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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各各有壽命

臧洪死後,陳沖與劉備詳加商議,當即以諸侯禮儀為之出殯。此時臧洪已然絕嗣,也無親人在世,但定陶全城百姓軍卒都為之服喪,繼而全城縞素,泣聲如雨。張邈、陳宮、邊讓等兗州同僚聞之,亦悲傷不已,不少人以至於病。

七日後,陳沖親自扶棺,將臧洪運至定陶城東五里的河澤西畔。這日天氣陰冷,微雨依舊,但隨行不減反增,聞訊而來的民眾約有七萬餘人,將墓地圍得水洩不通。

萬眾矚目下,由邊讓主持儀式,劉備唸誦悼文,追封其為豫州牧、鎮東將軍、封丘侯。而後將棺槨與明器緩緩置於墓穴,隨葬的明器不多,為二十匹絹帛、兩匹石馬,再加以印璽佩劍,以及數套袍衣幅巾。

葬禮結束以後。有人議論說,臧從事本是廣陵人,其實按理來說,人應當落葉歸根,他也應當歸葬於故鄉才是,葬於此地是否不妥。而後又有人反駁說,臧從事的妻子都死於此處,周圍又葬有他無數下屬袍澤,他怎會不願意呢?無論如何,臧洪總歸是埋在了這片令他捨生忘死的地方。第二日,就有百姓在墓前營造祠堂,為他貢獻香火。

喪事雖了,但戰事卻還未結束。

等陳沖劉備率軍趕到雷澤,許諸等曹軍殿後軍隊也都撤回濮陽。到此時,曹軍分為南北兩路。在南路的曹昂大軍,約有三萬餘人,正在山陽郡內日夜修繕城池,接連整備工事,打算在此處牽扯漢軍主力。而北路的曹軍則在曹操指揮下於頓丘列陣示威。一時間,十餘萬大軍的旗幟飄揚於大河北岸,綿延二十餘裡,再配上鑼鼓晝夜不息,顯得甚是威風。

漢軍自然也不甘示弱,他們也兵臨大河南岸,以相同的方式與曹軍隔河呼應,向他們挑釁邀戰。但實際上,兩軍的統帥都清楚,雙方鏖戰已接近九月,士卒都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再戰了。

最終還是漢軍派出使者,到曹軍軍中與之談判,再次試圖以夏侯惇換回關羽,並於今年罷兵。只是結果不盡人意,曹軍中多有將領對關羽忌憚,故以漢賊不兩立為由拒絕換質,並力勸曹操殺死關羽。曹操雖對提議意動,但也不好當面接受。於是率軍北退二十裡,並放漢使離開。

等漢使回營之後,陳沖對劉備說:“看來曹操是答應了,我們也後撤等待吧。”於是漢軍也往南撤出二十裡,雙方如此漸漸退兵,最終形成了一條以甄城、濮陽為核心,雙方在東郡、濟陰兩郡間犬牙交錯、難分彼此的界限。

雙方退兵之後,劉備、陳沖返回雒陽,隨即發令各部整軍。而在此之前,首要的任務便是對前線換防,防止曹操乘虛而入。

先是召張邈、陳宮、邊讓、鍾繇、魏延、皇甫麗率部入關中休整,這幾部損失極大,需要重建建制,令他們入關的同時,也好進行長安的禁軍輪換,加強對西京的掌握。

而後則遣徐晃部守河內,段煨部改守兗州,張飛部屯河南。此三地乃是與曹軍對抗的最前線,與鄴城毗鄰,非得是軍中宿將不得鎮守。

又以黃忠部屯沛國、太史慈部屯梁國、牽招部屯汝南,袁譚部屯陳國,皆受新任豫州刺史張既都督。張既年不滿三十,直接為陳沖提拔為刺史,在軍中頗受議論。但在關中平亂中,張既展露出平穩後方、經世濟民的才能,又功勳卓著,故而陳沖力排眾議也要將他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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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則是幷州方面,由於山川阻隔,除去北面的鮮卑外,其實大抵沒有臨敵壓力。故而陳沖將新投的麴義所部安置在雁門、公孫瓚所部安置在上黨後,其餘各部並無多大變化。

諸事都吩咐完後,各部都在霸府幕僚監督之下開始調動,陳沖已然無事。於是他便與劉備商議,打算等族弟陳群趕來雒陽後,便攜滿門棺槨回鄉。

這一日下午,天色晦澀,陰雲低沉。從營帳外望去,大河兩岸樹木蔥蔥,官道之上卻行旅斷絕。雖然有微微的風,但天地之間卻靜寂無聲,只能看見偶有飛鳥來回。

劉備自午睡起來就找陳沖閒談,兩人都預感前路漫漫,不知何時才有統一的機遇。

“賈詡已傳來訊息,說三鎮願意降服,馬騰、韓約、宋建三人都願意入朝覲見留居,但求其子能帶領其軍。這麼看來,涼州的事情也結束了。明年曹操再來起兵,與我合戰,庭堅,我們當有幾成勝算?”自落水後,劉備風寒雖得痊癒,但也留下了病根,容易胸悶氣短,故而張仲景給他開了調養補虛的方子,每日都要飲用,此刻也不例外,令蒼頭隨旁伺候。

陳沖斟酌了片刻,嘆道:“玄德,若是明年合戰,我軍勝算不大。曹操繳獲我積年之兵甲,此中損失,非一兩歲能平。而去年關中大亂,馬匹損失也不計其數,想要恢復戰前的規模,至少五年不可。反觀曹操,坐擁河北之地,又有鮮卑為援,兵眾馬肥,物豐產阜,無不勝於關西。若要言勝,恐怕要曹操浪戰,再出一個定陶。”

“定陶,定陶......”劉備默唸了片刻後,抬首問道:“能否在要害處再建一城,引曹操來攻?”

“實無可能,我軍與敵軍對峙平原,如何能夠安然築城?下次合戰,恐怕還是要他先動,我們才能後發制人。”

“若如此,曹操會往何處?”

“自然是徐州,他已奪琅琊,險地盡在其手,而我軍又鞭長莫及。他必會先攻徐州,再進圖豫州。”

“那我們如何應對?”

“能守則守,不能守則退。”

劉備聽得一陣焦躁,他說:“那我國家何時才有機會趁時而動呢?”

“不要著急。”陳沖正視劉備說道:“眼下的重中之重並非戰事,而是休養百姓,與民生息,頒佈新科,澄清法治。倘若能使治下清平十年,天下不足定,又何須趁時而動呢?”

正說話間,突然帳門一挑,值宿衛士來對陳沖報說:“使君,陳尚書到了,讓他進來嗎?”

陳沖心中一沉,他想,陳群終於趕到了,該說些什麼呢?他自己也很茫然,口中卻說道:“這個時間,想必他還沒用膳,你先帶他去火營應付一下,我隨後就來。”

等衛士出去後,陳沖發了一會呆,而後站起來整理衣冠準備出去。不料劉備突然把他叫住,對他道:“你何時回鄉?”

“長文一來,也不必再等了,大概一個時辰後,我就走吧。”

“唉!”劉備嘆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對陳沖慢慢說:“庭堅,這都是我的過錯,你不必自責。”他說完又覺得此句無力,補充說:“回來之後,我把阿鑑送到長安,你替我好好教導。”

陳沖笑了笑,正要離去,不料又被劉備叫住,他皺著眉說:“我方才記起一事,一直沒有與你言說,你現在要歸鄉,我卻不得不要問問你的意見。”

“何事?”

“劉協說要把公主嫁給你,你怎麼想?”

陳沖注視劉備片刻,緩緩道:“阿白救我性命,我若續絃,舍她其誰?”

劉備卻緩緩搖首道:“這正是我擔憂的。庭堅,董卓名聲何劣!你若真喜歡白姑娘,只可娶其為妾,卻不可娶其為妻,否則積毀銷骨,對你清白何其不利!庭堅,你還是應下公主吧。如此一來,至少你處居中央,名正言順。”

陳沖無言以對,向劉備微微拱手,而後很快離去。

再見到陳群時,其妻荀氏也在,兩人都對著陳沖行禮。不用陳沖多言,陳群反主動勸慰陳沖道:“兩位叔父過世,兄長今後就是族中大人了,只要兄長還在,潁川陳氏何愁不興?”

一行人一起扶棺上路,走了約四日,抵達許縣高陽裡。此時高陽裡歷經戰亂,已遠遠不是記憶中高士如林,俊彥滿鄉的景象,一路走來,不過是芳草妻妻,叢木幽深,當年在這裡的荀氏、郭氏、鍾氏、韓氏等名族,幾乎都已搬遷遠走,只能間或看見農人們在隴畝中躬耕勞作,時而悠閒地唱出歌聲。

靠近家中的庭院時,他忽然覺得歌聲耳熟,再仔細傾耳聽聞,發現這竟是河北的《烏生八九子》,當年自己回鄉時唱與陳群聽,不料竟又在此時聽聞了。

裡面的其餘各句,其實早已傳唱得走樣變形,但唯獨最後一句還沒有變。他聽著農人反覆地吟詠說:“人民生,各各有壽命,死生何須複道前後!”,自己也不禁在心中默唸。無論是天南地北,口音如何,喜好如何,歸根到底,也不過是渴求平安的可憐人罷了。

在將親人全數下葬在祖父身邊後,已是深夜時分。陳沖夜裡難以入眠,便孤身一人坐在庭院的老桑下。他將妻子蔡琰留下的荷包開啟,輕輕拂過裡面的幾束髮絲,在此時刻,他到底是何心緒?陳沖自己也難以言明。他想著以後的歲月,又是慚愧又是自責,他最終在院中寫出如下數句:

負疾固無豫,晨衿悵已單。氣交蓬門疏,風數園草殘。

荒墟半晚色,幽庭憐夕寒。既悲月戶清,復切夜蟲酸。

流枕商聲苦,騷殺年志闌。臨歌不知調,發興誰與歡?

儻結弦上情,豈孤林下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