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像海浪一般簇擁著遠方的一橫貫地平線的亮光，夕陽已經墜入了黃昏。空中花園一般的城市破土而出，灑滿了璀璨星光的天穹籠罩其上，星空之下點綴著尖塔和綻放鮮花的大樹。
飛船從城市上空掠過，流光溢彩的街道、景觀、廣場還有雕塑讓周成應接不暇。他仔細掃視著眼前的一切，卻發現只有為數不多的建築物掩映在樹叢和景觀之間。雖然看不清那些房屋的建築風格，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們的樓層都不高。
就在周成疑惑之時，前方一片金色的建築拔地而起，像城牆一般橫貫在城市之中。而在這城牆之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高塔沖天而起。這些高聳入雲的高塔上沒有燈光，只能看到一道偉岸的剪影，彷彿是撐起天穹的擎天之柱。
隨著飛船的靠近，周成看清了那城牆一般的建築和他印象中的長條高樓並不一樣。它們看上去並不是由混凝土或者玻璃幕牆構成的，而像無數巨大的水晶簇擁而成。
“這是我們的分子合成工廠，我們叫它水晶牆。工業長城製備的分子原料會被送到這裡，所有城市裡需要的物資都是在這裡邊合成的。同時，這也是一道界線。”晴雯指著那排水晶高樓說道。
“界線？”周成不解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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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身下的區域就是人類的居住區，在水晶北邊就是類人的居住區。根據聯邦法令的規定，人類可以自由地出入類人的區域，而類人沒有得到許可是不允許進入人類居住區的。
這條法令在永恆之城建設之初就制定了，並且是由類人提議的。這不僅體現了對人類的保護，也體現了類人的誠意。實際上他們也很少會到我們這邊來。”晴雯回答道。
“那這些高塔呢？”周成又問道。
“那就是我們要去的第一站，一會您就知道了。不過那兒是禁飛區，飛行器不能靠近，我們得提前降落。”
晴雯說話間，飛船降落到了街邊上。一路走去，隨處可見考究的雕塑、巧妙的噴泉、精美的園藝和花朵，還有樹冠寬大的樹木。
一棟棟四五層高小樓渾然天成般地融入在這些浪漫而華美的景觀之中，他們的建築風格也各有不同。有雕欄玉砌的古風、有鉤心鬥角的歐式莊園、有青瓦樓臺的田園牧歌也有簡約時尚的現代風，還有更多周成說不出的風格。
更加神奇的時，眼前的所有都泛著淡淡的夕陽柔光。為這夢幻般的城市夜景增添了幾分朦朧的浪漫，而周成卻沒有找到任何光源的存在。
就在這時，幾個人正有說有笑地向這邊走來。周成先是心裡一緊，然後又想起了晴雯說過，人類居住區是不允許類人隨意出入，這才又放下了戒心。
只見迎面走來那幾個人都是身形修長、皮膚白皙、舉止優雅、衣著別緻，容貌更是在柔美中帶著各自的精緻。
一開始，周成以為他們都是女性。但走到跟前的時候才發現，中間的兩個人無論是身形還是衣著都和其他人有些許區別。他覺得那應該是男性，但又不能完全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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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幾個人在走進周成之後也停止了令他們開心的話題，目光無一例外地落在了周成的身上。直到擦肩而過之後，依然有人再回頭看他。
“他們跟您好奇的一樣。”晴雯嬉笑著說道。
“什麼？”周成有些尷尬。
“像您這樣的男性在永恆之城中幾乎已經看不到了，而您過一段時間就能一眼分辨出他們的性別了。現在流行這樣的風潮，您會慢慢適應的。”晴雯說道。
“哦...”周成心中蕩起一股難言的困惑，只是敷衍作答。
兩人走到了高塔之下，晴雯讓周成站到了光滑如玉的牆前。
“我沒有許可權解除開啟高塔的門禁，但是您可以。”
話音剛落，眼前的牆上就憑空出現了一個門洞。塔身裡明亮而空曠，晴雯領著周成站到塔身中央的位置，腳下一張透明的圓盤託舉著他們向上飛去。不消片刻，兩人便來到了塔頂，四周的牆壁也如消失了一般。
站在千米高塔之上，下邊的人類居住區宛如草坪上灑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一般的夢幻國度。回頭看去，塔下是一條倒映著水晶牆輝煌燈火的綿延長河。
“這是長江嗎？”周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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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古長江河道的基礎上竟可能取直之後的產物，名字依然是長江。對岸就是類人的居住區了。”晴雯回答道。
周成抬眼看去，對岸並沒有水晶牆一般的沿河建築。銀白色的光輝之中，矗立著一棟棟長條形的高樓。這些高樓的外形非常簡潔，幾乎看不到一扇窗戶。高樓之間有棧橋相連，就像一座毫無生氣的金屬城市。
“這麼密集的建築，他們的數量很多嗎？”周成問道。
晴雯搖搖頭：
“不，實際上類人的數量一直保持在人類數量的1/3。我去過他們那邊，這些高樓之內大半都是空蕩蕩的。他們喜歡那樣的空間，這也許和他們的演化環境有關。就像我們喜歡居住區現在的形態一樣。”
周成看著那些如賽博朋克一般鱗次櫛比的金屬樓群，喃喃說道：
“他們就真的甘心這樣嗎？”
晴雯悠悠地說道：
“在649年前，您用裸奇點威懾強行按下了戰爭停止鍵的時候。傷痛、飢餓、疾病、仇恨依然威脅著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但很快，大家就認識到了一個必須面對的現實，那就是他們只能共同在這個星球上繼續生存下去。
一開始的時候並不順利，人類掌握著決定太陽系命運的利劍、雨人有魚死網破的能力，而人類也擔心類人高深莫測的科技水平在獲得了工業基礎之後有破除裸奇點威懾的能力。三方相互猜忌，情況一度到了瀕臨崩潰的危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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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瘋狂，類人承諾透明他們所有的科學技術，雨人會在工業體系建立之前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而人類能夠享有永久性的最大優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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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的契約，在時間的長河中是不堪一擊的。”周成說道。
晴雯微微頷首：
“他們當然知道，所以在永恆之城開始建設之初時，他們都迫不及待地為這份契約蓋上了毀滅的印戳。最先動工建造的就是這一排高塔，您可以抬頭看看我們的頭頂上。”
周成抬頭看去，塔尖的巨大空間中有一個喇叭狀的裝置，而喇叭口正對著河對岸的類人城市。晴雯繼續說道：
“這是定向重核聚變武器，當量5億噸TNT。可以將對面10公里寬、兩百公裡長範圍內的一切變成焦土。這樣的高塔，每隔8公里就有一座。這確保了如果類人試圖破壞裸奇點威懾，人類依然可以在瞬間讓他們滅絕。
而在類人城市後方，有一口打穿地殼的錐形深井。裡邊裝載的一種叫地心起搏器的裝置，它所產生的震波會讓地核停止轉動。啟動按鈕由雨人和類人共同掌握，這確保了人類不會在掌握了高等科技和絕對威懾之後，試圖滅絕其他文明。
而雨人，因為他們的生理結構並不適合在永恆之城生活。所以他們自願集中前往另外一片地方，接受嚴格的監控，並承諾在人類掌握完整的科技之前，不離開他們的聚集地。實際上，他們現在也沒有離開過聚集地。
在此之上，三個文明還必須遵守一條最基礎的法則。永遠不能建造任何高能粒子實驗儀器。這樣一方面可以杜絕類人試圖重新開啟意識傳輸的時空通道，另一方面也能避免因為實驗能級超標引發宇宙監察者機制。”
“但我們現在已經可以開發內太陽系的資源了，如果有人在火星，甚至更遠的地方悄悄建設加速器怎麼辦呢？”周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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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微笑著搖搖頭：
“您是物理學家，您應該很清楚，高能粒子對撞會發射中微子。這種幽靈粒子是無法遮蔽的。高靈敏度中微子檢測器的發明，讓這樣的企圖是不可能實現的。
只要監測到太陽標準中微子輻射源以外的中微子源，並對中微子的波長進行判定。就能立刻確認太陽系額外的中微子是來自哪裡。任何陰謀都會被立刻識破，而代價可能是三個文明的共同毀滅，沒人能夠承受這樣的代價。
在這張確保相互毀滅的契約之上，才有了今天的永恆之城。”
周成緊鎖著眉頭，沉沉看著對岸平靜的金屬城市沒有說話，莫名的惶恐和焦慮激盪在他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