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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野營

野葛山梔、天造人為。望切不妨人去遠,心忙無奈馬行遲……

“阿渙!你瘋了麼?”

“沒瘋!”

“老子的龍鳳湯呢?”

“那條‘大蛇’跑了,三號正去追呢,你先別急!”

“老子不管,今朝吃不到龍鳳湯,老子和你沒完!”

這劉渙和趙挺一見面就吵,盡說些凡塵俗世間的東西,也不談詩書、不談學理大道、更不談家國天下……趙汝愚身為他二人的傳教授業之師,心底難免覺得不爽。可也無法,這兩個人都和皇家有著關係,一個是皇帝陛下的親孫子,一個是皇帝陛下器重的年輕人,雖然而今皇帝對他的器重表現得還不是太激烈,但他趙汝愚何等敏銳的政治嗅覺,焉能察覺不出來。

想來想去,也只好任由這兩個“弟子”有辱斯文了……

劉渙見得恩師神色陰晴,不明所以,當刻不再和阿挺糾纏,上前去請了安,卻道:“恩師,可有心事麼?”

趙汝愚輕輕哼了一聲,道:“虧你還記得我這恩師,為師等了你一個時辰,那松林中是何情況也不見你說來,卻跑去和國公討論什麼‘龍鳳湯’,不是為師說你,你有時候真是沒個輕重緩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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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渙道:“恩師勿憂,且小聲一些,弟子正要向你匯稟這事兒呢!”

汝愚道:“那還不說來,你等著月落西山麼,天色都開始暗了!”

劉渙壓低聲音,道:“師父有所不知,那林中果然有強人,但盡皆被弟子剷除了。說來也奇怪,這夥強人不知從哪裡得來的訊息,就是刻意來截你我的道的……強人們是從荊州而來,帶頭的喚作‘龍哥’,老窩便在距此五六裡地的‘二龍山’!”

汝愚聽聞心中震驚,又是憤慨,臉色也陰暗起來,怒道:“可有多少人馬?為何要不遠從荊州而來?”

劉渙道:“至於多少人馬,弟子卻沒有查明白,但我與兄弟們都領教過了,想必除了那所謂的龍哥以外,盡是些土雞瓦狗,不足道哉。恩師以為這夥賊子為何會不遠從荊州而來?殊不知,卻是和我們此行有極大淵源的。”

汝愚急道:“呵!都這般時刻了,你說話便不能一次說完麼?有何淵源,難不成是有人故意為難,可想我趙汝愚為官處事,從未得罪過誰啊,更沒有結仇!”

劉渙搖頭道:“恩師誤會了……弟子是說,這群賊子原本是北邊長江上的水盜悍匪,卻被新任的辛幼安好好整治了一番,無奈生存,才南下而來的。至於為何要針對你我,卻不得而知。”

汝愚長嘆一聲,道:“哎……想不到啊,我等本來要去尋訪辛棄疾,卻被辛棄疾趕走的賊子截了道,真是無巧不成書!對了……你作何打算,是要調兵調兵剿滅,還是要繞道而行?”

這趙汝愚是文臣,正如史浩對他的評價而言,他趙子直對於“兵家之事”當真見地膚淺。而今不過一股賊子,他動不動就調兵剿滅或是繞道而行,當真是兩個極端,思維全放在了“子曰詩云”與“春秋大義”上了……

劉渙道:“恩師勿憂,弟子說過了,那夥人不過土雞瓦狗之輩,再者有弟子在,定保你和國公無恙!還請放心則個。至於那調兵一事,我看不必麻煩了。繞道而行也不可取,畢竟這點微末困難就要逃避,一來不是弟子的脾性,二來有失‘上下而求索’的精神!”

汝愚聞言稍稍憤怒,道:“哼!你才幾斤幾兩,焉敢揚言護我等周全?你帶著幾人前去探路,每一次就丟失一人,第一次是丟失了鵝湖山的黑小子;現在又丟失了歷城八兄弟中的老三……你還好意思說什麼大話。”

劉渙覺得這趙汝愚的怪罪之話中,盡有絲絲的辯駁之意,不曉得他是信不過劉渙,還是怕劉渙涉險了。

一時間也不好去揣測,可面對自己心目中老丈人的略略驚慌失措,他還是要站出身來。

因為他明白,越是危難的時刻,越是要有人站出來,且不論能不能“力挽狂瀾”,但有人出頭,大家的心便能暫時穩定。

劉渙道:“恩師,你這可不對了。那黑小子我們已然找到的,他而今正去二龍山踩點;至於那老三,卻是去林中打野味,還不是為了服侍趙國公。”他這廂可說了假話,那黑娃到底是生是死,他也不清楚呢,但能確定黑娃一定在二龍山。

汝愚一聽,驚疑道:“你這話沒有騙我?”

劉渙道:“弟子焉敢欺瞞恩師,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汝愚見他真誠,心想大抵是有驚無險罷了。因為從二號和五號的臉上,能看出無比的自信來。他又正色看了一眼劉渙,道:“那依你之見,而今當如何處理?”

劉渙微微一笑,道:“恩師,弟子心中早有計劃了。我們不如這般……”之後盡在趙汝愚耳邊說起悄悄話來,旁人見狀也不好問及,當下不知二人在說什麼辛秘!

但卻見得劉渙說完以後,那趙汝愚沉思片刻,呵斥道:“不行!絕對不行!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說完轉身背對劉渙,態度之決絕,無可厚非,不容多說!

劉渙卻不死心,又圍著他轉悠,嘰嘰喳喳地說了許多話……

趙汝愚才細細沉淪,道:“你確信這般能行?要知道若有閃失,誰也救不了你!”

劉渙正色道:“弟子對天發誓,若此番不成,願我斷子絕孫、八輩祖宗也不得安寧!”

趙如遇道:“哎……哎……也罷也罷,曾聞辛幼安年幼之時是渾身是膽,揮劍殺敵毫不含糊。而今你劉渙既要效仿前輩古人,為師也難不住你,就按你說的做吧……”

趙汝愚終於被說服,可總是嘆息連連,也不曉得他到底怎麼了。

趙挺自恃身份地位,再不管什麼禮義廉恥,上前問道:“趙大人,你與劉秀才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卻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麼?”

他這裡叫的是“趙大人”而不是“恩師”,叫的是“劉秀才”而不是“阿渙”。

趙汝愚一聽他的口氣,哪裡會不曉得是自己孟浪了,盡忘記了身後的趙挺。可他被這話問住,不知答與不答,愣在當場!

還是劉渙看出了端倪,當刻搶步而前,調侃而玩味道:“喲喲喲……阿挺你發什麼瘋,老子是在和恩師談論,說這裡景緻極佳,今日便不打算趕路了,就著那官道溪流旁邊的山丘扎了帳篷,吃吃野味、倫倫古學、談談大義、賞賞夜色……恩師還說你是宮裡的人,何時在這荒山野地度過夜,怕為難了你,故而對我發怒呵斥。哼!卻沒想到你這沒良心的,盡說些彎酸話,你什麼意思嘛?”

趙挺一聽他解釋,又看著師父趙汝愚尷尬的臉色,當刻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一時間下不來臺階,可轉念一想卻有了對策。

他當即臉一變,嘿嘿一笑,道:“切,也不早說,老子咋曉得你在對恩師說甚?不就是在荒野過夜麼,老子才不怕呢……快快快,大夥都別站著了,趕緊安營扎帳才是正事……嘿嘿,倒有些行軍打仗的味道呢。”

他這不要臉的機制轉換,卻是遺傳了他爺爺趙昚的因子。劉渙也暗暗咂舌,心底罵道,“到底是皇家的種,小小年紀便開始油滑起來……”

趙汝愚也附言幾聲,大家便動手起來,跨過那條小溪流,登上山丘,找了平緩之地……

依照劉渙的安排,搭建起了一些三角形的臨時居所……還別說,倒有些野外郊遊的味道呢。

幾人忙碌完畢,才見得三號灰溜溜地回來了,來時肩膀上多了一根木棍,木棍的一頭掛著三五只野山雞,或肥或瘦。

恐怖的是,他那右手之中,正挽著一條菜花蛇,可卻很細,看起來沒半點肉感。

他往地上一扔,一個立正,道:“一號,我已‘應罰’完畢了,請你檢驗!”

劉渙上前來,道:“哭喪著臉作甚,如喪考妣一般,哼!”

三號欲言又止,卻找不到話說,轉身和自己兄弟搭建草棚去了……

趙汝愚過來一看,驚愕道:“渙兒,你們抓這菜花蛇來作甚?”

劉渙道:“自然是拿來吃的,有何不對麼?”

趙汝愚一聽,心中一陣幹惡,轉身朝溪流便跑去,不忍自己的醜形被大家看到……

劉渙也不理睬他,轉身朝趙挺道:“阿挺,不是要吃龍鳳湯麼,來來來,將這蛇的皮刮咯。”

趙挺是故意忍著,看也不看劉渙這邊,道:“哼!君子遠庖廚,你見老子何時動手做過飯了?”

劉渙呵呵一笑,也不答話,哼著小曲,撿起地上的“獵物”,朝劉三招呼一聲,跑到溪流邊去了。

正在嘔吐的趙汝愚見得劉渙又提著那死蛇過來,趕緊怒罵呵斥一聲,轉身繞過他們,回到山丘上的草屋中看他的書去……

劉渙叫二號把匕首給他,麻利地刮了蛇皮,取出些許內臟,手掌一審,道:“三哥,這蛇膽可是好東西,給你解解乏罷。”

劉三爽朗地接過來,道:“好啊,哥兒以前也吃過這蛇膽,雖味道苦澀,但聽老被人講起卻是大補之物……”說完一仰頭,將捏破的膽汁吞到肚子中,又把蛇膽的皮囊一口氣吞了。

劉渙見狀豎起大拇指,道:“這他媽才是英雄,才是識貨的好漢呢,好樣的三哥!”

待得把山雞和菜花蛇解刨洗乾淨,劉渙在溪流邊搭建起簡易的小灶,弄來鐵鍋……又叫劉三去馬車上取來自己的揹包,揹包裡面有鹽巴和配料——對於一個吃貨而言,這些東西是無論去哪裡都要帶上的……

他把山雞和蛇放到鐵鍋之中,用鹽巴和準備好的配料醃製一番;再倒上水,升起火,等到把裡面的水煮沸之後,吩咐劉三把水倒掉,再次取出調料輕輕灑落在獵物之上,衝裡面注了半罈子烈酒,加上水,蓋上蓋子……

生火煮沸以後,滅了猛火,只用文火慢燉……

至於另外的幾隻山雞,劉渙做了一支“土悶雞”,就是用泥土把山雞包裹起來,放在火堆中燒……

最後的幾隻,他與劉三清理洗乾淨後,將之大卸八塊,醃製上自制的調料,用一些加工而成的小木棍子穿插起來,放在火炭上慢慢烤……

一直等到天色昏暗,月亮嶄露頭角之時,劉渙叫來眾人——大家依著小溪流,聽著嘩嘩的流水聲,伴著徐徐的涼風兒,那月色也好,半個影子在平緩的溪流處晃盪……

趙汝愚只吃那用木棍串起來的“燒烤”,其餘人卻把那龍鳳湯搶得不亦樂乎。連那錦衣玉食的趙挺也吃上了癮,見搶不過人家,就使用“階級壓迫”的手段。

幾人終於吃飽喝足的時候,劉渙說黑娃可能迷路了,要去接應他,山丘周遭也要佈崗警惕,便叫走了歷城八兄弟中的七人,只留下了劉三在山丘上的火堆旁。

至於為何要留下劉三,那是因為在這群“新手”當中,他最信得過的就是劉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