?愛卿但說無妨!”

史浩正色道:“劉渙此詞好是極好的,出自他的手中,與其放蕩不羈,不拘一格的豪邁性質倒也相合,可有一句,老臣有些納悶,還請陛下恩准,請劉渙解惑老臣。”

趙昚聞言又出么蛾子,今天這場大戲好不精彩,他急道:“恩,準了!劉渙聽旨,但凡史愛卿有所疑問,你必當一一解釋。”

劉渙恭敬道:“遵旨!”可心中卻在腹誹,暗罵道,“一首詞而已,你史浩老匹夫也要磨磨唧唧,今天的狀元還點不點了?麻煩!”

史浩轉身微微潮劉渙一笑,算是見禮,問道:“劉渙,你作‘戰地黃花分外香’,老夫甚是不解,還請你解釋‘戰地’一說,卻是何來?”

眾人一聽算是明白了,一想也對,還是人家史浩心細如髮。要知道,這劉渙自打有名氣以來,傳聞一直是呆在鵝湖山,再者他年紀輕輕,可沒有從過軍旅,哪裡來的“戰地”一說?他今日作進詞中,莫不是抄襲而來?

劉渙一猜就曉得史浩老兒耍的甚麼花招了,當即微微一笑,畢恭畢敬道:“要回答史大人此問也不困難,但史大人是長者前輩,在小子解說之前,還請皇上恩准,先由史大人解小子幾個疑問!”

趙昚一聽更有意思,他已然好多年沒有這般樂呵過了,欣喜道:“準了!”

劉渙一拜道:“謝主隆恩!”復再站直了腰桿,朝史浩疑問道:“大人,小子想問的是,便是軍旅之中,一般何等人物才會佩玉?”

史浩聞言不解其意,思索片刻道:“我只知曉,這佩玉一說,便從春秋戰國就已有了傳統,可歷來都是身份顯著之人,才會配備。延續到得而今,或多有文人文官佩玉,武將常年馳騁疆場,較為少見的。可也不是沒有,一般領兵元帥、將軍等人也有佩玉,以示自己身份。便在金人那裡,學得我大宋風潮,仿造抄襲我漢家傳統,軍旅之中的大人物或顯貴子弟,也有佩玉者,譬如都督級別的人……但這畢竟沒個具體說法,不知你此問為何?”

劉渙輕笑一聲,伸手入懷,不到眨眼之間,摸出一塊潔白如霞、溫潤高貴的玉佩來,往史浩跟前一遞,道:“那請史大人看看,我這塊玉如何?”

史浩見狀卻不接過,而是面色憤怒,轉身朝趙昚道:“陛下,老臣是問此子‘戰地’一說,他卻搞起美玉鑑賞來,當真氣人欺人!”

趙昚也是不解,潮劉渙呵斥道:“大但劉渙,你此舉又是為何?若再是無理取鬧,朕決不饒恕!”

劉渙不緊不慢,道:“陛下,小子放肆!曾聞陛下博古通今,學識淵博,又對金人文字習俗有所研及,小子想將此物獻給陛下,一是聊表敬仰之心,二是解了史大人心中關於那‘戰地’一詞的疑惑。陛下是千古明君,一看就知!”

趙昚疑道:“區區一塊玉佩,盡有這般大的魔力?呈上來!”

見得老趙來了興致,劉渙彎腰駝背,雙手捧上那玉佩,一個宮人前來接過,小心翼翼地呈給了趙昚。

趙昚白了劉渙一眼,怒哼一聲,將玉佩拿在手中,他定睛一看,不見甚麼奇特。可劉渙說此玉佩這般神秘,必定大有來頭,關鍵是與“戰地”有關,與金人有關。

他看了背面,不見特殊,只覺得此玉溫潤有佳,恰謙謙君子,必是上等中的上等,想他一代帝王,這等物件也是極少見到的。

老趙迫不及待地翻過正面,忽地覺得上面寫著甚麼字元,正是女真文字一類……他一個驚愕,趕緊湊近眼前一觀——卻清晰看到幾個字跡,其心中的波瀾再次翻滾起來,熱血陡然間被點燃了!

原來他趙昚因為痛恨金人,因為敗給金人,因為對金人稱叔,難免仇之入骨,即是入骨,便要去找原因,正如劉渙所講,他曾在兩國往來的文書上下了心思,尋常間的女真文還算認得幾個。

而今劉渙呈給他的這塊玉佩,上面的字跡確實是女真文無疑,寫的東西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趙昚一一回憶,終於辨別而出,上面刻的是一個人的名字——紇石烈志寧!

我滴乖乖,這紇石烈志寧可是金朝猛將呀,其威武,其功力,不在岳飛之下……

劉渙這東西又是大有來頭,便是前不久,他與丘處機和魏老六一道,合力擊殺紇石烈志寧的兒子,丘處機順手牽羊,奪了這塊玉佩送給劉渙。

或許,這玉佩的正主便是紇石烈志寧,只因他傳給了他的草包兒子……

趙昚又聯想前不久金人使者來報,要他責令官員,加緊對邊界處盜賊刺客的排查;又有探子迴音,說是金朝大將紇石烈志寧死了,死的時候,正是聽聞了他兒子的噩耗,引發舊疾,雪上加霜,一命嗚呼的……

趙昚再不曉得劉渙的意思,就是個豬頭了!

果然,只見他猛地站起身來,激動道:“戰地黃花分外香、戰地黃花分外香!好你個劉渙,真是千古奇才,不消再解釋了,朕已然明了!你說來,要甚麼賞賜?”

幾人被趙昚這一激動,搞得更是雲裡霧裡,不明白他甚麼意思。

好端端的,殿試未出成果,狀元未點,榜眼未明,探花未排,進士者官職未定,怎地就要去賞賜一個離經叛道的人了?

劉渙尷尬一笑,恭敬道:“學生不要甚麼賞識,只懇求陛下免了學生應殿試時的放肆之罪罷!”他這裡自稱一個“學生”,是告訴趙昚,他已然參加了殿試,不論中不中元首,都是天子門生了。這說法,又親切了幾分,趙昚哪裡會聽不出來。

可皇帝一聽卻不樂意,道:“不行!朕乃天子,金口玉言,說賞就得賞,你不可推卻,說吧?”

劉渙一個緊張,暗道,“這不要都不行,這世界是怎麼了?”他趕緊躬身謹拜,為難道:“回皇上的話,那……那便賞小子一盞茶吃罷,講了好一通話,渴也渴死了!”

趙昚聞言哈哈大笑,道:“來人,給在場眾人賞茶……等等,朕這一盞茶還未吃完,就賞給鵝湖山劉渙罷!”

還未見得茶來,所有人立馬拜謝天恩,好一個歡喜。

劉渙卻在腹誹,“你丫有沒有傳染病還不好說呢,真是小氣,盡賞給我一泡吃過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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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翻過一篇,史浩和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趙昚看完那塊玉佩以後,盡突然這般高興?連那“戰地”一詞也不追究……

這一場殿試,當真用時太長太長了……

幾人再次寒暄瞎扯一番,終於談到了正題上,有大臣向趙昚進言,說是該點狀元和安排相關事宜了。

本來嘛,是他趙昚親自說的,要在這一天時間內,選出個一二三來,同時要當著所有應殿試者的面,賞了官職官位,他金口玉言,可開不得玩笑。

趙昚聽了建議,正經危坐,拿起案上的試卷復又看了一番,不多時正色道:“諸子百官聽旨!”

他這是要親傳聖旨了,當場眾人趕緊跪了下去,異口同聲道:“臣(學生)領旨!”

趙昚道:“朕受命於天,統領大宋,登基以來,但感人才凋敝,肱骨無望……朕故急重人才,急辦教育,只為中興宋室,恢復河山,楊我大宋天威於浩瀚宇內,茫茫疆土。今逢三年大比,殿試已過,讀得諸子文章,長詩短詞,好不快哉,現特欽點如下——本次大比,乾道八年進士科第一人為鵝湖山劉渙,是為狀元;乾道八年進士科第二人黃定,是為榜眼;乾道八年進士科第三人黃艾,是為探花;劉卞、趙師淵、趙鞏、趙師譽、陸九淵等三百八十七人,登科及第,進士出生,授予官職,詳見職位,重陽日告與天下!”

眾人道:“遵旨,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此,乾道八年進士三百八十九人,加上劉渙一個外來客,剛好三百九十人……

好多人都以為,狀元郎非黃定莫屬。奈何那“不要臉”的劉渙出來唱“獨角戲”,搶盡風頭,溜鬚拍馬,盡靠一篇“庸俗”文章、一首“狂妄”之詞、一塊“尋常”之玉,博得官家歡心,得了個便宜狀元郎。

好多人當下是不服氣的……這般怨氣,一時間倒是將劉歡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一直等到他渙哥兒大敗金人,首戰告捷,再以一首豪邁之詞傳到臨安府時,這同一批的“天子門生”才真正對他心服口服。

可是,那時候的渙哥兒,已然今非昔比,鴻鵠高飛,振翅蒼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