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深宮囚最新章節列表 > 10、前路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0、前路

鄭公公臉色青白,盯著那一片幽幽暗暗的水色,上面正被數個燈籠映出少許的白光,不見光明,反倒更加詭異。

難道,莫紀寒泅水逃了?可要泅水,他怎麼可能有那個體力,而且此時已值深秋,湖水最冷得徹骨,他的身體泡在這麼冷的水中豈非等於自尋死路。但要說他不是泅水逃走的,那他又是怎麼出去的?就算他還躲在宮中,至少到現在為止,他也沒聽到任何有異樣的消息報以來,便別說發現多了一個本不屬於宮中的人。

更何況他無權也不能下令封鎖城門全城搜查,手下的那點人要想在京城中找出個人,也太過不切實際。

又在湖邊停留片刻,最後鄭公公無力的擺擺手:“都散去吧,我們始終都晚一步,看來是追不到他了。”

當下眾人散去,鄭公公略一猶豫,還是決定明日再報給任極,反正人丟都丟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說不得後面會有好些日子會沒法休息,不如抓緊這點時間養養精神。

第二日任極下朝後,鄭公公便將追不到人的事情稟告於他,不出所料的見到自家皇上神情瞬時冷冽下來,秋陽頓時變成寒冬,站在陽光下也感覺不到一點溫度,讓他的冷汗爬了滿身。

不過很快的,任極的表情就緩和起來,眸中露出沉思神色,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身側的白玉欄杆,鄭公公立在下方,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他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得腿腳漸漸發麻,一直躬著的腰也開始痠痛起來,卻仍舊不敢動一動。

“叩”的一聲,敲著欄杆的手指突地停下,鄭公公反射性的又將腰更彎一點:“陛下?”

任極此時臉上已經現出笑意:“抓不到,難道還等不到嗎?”

鄭公公一時不解,任極也不理他,接著道:“叫上次抓住他的人馬再次快馬疾駛去符離,將那幾個老地方再控制起來。”

鄭公公恍然,應道:“奴才這就去辦。”

任極卻又叫住他:“等等,還有件事…把那人找出來,就說我還要再用他一用。這次要用就用得徹底點,記住了嗎?”

鄭公公思索少時:“奴才省得。”

“很好。”任極一振衣袖,往寢宮走去:“那你快去辦吧。”

“遵旨。”

進到“昭德殿”,摒退一干人等,任極拿起書桌上一隻晶瑩玉潤的翡翠紙鎮輕輕撫摸,冷笑道:“逃?我等著你乖乖逃回我手中來!”

網,已張開,靜等著獵物的到來。

莫紀寒神色倦怠的縮在一處陰暗的角落裡,清早的寒霜讓本就發黃的枯枝敗葉更加萎頓,無精打采的伏在地上,初升的陽光沒有溫度,無力的光芒讓寒霜反射出白茫茫的反光,放眼望去一派蕭索的景象。季節的變換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停留,便是在這皇陵中也不例外。

原本氣派莊嚴的皇家墓陵,也在這樣的深秋時節顯得有些蒼涼,莫紀寒就躲在此處,此刻他雙目緊閉,正沉沉睡著。

他藏身的地方是陵中一處小建築的拐角,十分隱蔽。皇陵平日本就冷清,守陵人更是輕易不會上這種地方來。但這裡雖說安全,卻因為隱蔽而更加陰冷,莫紀寒逃出來時就只是一件中衣加件外袍,又將有兩夜一日沒吃東西,更是又餓又冷,沒睡多長時間,便被陣陣浸骨的寒意給凍醒了。

睜開的眼前視線模糊發黑一時看不清,全身都在痛,骨頭就像被寒意給凍住般又冷又硬,莫紀寒只得再閉眼慢慢坐起來,等到感覺好些這才站起來。他知道他的體力消耗得太厲害,運功也有些過度,要想恢復就必須吃些東西。

能從皇宮逃出來,不能不說是他的運氣,他沒有體力泅水,只能斷了從湖中逃生的路,反身躍上冷宮圍牆。他知道,此時自己的所在絕是後宮無疑,既是後宮,侍衛暗衛一類的必定會少得多,而且冷宮多在皇城外圍,若是他小心些,說不定在翻過幾道宮牆後便能逃出生天。

一想到此,莫紀寒立刻動身,再次將全身的功力全聚於足上,開始輕巧的在高聳的宮牆之間騰越。雖然眼耳依舊警覺,但在失去內力的支援後,感知範圍大降,這也無異於一場賭博。

所幸他的賭運不錯,後宮所在,尤其是外圍果然侍衛不多,在避過幾隊巡邏的兵士後最後一道宮牆已經在望,只是遠比其它更高的高度讓莫紀寒感到有些束手無策。只得停下花了將近一個時辰調息後一躍而起,右手堪堪攀住牆頭,掙扎著讓自己全身都爬上去再跳下去,那一刻,意識到自己終於逃脫讓他瞬間放鬆下來,卻差點倒下去。

再次的運功過度又消耗完剛剛儲存的體力,莫紀寒立即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向著下一個目標奔去,他要逃的路,還很長。

側耳傾聽片刻,確定四周並無人跡後,莫紀寒向著皇陵的深處走去,在那裡,有片深廣的林木,皇陵謂為龍脈最講風水,位置有山有水所在絕佳,而且無人敢擾,是以林中動物比起皇家獵場絲毫不差反倒更加豐富,深秋又正是狩獵之季,獵物多半吃得膘肥體壯好度嚴冬,卻也因為這樣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莫紀寒長年行軍,野外生存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只是現在他沒什麼力氣,自己去捉顯然不可能,又沒工具,仔細看過附近的地面痕跡後,只好用能找到的東西動手做了幾個簡單的陷阱,守株待兔,也趁這個時候打坐行氣調理內息。

等內力行過數週天,已有將近兩個時辰,便去陷阱處檢視,前幾處空空如也,最後一處則捕了只肥兔。

沒有刀,他撿了片邊緣削薄的石片稍加磨利就權當刀使,尋了水源將兔子收拾乾淨,深秋枯枝敗葉也多,點火沒費什麼力氣,在下風處燃起火堆,將兔子架上烤熟慢慢吃起來。

長時間受折磨的胃受不了刺激,兔子又有些油膩,所以他吃得很慢也很少,只吃了小半就停下,熄掉火堆上到高處開始打量起自己的所在。

眼前原本該是蒼茫山林硬是被人工破開,鑿開山體修出地宮,另還在地面上也建了與地宮相匹的宮殿,雖然選的素色不比皇宮輝煌,卻也更顯莊嚴,外間巨石鋪路,沿路設鎮墓神獸,宏大無比。

莫紀寒苦笑,當初他在戰場殺伐之時,曾不止一次想過攻到啟梁的國都來,所以他早早命人繪好了啟梁各地尤其是國都“上明”的地形圖。那時兩軍正在鏖戰,雙方本就戒備森嚴,國都就更不用說,為了那些地圖也不知折損多少暗探才最終送到他手裡。

圖送到時他興奮了好多天,天天掛在中軍帳中研究如何破城,也因此對上明的城中佈局分外熟悉,卻沒想到世事難料,那圖雖是派上了用場,卻不在破敵,而在助他逃脫,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絕大的諷刺。

搖搖頭,將這些想法和當初的意氣風發暫時拋離,他現在唯一能想的只是如何能逃回去。兩軍現在優劣已現,啟梁怕是已佔據不少地方,這也讓他回去更加困難,官道是不能走的,而且現在時已深秋,冬天將臨,他必須趕在大雪封山前趕回去,不然便是不被抓到也得被凍死在山裡。

而且,他還有個人一定要見上一面,這也是讓他最放不下的,他聽不到戰報,不知啟梁已經攻佔哪些地方,而她那裡,是否還好?

手指拗斷一枝橫過的樹枝,“輕裳,你要平安。”

想起她,心裡難得的泛起溫暖柔軟,阮輕裳,他的未婚妻,他最喜歡的女人,卻也虧欠最多。

輕裳及笄時便與他訂下婚約,預計一年後便成親。兩小無猜的兩人結成連理是如此的順理成章,那時的他也只十八歲,少年的時光,總是那麼美好。

雖然那時他的父親在軍中只是個不大不小的校尉,他也只是領的份閒職,以為只會這樣平淡卻安穩的過一生,不想在婚禮將行前他父親過世,大孝三年不能辦喜,婚事就此拖下,她以未婚妻的身份為他父親戴孝,讓他接替父職安心在軍中站穩腳根。

一年之後符離與啟梁的戰事爆發,他只來得及與她匆匆話別便上前線,一路的累積軍功終於由個校尉升至將軍,也成為了啟梁軍中難得的年輕將才。

時光在之間一年又一年的滑過,他和輕裳根本見不到面,一年書信來往不過數封,連母親因為終日鬱郁病逝都無法趕回來,後事又是全由輕裳一人擔起,而他們的婚事,也再次變得遙遙無期起來。

對這一切,輕裳從無怨言,也從不理外間的議論,甚至直接拒絕掉家裡讓她重訂婚事的提議,她已經不是以未婚妻的身份,而是以莫紀寒妻子的身份在他的母親入殯後毅然著孝服搬進莫家,替他打理家中一切。

漸漸的,外間的議論開始變成讚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羨慕起莫紀寒有這樣一個美麗堅毅的妻子,卻從不知道,他們過得有多苦。

一個對外作戰大傷小傷不斷,一個為了家中勞心勞力,一年僅僅幾封的書信也不敢多訴相思,只報喜不報憂,所有的都由自己默默咽下去。

莫紀寒清楚記得,三年前的一封信中,輕裳提過一句好生羨慕天上的牛郎織女,只這一句,他就彷彿看到她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燈下默默流淚寫下這樣的話,那刻,他連呼吸似乎都已做不到,而輕裳,自那之後再未提過一句類似的話。

將拗斷的樹枝扔下,莫紀寒打量著佔據著整座山的皇陵,如果可能,他真想掘斷這所謂的龍脈。目光再放遠些,看到皇陵背後那些連綿不斷起伏的峰巒,那就是他後面要走的路,而且必須要快。

當下,莫紀寒再不猶豫,回身往符離所在的南方奔去。

一路他如同拼命,除去必要的休息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趕路,山中寒氣遠比平原更重,氣溫降得厲害,霜一天比一天結得厚,而他的衣服卻開始被滿山的粗枝荊棘劃得破敗,等他好不容易翻出山林,已經消瘦憔悴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本來模樣。

那時已經將近兩個月後,冬天正式降臨,雖然還未下雪,但位在北邊的啟梁就已經比符離冷得多。而且天空總是陰霾,看來下雪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而這時的莫紀寒,雖然也覺得冷,但也松了口氣,就眼前的景象看來,如果他以往看的地圖沒錯,那麼他現在站的地方是位在啟梁偏南的“容城”附近,這裡,此時也成了啟梁軍的軍事重地,糧草後援都從這裡送往前線。官道應該就在不遠處,他能聽到馬匹隱約的嘶叫聲。

來到這裡,說明他已經離符離不遠,卻也是更加危險的所在。他趁夜曾去摸過虛實,兩軍相交封鎖必嚴,大小通道上全部層層設卡,甚至周邊也沒有放過,要如何躲過層層關卡和巡邏,是到目前為止讓他感覺最困難的事。

而且作為符離的大將軍,啟梁裡的不少將領都認識他,越接近前線認識他的也就越多,若被他們發現,想要逃脫那些追兵的圍剿,恐怕比逃出皇宮更為不易。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再賭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