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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通往天台的門半掩著沒有關牢,很顯然剛才有人開啟過它。

我“吱呀”一聲推開門,踏上天台。天台的四周都被鐵絲網攔了起來,我環視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身影。風有些大,似乎是要下雨的前兆,空氣中有一絲溼溼悶悶的感覺。我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繼續站在那裡。

天臺上有一個灰色水泥砌成的高高的水塔,水塔側面有一排狹窄的梯子。我順著那排梯子望向水塔的上方,在那裡發現了向日的身影。

他獨自坐在水塔上望著遠處,一頭紅髮在風中飄揚,胸前的制服領帶也被風吹得不停亂舞。

我走向水塔,站在那排梯子前猶豫了一下是否要爬上去。向日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就站在下面,而我不想在此時此刻出聲打擾他。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到他身邊去,儘管我沒想好要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

我深呼吸了一下,雙手抓住梯子的一端,開始往上攀爬。風吹亂了我的頭髮,讓我有種搖搖欲墜隨時會掉下去的錯覺。我儘量不往下看,一鼓作氣地爬上了水塔。雙腳離開梯子踏上平臺的一瞬間,我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

向日坐在平臺的邊緣,我躡手躡腳地靠近他,一邊偷偷地看他的臉色。跟我想象中的不同,向日既不大叫也不生氣,只是神情茫然地坐著。

這不是平時的向日,我甚至看不出他是太過生氣還是太過傷心。我沒有坐到他的身邊,而是隔開了些許距離與他並肩坐著。向日沉默著,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產生任何變化,我忽然覺得他明明就在伸手可及之處,卻似乎離我很遙遠。這是我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我的目光與向日保持一致投向了遠方,我想知道他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或許其實他並沒有在看什麼,只是純粹地發呆——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管他呢。然後就在那一剎那我愣住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道——

“真美。”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和向日正坐在一個絕佳的高處。從這個水塔上可以俯瞰到整個冰帝學園的景緻。蜿蜒環繞通往各個教學樓的小路,被大片林蔭覆蓋的中庭,水面漂浮著落葉的噴水池,還有遠處寧靜朦朧的網球場。

我驚訝於眼前這片從未見過的絕妙風景,無法將視線移開分毫。逐漸灰暗的天空下,整個冰帝彷彿都被淡淡的霧氣籠罩,我可以嗅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雨水的味道,這一切忽然之間變得如此不可思議,寧靜,詩意,像是一幅畫一樣,以至於令人感動不已。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明白向日喜歡高處的原因,在這個地方,我們似乎遠離了所有的喧囂和煩惱,風是自由的,空氣是柔和的,沒有束縛和壓力,一切都是如此平靜安詳。

“我發現我總是在追著你跑來跑去的,一會兒是樹上,一會兒是屋頂。可我竟然不知道這個學校裡還有這麼神奇的地方。”我說,“看來我是不小心闖進你的秘密基地了。”

我不知道向日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並沒有任何反應。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真不可思議,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總是愛往高處跑了。”我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如果你能早點帶忍足來這裡,說不定他就不會想著要跑路了。”

向日遠去的思緒似乎突然中止了一下,也許是因為我突然提到了忍足的關係。

“……對不起,我不擅長安慰人。”我道歉說,“我承認我只是在沒話找話。……向日,我能坐到你身邊去嗎?”

向日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我挪動身子坐到了向日身邊,然後把頭輕輕地靠在他肩膀上。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我眯著眼睛問道。

我從他的襯衫上隱約嗅到一絲柔軟劑洗滌過的淡淡芳香。

“在想這裡是我跟侑士第一次說話的地方。”

向日開口說話了,而我卻沉默不語。

忍足比我更早知道這個地方,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呆在這個學校的時間以及認識向日的時間本來就要比我長得多。這個神奇的地方並不是向日一個人的秘密基地,也許是他和忍足兩個人的。

“我到這裡來的時間不長,有時候我發覺我不太瞭解忍足這個人。”我說,“他和我們一起玩,和我們一起笑,和我們一起吃飯唸書,一切看起來都很普通,可我總覺得我沒法像看`戶和慈郎那樣看透他在想什麼。”

停下片刻,我忍不住問道,“吶,向日,忍足是個什麼樣的人?”

向日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地開口說:“那家夥以前從來不笑。……至少剛認識的時候,他成天都是面無表情的。”

從來不笑的忍足,面無表情的忍足,這同我認識的那個忍足似乎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我認識的忍足總是一見到我就露出微笑,會開玩笑似的叫我大小姐,會在我和`戶慈郎一群人之間來回遊走調和,是那樣一個親切的存在。

我充滿了疑惑,但沒有開口追問,而是繼續聽著向日的訴說。

“一年級的時候同級生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撲克臉,直到現在也還時不時會有人這麼叫他,雖然那家夥和那時候相比已經變了很多……不,與其說是改變,不如說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吧。進了網球部,交了朋友,也漸漸適應了學習和生活,那家夥原本頭腦就不錯來著,所以後來也順利當上海外交流委員了。”

“……那是你的功勞。”我輕聲說,“是你改變了他。”

當年的忍足和我一樣是從完全不同的地方來到這裡的“外來者”。沒有朋友,沒有認識的人,不同的背景、習慣、和各種差異,如果只靠自己獨自拼搏,是很難輕易融入到其中的。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忍足,能夠理解那種孤獨心情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再沒有第二個人了。是向日的出現改變了忍足,只是簡單地伸出一隻手,說一聲你好,便把一個籠罩於陰影之下的少年拉向了陽光。我也是如此。

然而,向日卻搖了搖頭。

“我和亮,還有慈郎三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從幼稚園開始就一直在一起打網球,升到小學了也在一起打,升到國中了也在一起打,理所當然今後升上高中了也還是這樣吧?我是這麼認為的,沒什麼理由,因為這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啊。我以為大家也都是這麼想的。……可侑士那家夥卻不是這樣。”

“慈郎總是會說,我明明是和他還有亮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是為什麼反而跟才認識三年的侑士更加要好?其實我也說不清,我只是覺得和那家夥很投緣,只要跟他呆在一起不知怎麼的就可以平靜下來。平時就算是吵架,也會因為侑士先來道歉就馬上和好。對我來說侑士的存在就跟亮他們一樣重要,跟認識三年還是幾年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就是最重要的朋友。”

與之前的平靜不同,我感覺到向日正隱忍著一股情感。

我覺得我需要說點什麼,可始終沒想到要說什麼才好。正像我一開始就坦白的那樣,我不是一個擅長安慰別人的人。所以我只是安靜地靠在向日肩膀上,一言不發。

“麻裡奈,你將來想做什麼?”

向日忽然這樣問道。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我完全沒有準備。

“……我不知道。”

我覺得自己原本可以說出更好的答案的,但我沒有。

“我也是。”向日說。

一兩滴雨水打在我的手背上,我用手背輕輕蹭了蹭褲子。

“侑士那家夥總愛裝得像個大人一樣,什麼都考慮得比別人多。”向日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他還老喜歡說什麼嶽人也該長大嘍……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罷了,可是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家夥已經丟下我們獨自一個人跑到前頭了。”

我看見一滴雨水打溼了向日的白襯衫,小小的雨點慢慢化開,溼透,然後接著又是一滴,兩滴,溼掉的那一處布料緊緊黏住了向日身上的皮膚。

“他在我們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一個人把將來的路都考慮好了,要做什麼職業,要怎樣賺錢,要怎樣繼承家業,那家夥就這樣遠遠把我們這些人拋在後面……我不甘心,我很不甘心。我不想承認在我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那家夥就已經長大了的事實。”

沉沉的烏雲遮住了太陽,風停止了,雨水從一倆滴開始逐漸變得密集起來,當我的臉也有了些溼潤的感覺時,我便不再想用什麼去擦乾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很希望向日能夠將情緒爆發出來,我希望他能跳起來把忍足臭罵一通,或者暴跳如雷地跟他打上一架,那樣我就可以跟著他一起痛罵或是開解安慰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止境地沉默下去。

這不像是我,也不像是向日。忍足讓原本正常的一切都變得奇怪起來,就連天氣彷彿也在演示著我們無奈的心境。

將來。

這是兩個很少在我大腦中出現的字眼。

我每天都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安排妥當。我踏往將來的路上早已有爸爸和繼母的腳印,我只需要跟在他們後面,按照他們的腳印一步一步地跟著踩過去就行了。

所謂的將來……其實並不遙遠。還有四個月左右即將國中畢業的我們,正要面對一個未知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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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裡奈,我根本就什麼也改變不了。如果我能改變侑士,他就不會選擇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向日的聲音越來越輕,彷彿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會好的。”

我對向日說道。透過他微微顫動的肩膀,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和無助。

我從沒見到過這樣深深陷入不安的向日,我不知所措,就連能夠安慰他的話也說不出來。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非常地沒用。

我的臉貼在向日溼漉漉的襯衫上,透過那層布,我感覺到了向日冰涼的、沒有溫度的肌膚。

上課的鈴聲伴隨著細小的雨聲迴響在校園之中,但我們誰也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我和向日相互依偎著,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聽著一遍又一遍響起的上課鈴聲,和一遍又一遍響起的下課鈴聲。

漸漸地當我再睜開眼睛時,雨水已經模糊了一切,包括那幅令我感動不已的畫面。

我重新閉上雙眼,有關忍足侑士的一切忽然之間無比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中。

第一次來到水塔,第一次在水塔上見到跟自己同樣是一年級新生的向日,頑固地堅持著說關西方言,頑固地喜歡著章魚燒,頑固地喜歡看愛情電影……

重視向日,珍惜向日,即便是讓自己隱藏在背後也要讓向日在最奪目的地方閃耀著……

還有,跟向日一樣說著“在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就已經跨出步伐走到我前頭去了的感覺。”的忍足……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希望這一切發生變化。

我不想長大,不想這麼快就要再次面對成長所帶來的傷痛和無奈。我以為我已經找到了足以照亮我整個世界的陽光,我的新生活才剛要開始,這一切才剛剛要起步。明明應該是這樣的,可現在我的太陽卻失去了光芒。

如果沒有了月亮,太陽也會變得殘缺不全。而失去了太陽的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忽然意識到無論我逃到哪裡,都不可避免地要像那個人所說的一樣:

“麻裡奈,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等你長大,你就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