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遙望著綿亙在筆直江畔的水晶之牆，潺潺江水中的倒影讓這道泛著金光的高牆顯得宏偉而神秘。他從未想過，只存在於微觀尺度和演算稿紙之上的時空淵藪竟然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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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讓他感到困惑的是，時空之後那個曾經耐心蟄伏而後殺伐果斷的獵手，如今卻是文明中超凡的利他主義者。他百思難解，是自己錯過的時間改變了文明，還是自己已經落後於時間之後了。
“周教授，如果您喜歡這兒的話，以後隨時都可以過來。這裡不對外開放，但您是永恆文明的奠基人，地球聯邦賦予了您更高的許可權。今天還有一項活動，時間快到了，您會感興趣的。”晴雯輕柔的軟語打斷了周成的思緒。
“哦...好的，我們過去吧!”周成回過了神來。
飛船沿著河道飛行，水晶牆的金色和金屬城市的銀色連同著倒影在周成的眼前飛快掠過，讓他彷彿置身時空隧道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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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座燈火通明的大橋橫跨在了江面之上。飛船提升了高度，這時周成發現橋面的寬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廣場。
橋面的形狀類似沙漏，從兩端向中間收攏，在交匯處是圓形的花壇，中間矗立著一尊人形的雕像。而橋面的鋪裝也在花壇處一分為二，靠近人類的一側色彩斑斕，另一側只是樸素的銀色。
“這裡是永恆之城的中心——時空之橋。雖然現在的交通條件已經不需要橋樑了，但我們還是修建了她，用於紀念那個偉大的時刻!”晴雯向周成介紹道。
“什麼時刻？”周成問道。
“先給您賣個關子，很快您就知道了。”晴雯俏皮地回答道。
飛船降落到了橋頭的空地上，周成剛剛走下飛船就聽到了悠揚婉轉的樂曲。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路旁的噴泉旁邊幾名藝術家正拿著大小不一的提琴演忘我地演奏著。
在他們的身前一對舞者正隨著音符的起伏翩翩起舞，他們的每一個舞姿甚至是表情都帶著恰如其分的優雅。
藝術家們演奏的曲子周成很熟悉，那是傳世名曲《一步之遙》。但他從未聽到過把每一個音符演繹得如此完美的版本，彷彿作曲者本人想要抒發感情的完美復刻。
“藝術，為黃金時代的桂冠裝點上了最璀璨的寶石，您會愛上這個時代的。”晴雯感嘆道。
周成將目光挪開，向人類居住的方向看去。如鋪滿了寶石一般的華麗大道遠處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哥特式宮殿，儘管距離很遠。但周成還是能看出它隱藏在光影之間考究的尖頂裝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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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看著周成目光所在的位置說道：
“那裡就是地球聯邦的人類最高統治中心，也是人類統帥的辦公和居住地。統帥對您的甦醒也非常重視，但這幾天他的工作安排得很滿。所以要遲一些才能接見您，請您諒解。”
周成淺笑著搖搖頭：
“統帥他工作這麼繁忙，耽誤時間接見我這個閒人做什麼。”
“您可不是什麼閒人，你是這個偉大時代的締造者之一。”晴雯爭辯道。
周成看了看瞪著大眼的晴雯，笑著向橋中心走去。
還沒走到雕像跟前，周成就驚訝地發現，那雕像竟然是自己的學生劉超文。他快步走上前去，栩栩如生地刻畫讓他的思緒百轉千回，近在咫尺的過往湧上心間，而眼前一切又恍如隔世。
周成圍著劉超文的雕像緩緩地走著，心頭交織著悲憤和欣慰。就在他踏過橋中央的分界線時，忽然發現雕塑的背面是另一副面容。他和劉超文有幾分相似，而又不似。在他腳下刻著“WZ670”的字樣。
“在您的時代，類人就是透過他控制劉超文的。他沒有名字，甚至沒有軀體，這幅模樣是雕刻家們根據自己腦中的形象製作的。
670深入到了劉超文的意識之中，而劉超文的自由意志和反抗也激發了670自主意識的產生，是這尊雕像上的三個偉大的人共同奠定了黃金時代的基石。這裡就是為了紀念時空通道開啟的那個時刻。”晴雯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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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周成疑惑地問道，晴雯笑而不語。
他繼續繞著雕像向前走去，果然在另外一面看到了第三個人。但只能看出是一個人形的毛坯，還沒有經過精雕細琢。身旁的晴雯帶著歌頌一般的語氣說道：
“這本是為您準備的，在這座雕像開始建設之時，您還在L2軌道上休眠。冷凍並不能永久保持您的生命，更何況您當時還受了那麼重的傷。對您的治療計劃還停留在論證階段，而醫療裝置還需要跨越技術的鴻溝。
當時我們不敢確信能把您從死神的手中拉回來，所以就先留下了這座毛坯。現在看來，很長的時間之內都不用雕刻了。”
就在這時，一串清脆的腳步聲從橋的另一邊傳來。周成轉頭看去，一群人正往這邊走來。他們都穿著色調統一但款式略有不同的外衣，和之前見到過的人類相比，他們的個子高矮不一，膚色也偏黃一些。但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的眼睛特別地大。
“他們就是類人嗎？”周成問道。
晴雯點了點頭：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和我們一模一樣。只能透過口音、文化等非物理方式區分。但經過幾代人之後，智慧和意識對遺傳性狀的影響就在分子層面和他們的外形上表現了出來，現在我們可以很輕易地區分他們了。”
類人領頭的是一個女人，她的個子不高，一頭銀色的短髮梳在耳後。雖然臉上有幾分歲月的痕跡，但氣質格外的卓越。她走到了分界線之前停下了腳步，她和她身後的所有人向周成行了一個屈膝禮。
“周成先生，您好！我是地球聯邦類人統帥李可，能見到您是我一生最大的榮幸。請允許我代表類人向您表達最崇高的敬意。”她的聲音悠揚如歌，語調謙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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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意什麼？我們的弱小嗎？”周成語出，李可面上依然帶著淺淺的笑容，一雙大眼謙遜地看著周成。倒是身旁的晴雯嚇了一跳，粉嫩的臉龐白了幾分。
“您剛剛從戰火和仇恨中走出，我完全能理解您的心情。您對我們再多的責難，都是應該的，但這絲毫不會影響您為黃金時代開啟所做出的傑出貢獻。我相信您的悲傷會在這個偉大的時代中被時間消融。”李可的話語間充滿了歉意和遷就。
周成冷笑了一聲：
“呵呵，那你們那些依然被困在映象太陽系的族人呢？他們也會這樣認為嗎？”
李可臉上依舊保持著謙恭的淺笑：
“命運之河的長流中，不是每一條溪流都能到達海洋。在我們以全新的形態來到這個時空之時，我們就已經和過去道別。無論我們曾經因此付出過多大的代價，在如今我們所得到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周成臉上帶著嘲弄的微笑：
“在這兒你們能得到什麼？被重核武器夾著脖子的驚悚？或是太陽系隨時可能被囚禁的恐懼？”
李可面容上帶著虔誠的熱情說道：
“我們之間的隔閡很快就會隨時間之流而下，文明之間的藩籬也終將消失。雨人讓我們見識到了智慧生命不可思議的千姿百態，而人類燦爛的文化和高尚的藝術給我們帶來的震撼，絕不比我們的科技給你們帶來的震撼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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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按照你的意思，文化與藝術在生存面前會比科技更加有用？”周成反問道，但語氣已經不如之前那般刻薄。
李可微微搖頭：
“在相互殺戮的蠻荒時代，當然不是。但現在我們已經進入了全新的文明時代，生存和勞動力不再是限制我們的桎楛。而對宇宙規律的探索快要走到盡頭，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文化與藝術才能煥發出永恆的光芒。”
周成乾笑了幾聲，沒有說話。李可繼續說道：
“我知道您會覺得我所說的很可笑，這是因為你們還在被飢餓和疾病困擾的農業時代就已經建立了文化和藝術的豐碑。而我們在意識到它們的魅力時，你們的造詣已是參天大樹，令我們羨慕和仰望。
我們遺忘了自己的語言和文字，但我們並不認為這是背叛，而是我們找到了生命和文明全新的意義。我能理解您現在對我所解釋的所有都不屑一顧，您有這樣的權力，所以我今天為您準備了另一件禮物。
我宣佈，類人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的一切都永久性地無條件向您開放。只要您願意，您可以自己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去尋找答案，只有您自己的眼睛才能說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