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王的到來讓魏楚猛地一皺眉, 按照常理來說, 義渠王此刻應該跟眾位大臣和來朝賀的使臣一起在咸陽宮接受昭王的宴請。
甘泉宮畢竟乃後宮重地,即便宣太後再怎麼不尊禮法, 一個跟她有過私情的男人, 實在不宜在此時此刻出現。
況且……這對他們的計劃也相當不利。
魏楚的腦子急速轉動著, 應對此刻的變故。
按照他們的計劃, 義渠王已經動了造反的心,也早早與宣太後有過密切往來, 但這一切都在昭王的眼睛裡,他們等著義渠王上鉤,假借替宣太後朝賀的名義, 將義渠王扣在咸陽宮,白起等人領兵在外部圍剿叛黨。
可是他竟然直接到了甘泉宮!
“你來了。”
“臣恭賀太后大壽!”
宣太後掩唇而笑,豔紅的唇勾起魅惑多情的弧度,“我們倆還需得說這些。”
竟然是宣太後叫他來甘泉宮的!
難道宣太後知道了他們的計劃!
魏楚竭力保持著鎮定,他知道,他現在不能露出一點怯來,他笑道,“這位就是義渠王, 魏楚與公子雎共事多時, 老聽他提起義渠王有萬夫不當之勇, 心中實在佩服。”
義渠王還沒說話,宣太後倒是笑著拍了拍魏楚的手,“楚兒不知, 當年他可是義渠第一風流人物呢。”
“本宮猶記得當年在草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一箭獵了兩隻雄鷹,實打實的好漢,義渠沒有姑娘不歡喜他的。”
她眼神流露出一股懷念,愈發顯得女兒嬌態。
魏楚從未見過這樣的宣太後,至少在他換了個芯子後,他從未見過宣太後露出這樣小女兒的嬌柔模樣,就像個天真的少女,思慕遠方情郎,就羞澀又爛漫。
宣太後是威嚴的,是慈愛的,甚至是風流多情的,但她從不是天真的。
如今的義渠王依舊是那草原最有男子氣概的男人,依舊有許許多多天真爛漫的少女將他偷偷放在心底,只是歲月在他的眼角眉梢留下了名為時間的痕跡,讓他除了當年的風姿卓然之外,多了幾分歲月早就的滄桑與成熟。
那雙明亮的眼睛,也逐漸露出雄鷹般的野心。
“太后謬讚了,臣不敢,當年太后才是天下第一美人,令無數英雄折腰。”
宣太後挑起一縷頭髮卷在手指上,嬌嗔地看了義渠王一眼,“你這是嫌棄本宮老了。”
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做出這樣嬌憨的動作未免顯得過於造作,可宣太後做出來,反而有種糅雜的風韻,成熟又天真,讓人深陷她的美貌不可自拔。
“在臣心中,太后永遠是那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漂亮,俊朗,是草原最明亮的明珠。”
圍觀的魏楚,……
你們倆就這麼當著我的面調情真的很ok嗎?
還有沒有一點關於道德觀念的認知了?
顯然在場眾人都知道有些話他們聽不得,也不敢聽,理所應當的成為吵鬧的佈景板,當做沒看見,也當做沒聽見。
這樣默契的巧合,造就了如今宣太後與義渠王的‘明目張膽’,只是苦了近距離圍觀的魏楚。
想不聽也沒辦法。
所幸義渠王還有點分(臉)寸(皮),截了話頭,奉上賀禮。
魏楚接過來奉上。
宣太後正要開啟,卻在下一秒重重關上,朝義渠王溫柔笑道,“你送什麼,我心知肚明,你總能送些我喜歡得不得了的東西。”
義渠王眼神一動,亦勾起唇角笑的意味深長,“臣斗膽,與太后相處四十餘年,自然曉得太后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亦定不會讓太后失望。”
“那就最最好了。”宣太後撫掌一笑,“你知道,本宮最怕失望了。”
兩人想猜謎語似得說話,讓魏楚心裡越來越沒底。
若義渠王直接在甘泉宮拿了太后旨意造反,他對他們來說卻是個大麻煩。
畢竟宣太後現在的勢力仍不可小覷,還有他兩面派的父親,若是義渠王取得宣太後旨意,保不齊他父親就要反水,擁護親姐姐重新攝政。
他爹現在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的很,如今他都不敢回家。
表面上他的確同意了自己與白起,可實際上仍舊怨恨頗多,若反水,他們亦措手不及。
正當魏楚腦內翻滾成一團時,宣太後拍了拍魏楚的手,魏楚一個激靈,下意識道,“太后放心,魏楚什麼也沒聽到,聽到了也打死都不說!”
宣太後,……
突然手很癢想打熊孩子是怎麼回事?
義渠王,……
說好的智多星呢?這不是逼他滅口的節奏嗎?
宣太後清了清嗓子,假裝沒聽見魏楚說的話,“本宮聽聞上將軍近日偶感風寒,不宜飲酒,你去咸陽宮替本宮傳個旨意,將上將軍的酒換成甜湯,切勿再飲酒傷身。”
魏楚有些雲裡霧裡,好端端的怎會提起他家男人喝酒,再說他也沒有得風寒啊?
他心中隱隱有了什麼想法,不安的看了宣太後一眼,猶豫再三道,“還是叫李芙去罷,楚兒許久沒見太后,就想膩在太后身邊,太后就依了楚兒罷。”
自打重生後,魏楚鮮少露出這般紈絝子弟撒賴的模樣,不由得讓宣太後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去前頭?”
魏楚想了想,道,“楚兒就想陪著太后。”
宣太後鳳目微微顫動,笑了起來,摸著魏楚的腦袋,“好,那便陪著本宮罷。”
宣太後給他的感覺其實很複雜,前後兩世加起來,魏楚都從未有過母親,整天跟一對大老爺們混在一起,除了白起外,很少有人會摸他的頭,兩者又是不同的,白起的手帶著愛戀和悸動。
而宣太後,有些像母親。
溫柔,細膩,令人安心的觸感。
義渠王卻對他的存在有些不耐,笑呵呵道,“太后,臣十分想與太后淺談往日舊事,恐怕公子楚覺得煩悶,不如讓他與其他公子們一同玩耍,總好過聽這些乏悶的前程往事。”
“義渠王說笑了,魏楚別的不愛,就愛聽人講那過去的故事,不是年代久遠的魏楚還不聽呢。”
義渠王,……
說實話他對這個魏楚瞭解並不多,畢竟他身邊有太多能人,父親魏冉,戰神白起,哪一個不是他著重關注的物件,然而對於這個魏楚,他還真不是很瞭解,只知道他曾經是個紈絝子弟,在白起軍中改造後,變得頗為上進罷了。
這是在怪不了義渠王,有個詞叫燈下黑,魏楚的小光環在他爹和他男人的二百四十瓦大燈泡的照耀下,實在連個影子都找不到。
“罷了,楚兒願意就讓他跟著本宮罷,本宮許久未見他,亦想念的很。”
宣太後都開口了,義渠王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魏楚一眼,“既如此,公子楚可別後悔。”
這話威脅的意味過於深重了,讓魏楚十分清楚了如今的處境絕算不上安全。
他故意做出紈絝子弟特有的傲嬌做派,心中卻是一陣陣的惴惴不安。
盤算著白起若是帶兵攻進來,需要多久才能攻到甘泉宮,而他又需要多久才會成為義渠王的刀下亡魂。
盤算來盤算去,結局都是令人悲傷的。
他深深的嘆口氣,只希望他男人給力一點,再不負眾望的來一次英雄救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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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太後看了他許久,忍不住笑了一下,安慰似得拍拍他的手,“放心,有本宮在,任誰都欺負不了你。”
“……”
魏楚心中一動,這話看似平常為他撐腰,實則暗藏深意,如今此等狀況,實在讓他不得不多想。
可仔細看宣太後的模樣,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眾人皆有些微醺,到甘泉宮的,大多要麼是王孫貴族,氏族宗親,要麼是可愛又帥氣的小年輕,都是些沒什麼戰鬥力但對於吃喝玩樂相當有一套的群眾們。
這樣的人通常拿來調節氣氛最好不過,現下,甘泉宮的氣氛便被這些人共同營造的和諧又自然。
一點兒大戰來臨的感覺都沒有。
魏楚不禁感嘆,要說那些電視劇裡王孫貴族們都是醉生夢死,萬事不知的呢,實在是藝術來源於生活。
“丞相大人到——!”
魏楚一驚,手裡拿著的酒盞也差點兒歪倒。
抬眼看去,他父親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魏楚偷眼一瞧,不僅他父親一人前來,殿外似乎亦來了許多精兵。
難道他父親……!
魏冉卻沒看他一眼,只笑呵呵的朝宣太後行禮,“臣恭賀姐姐大壽。”
宣太後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們左一個大壽,右一個大壽,說的像本宮已經七老八十了似得。”
“哈哈哈,姐姐莫怪,臣一向是不會說話的,惹姐姐大喜之日不痛快,實在罪該萬死。”
“好了好了,你都說了大喜的日子,說什麼死不死的,難聽的緊。”
魏冉稱是,而後,竟與義渠王相視一笑,“義渠王。”
“丞相大人。”
魏楚的心下沉的愈發極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