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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鏡

炎興九年六月,魏漢元帥曹操上表清河王劉和,以定陶戰後,國中四州休養一載,三軍徵罷,積蓄已足,而關西疲敝,朝野失心,正當繼續征伐,克成帝基。朝中各將皆附名請命,清河王許之。

而後曹操屯軍臨淄,果然興兵徐州。

蕩寇將軍曹仁、騎都尉曹洪過琅琊而圍郯縣;幽州刺史夏侯淵、張郃出魯國而圍彭城;安武大將軍、幷州刺史審配與平原太守于禁率步騎二萬人越過濟水,直取下邳。

自四月時,朝廷已按朝議,將徐州四郡皆交予孫策。孫策雖喜,但也知這是禍水東引之舉,故而把徐州之事交予周瑜時,他也叮囑道:“曹軍此歲必然興兵,不是徐州,便是兗州。公瑾入徐之後,當早做準備。”

於是曹軍發兵之前,周瑜廣遷郡民至廣陵、九江二郡,又在下邳、彭城等要害之地,多積糧秣,修繕城池,並拓寬泗水、淩水等河道。等曹軍發兵而來,周瑜即刻收兵於泗水沿岸要地,而後又向豫州張既所部求援,如此佈置之下,果然卓有成效。曹軍數萬大軍,只攻破東海一郡後,便止步於彭城、下邳兩城之下,難以寸進。

但這只是暫時情形,後續的曹軍正源源不斷地趕到戰場,奮武大將軍沮授已率三萬步騎趕至彭城,隨後在泗水下游築堤,恰逢大雨綿延,秋潮漲起,彭城很快淹成一片澤國,城內守軍極苦,若非曹軍缺乏水師,恐怕已然破城。

而建武大將軍曹操仍在調兵,根據兗州得來的情報,九武將軍中除去夏侯惇與鮑信鎮守幽州與河內之外,田豐、袁尚、淳於瓊、劉若(替代劉和的新任興武大將軍)等高層將領,都在向臨淄集結,預計東人此次動兵的規模,恐怕最後會達到二十萬眾。

訊息傳到關西,劉備當即傳令張既,令他配合周瑜,務必保住下邳、彭城兩個要害據點,自己則調動重建諸軍,陸續向河內、雒陽開進,顯然是打定了心思,將以主力再次壓上,即使不勝,也務必要使曹軍退兵。隨著雙方的不斷增兵,戰事也隨之不斷升級,眼見段煨部已率先趕到臨睢,而魏漢重兵環伺,大戰一觸即發。

而於此同時,陳沖也在關中徵調部隊。其中主要是皇甫麗的隴上涼軍、董越的羽林軍、以及張飛的弘農潼關軍,合約有五萬眾。在集結完成後,陳沖將親率大軍東出。其實按理來說,也應當帶上三河軍,但考慮到關羽的三河軍新建未久,訓練尚短,也沒有見過血氣,故而陳沖不準備呼叫,而是讓關羽留守關中,旨在觀望蜀中的動向,並維持朝中穩定。

由於軍情火急,人事變動也極多,故而司隸府內一片繁忙景象,很多吏員忙得腳不沾地,頭腦發昏,以至於孔明攜全家抵達長安時,竟在門口被堵了小半個時辰。大約在午膳時間,人少了些,他們才得空拜見。

陳沖見孔明進來,不禁十分驚喜,玩笑道:“啊,孔明,你來得不是時候啊!新婚燕爾,就來隨我參軍,天下人知曉後,怕要說我不近人情。”孔明笑著答說:“老師原來還有人情嗎?我還以為早是聖賢了。”

兩人閒聊了一會,又說了些荊州時的奇聞軼事。孔明本不出名,但完婚之後,岳丈黃承彥頗為之宣揚,說他拜入龍首門下得其真傳,江漢名士聞之,便紛紜求見,只是交談之間,多是投石問路,先問陳沖待楚士如何,又問孔明身居何職?諸葛亮哭笑不得,只得在門口掛上木牌,寫上“龍門請覓他處”,這才得以解脫。

他對陳沖說:“荊州的名士隱士雖多,但真澹泊名利的卻是少數,不勝其擾,不得不早歸啊。”

陳沖聞言一笑,正要給他安排些雜務,不料諸葛亮又說:“不過學生這次回來,還多帶了一人,這人說想見老師一面,我推辭不掉,還望老師見諒。”

陳沖聽了頗為好奇,問道:“不知是哪位奇人?”

孔明答說:“您應當認識啊,欲求一見的,便是陽翟的德操公。”

陳沖這才醒悟,原來是水鏡遠來!

司馬德操名司馬徽,字德操,原本世居在潁川陽翟。此人少即知名,博古通今,而無意仕途,當地郡府幾次徵召,他皆不應命。董卓篡權後,中原大亂,他便遷到襄陽隱居,因他為人清高拔俗,學識廣博,南陽人劉廙、襄陽人向朗、益州涪人尹默、李仁都來他門下求學,時人一直以為他與南陽大儒宋忠聞名,襄陽隱士龐德公也盛讚其為“水鏡”。

後來,劉表聽聞了他的名聲,便親自來府上拜訪他,與他討論天下大勢,誰知德操竟諤諤而已,這讓劉表大為失望,回去就說:“世間人說妄語,這不過是一個小書生,才智與常人也沒什麼區別。”結果未久又傳出言論,說司馬德操深知劉表心胸狹隘,一定會謀害諫者,故而即使劉表親自前來,也只是裝傻充愣。劉表這才知曉失策,自此也不敢再上前拜訪。

自此,司馬德操更是名動江漢,遠播河北,都說是一個志尚夷簡、澹於榮利的天下奇人。到如今,他連學生也不再招收,而是與龐德公同隱於鹿門山間,採桑牧豬,幾與農人無異。

說起來,陳沖在此前,也曾與司馬德操相識。那還是剛遊學的時候,陳寔與司馬德操有舊交,便推薦陳沖先去他門中遊歷。到的時候,司馬德操正與幾名朋友一起飲酒,他們都是些不出仕的隱士,不過露髻披服,箕坐席上,敞懷豪飲,看見陳沖後,身子不動,只拱手而已。

陳沖當時脫了鞋,坐在下首方。上首坐的就是司馬德操,他一面逗著在身邊四走的雞鴨,一面對好友們大談古時許由、巢父、伯夷、叔齊的隱逸之道,時不時又批判段熲等人的處事主張,便是講經,也不過是多說孔子遊於陳蔡之間的窘事。

陳沖聽他們一直談論這些不痛不癢的話,半天也插不進嘴。臉上卻還要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心中不免漸漸有些厭煩了。又過了一會,仍沒有人向陳沖交談,陳沖也找不到和他們的共同話題,終於忍不住,在抬杯飲酒的時候問道:“北疆混亂,鮮卑猖獗,朝廷飽受侵擾,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結果德操緩緩飲酒畢,輕放酒盞,這才對陳沖緩緩答說:“庭堅問的是天下大事,我卻是鄉野下人,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有什麼可說的呢?”德操口中說著鄉野下人,但當時他坐在上首,居高臨下俯視陳沖,讓陳沖倍感諷刺。此後陳沖揚名,數次返回故鄉,也不再與司馬德操相見,不料對方今日竟主動求見,這是陳沖萬萬沒有意想到的。

時隔近二十年再見,陳沖再見到司馬德操,驚訝地發現,此時的司馬德操已六十多歲,但除去皺紋多了些外,竟幾乎沒有變化。而陳沖自己,倒是鬢角化霜,顯得頗為滄桑,以至於司馬德操見面便笑說:“龍首操勞,一眼可知啊!”

陳沖也早沒了傲氣,對當年之事也不再計較,拔下一根白髮,笑著說道:“白髮,也是蒜發,蒜者,算也,這說明我算多謀深,所以才能戰則必取。”

司馬德操笑了起來,而後他又聽陳沖問道:“德操公此來,是有事要賜教嗎?”

司馬德操緩緩搖首,他拍手從僕役中接過一個長形的漆盒,對陳沖說:“我此來,是來給龍首送一樣東西的。”

他將漆盒遞給陳沖後,又緩緩說道:“這是令祖太丘公還在世時,託付給我的,讓我在合適的時機再交還給龍首。”

聽聞是陳寔留下的遺物,陳沖吃了一驚,開啟漆盒後,發現裡面的事物還用長布包著,再細細解開,才發現,原來是一把三尺有餘的漆黑直刀,刀鞘簡樸,但兩面都書寫著硃色的小篆,分別是“其刃不摧”、“其心不易”。

再拔出刀鋒,漆黑的刀身上反襯出刀刃上雪白的寒氣,周遭的人見了,都不免驚呼神物。

陳沖入手冰涼,看著刀背上的太丘兩字,心意也變得格外寧靜。他問司馬德操說:“家祖何時交給您的?又為何給我?”

司馬德操說:“太丘公常對我說,龍首剛極易折,常常存人忘己,恐日後遇禍之後,容易一蹶不振,故而將此刀給我,說一旦龍首遇禍,希望能以此刀自省,振奮人心。”

陳沖收刀入鞘,一時五味雜陳,也不知如何表述,只能轉開話題說:“不意德操公這樣的隱士,也還在意時局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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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先生聞而大笑,繼而又再三嗟嘆,他說道:“龍首應該記得,我說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人心總還是分明的。龍首這些年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怎能不知誰是正道呢?天下一統,也是人人都想見到的。”

陳沖非常感動,想留他在太學中教書,司馬德操推脫了,他說:“老朽之人,趕一趟路都覺得勞累,哪還能以身作則呢?只盼龍首無負太丘公的囑託。”陳沖又派人為他牽來車馬,打算護送他回去,也被推脫了,他只竹杖芒鞋,一人一杖,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歸去了。

由此,陳沖對司馬德操大為改觀,他對孔明說:“大概,這就是天生的隱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