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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那天早上我醒來時, 外面正在下雨。

我發現床邊放著一部看起來不屬於我的手機, 手機的側面掛著一個小巧精緻的向日葵掛件。

向日留下一部手機給我,然後悄聲無息地離開了日本。

伴隨著那天早上的一場雨,氣溫驟然下降, 終於就此宣告進入了冬天。

我不知道向日具體是哪一天走的,只是在那幾天恍惚地發覺周圍的人似乎不再提起這個名字了。總有人用擔心的目光在看我, 但我正打算告訴他們我要重新開始。

是的,我要重新開始。

向日的離開不會把我擊倒, 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生活中,我就不會有空去傷心難過了。

這就是我的決定。

我帶著向日給我的手機去了食堂。

“早上好!小夥子們!”

我走到專用席那裡一屁股坐下來,中氣十足地衝`戶他們喊道。

時值正午, 食堂的裡正是人頭竄動的時候, 為了展現打算重頭開始來過的良好精神面貌,我把讓人感到有睡意的“中午好”換成了幹勁滿滿的“早上好”。

但`戶他們好像並不是很領我的情。

很少見的, 今天的閃亮軍團除了向日不在以外竟然全員到齊, 並且全員都保持高度一致的沉默,無言地注視著我。

“……看什麼?”

用不解的目光將閃亮大軍全員掃過一遍之後,我問道。

“啊,沒什麼。”坐在對面的忍足用善解人意的口吻說,“你還好吧?”

——這算什麼問題?難道我中氣十足的問候聲還不足以說明我的精神狀態嗎?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 然後又換上一副笑臉對著忍足說道:“超級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忍足沒有再說話,`戶擺著一副“我不相信你”的表情看著我。

“好吧,我有兩件事情要宣佈。”我清了清嗓子說道, “在宣佈第一件事之前,麻煩請把你們的手機拿出來。”

“幹嘛?”`戶問道。

我朝他微微一笑,然後伸手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我的秘密武器——向日的手機。

“噔噔噔噔——隆重登場!我的新手機是也!”

我炫耀似的將手機放在餐桌中央,然後得意洋洋地看著所有人。

“嗚哇——麻裡奈竟然買了手機!?”慈郎非常配合地大叫起來,“麻裡奈竟然買了手機耶!”

“來吧,各位,不要大意地和我交換地址把!”我興致盎然地說,“我會每天用愛的叮嚀關照呵護每一個人的!”

“……怎麼有種會被垃圾郵件騷擾的預感。”日吉遲疑地看著我的手機,“我還是考慮一下的好。”

真是個只會給我潑冷水的孩子。

“開啟紅外線——嗶——”眼疾手快的慈郎已經掏出自己的手機來對準了我的手機。

“你們還愣著幹嘛?掏手機啊!”我對著`戶和鳳說道。

“啊、那、那就失禮了……”鳳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你呢?”我看著完全沒動的`戶說。

“……這玩意兒真是你買的?你會用嗎?”

出現了,`戶亮的欠揍時刻。

我拉下臉來看著他。

“決定了,以後每天凌晨三點給`戶亮打十通電話。”

“喂!你這傢伙!”`戶衝著我叫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交換地址嗎!你等著。”

說完`戶終於開始從褲子口袋裡掏手機了。

接著,瀧也拿出了手機,並且從扭捏的日吉那裡一起把手機拿了過來。

只有忍足和跡部始終不動聲色地看著我們,既不發表意見,也不準備交換地址的樣子。

我看看忍足,他正頗有興趣地盯著我的手機,盯完我的手機,又轉而頗有興趣地盯著我。

“幹嘛?”我問忍足。

“沒有,只是覺得這個向日葵好可愛呀。”他指著我手機上的掛件說。

“嗯!向日葵好可愛!”慈郎認同道。

“但是這種可愛的東西一看就不適合——”`戶剛打算說下去,就被我狠毒的目光給打斷了。

“不是我挑的。”我說,“向日送給我的。手機也是他送的。”

“真不愧是……”瀧在那裡搖頭感嘆了起來,卻故意不把後半句說完。

跡部用意味深長的眼光看著我。跡部也給過我一部手機,但我還沒想過要用那種暴發戶似的可怕的手機。

“所以,你不打算交換嘍?”我問跡部說。

“啊嗯——?”跡部習慣般的拖長語調說,“本大爺的號碼你不是早就有了嗎?”

“我有嗎?”

我沒頭沒腦地丟擲這句之後,才猛然間想起跡部在給我手機時存過他的號碼……但是我卻刪除了。

我立刻浮現起了心虛的神情,很顯然這也被跡部一眼看穿了。他露出了一絲不大愉快的表情。

“呃……忍足呢?忍足不交換嗎?”以免跡部找我麻煩,我迅速地將話題轉移到忍足身上。

“我的話,其實已經有大小姐的號碼了。”忍足笑笑說,“嶽人走之前就叮囑過我了,還給了我一定要好好守護大小姐的重任呢。”

一時間,我愣了一下。到目前為止的完美偽裝似乎有了一絲破綻。我意識到這可不行,於是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還記得我說過有兩件事要宣佈吧!”我精神抖擻地說,“接下來就宣佈第二件!因為向日今年不在了,我決定連同他的份一起,在本次文化祭上大活躍一把!”

“哇哦……麻裡奈好偉大……”慈郎非常配合地拍了兩下手。

但其他人卻都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

“大活躍?意思是你準備演話劇嘍?”`戶問道,“啊,還有長太郎那邊……”

“我不演話劇,但我可以寫劇本!”我鬥志滿滿地說,“再或者縫衣服做道具端茶倒水之類的什麼都可以!只要有我能幫得到的地方就儘管說!”

至於鳳君那邊嘛……

我看了一眼鳳,發現他正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我。

“鳳君那邊……我也儘量幫忙就是了。”這一句顯然不如上一句有底氣,但鳳還是松了一口氣,朝我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謝謝前輩!如果有前輩幫忙的話,我一定可以順利進行的!”還沒幫上什麼忙,鳳就已經先開始向我道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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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發的底氣不足,只能回以他一個不大自信的笑容。

“怎麼,向日一走你反倒開始上進了嘛。”跡部看著我說,“這算什麼,迴光返照?”

“我一向很上進。”我瞪著跡部說,“我連劇本大綱都想得差不多了。要聽嗎?”

“說說看。”跡部答道。

“好吧。從前有個奢侈的國王特別喜歡穿新衣服,某天他遇到兩個自稱是織工的騙子,騙子說自己能織出人世間最美麗的布,但任何愚蠢的人都看不見這種布料,國王信以為真,穿上了他們織出的那件根本不存在的衣服出去招搖過市,直到一個孩子說出‘他根本什麼衣服都沒穿呀’。——以上,《國王的新衣》。”

說完,我一臉得意地看著跡部。

不出所料,跡部一下就聽出我是在故意挖苦他。一旁的日吉也少見地配合著偷笑起來,但是被跡部瞪過一眼之後他就立刻停止了。

“嘖……你這女人……”

跡部不爽地瞪著我,可一瞬間他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表情一變,嘴角開始上揚。

“哼,明白了。”跡部臭美地說,“原來你那麼想看本大爺的裸體啊。”

………………我輸了。

我保持緘默以免一張嘴下巴就會立刻掉到地上去。如果非要把跡部的臉皮和城牆做比較的話或許只會演變成是在侮辱城牆,所以我絕不會說他的臉皮比城牆還厚。總而言之,你就是不能和一個自戀狂太較真。

就在我心中默唸著不能和自戀狂較真的時候,桌子上的某部手機突然發出了清脆的鈴聲。

我還沒有徹底習慣擁有手機的生活,所以在鈴聲響起時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誰的手機?

直到我反應過來那是我的手機在響時,慈郎卻突然伸手過來將我放在桌上的手機拿走了。

“——哇哇,有電話來了耶!是誰是誰,讓我看看,肯定是向日打給麻裡奈的吧!肯定是!”

我吃驚地看著慈郎。

他興奮地拿著我的手機手舞足蹈,好像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樣。

“向日好過分哦——居然不先打給我們!居然只打給麻裡奈耶!”慈郎邊說邊翻開手機蓋,一副準備接起電話的架勢。

“等等——”

我伸手想要阻止慈郎,慈郎卻靈巧地躲開了。

“唔,我想應該不會是嶽人吧?再怎麼說現在英國可是凌晨三點的睡眠時間呢……”

完全無視了我的急切,忍足不以為意地說道。

“嗚哇嗚哇,凌晨三點打電話給麻裡奈!向日好厲害啊——”

慈郎轉著圈說

“慈郎,快把手機還我。”我瞪著他說,“這不好玩,我得接電話!”

“不要——”慈郎朝我吐了吐舌頭說,“這不公平嘛!為什麼向日只打給你不打給我們啦!我很不開心哦——”

手機的鈴聲一遍又一遍重複響著,我急切地看著手機,試圖跨過桌子去慈郎手裡搶,可他卻一下子跳到了很遠的地方,繼續朝我做鬼臉。

他就要掛了——如果我接不到該怎麼辦?我內心無比焦躁,為什麼慈郎偏偏要在這種時候和我開玩笑!

他難道不明白這是很重要的電話嗎!該死。

“我最後說一次!”我氣急敗壞地對慈郎叫道,“把手機還給我!”

“嗚哇——麻裡奈好可怕哦——麻裡奈在生氣耶——”慈郎邊說邊假裝害怕地躲到了忍足身後去。

我忍無可忍,再沒有耐心了。

“我發誓如果我接不到這個電話,你就死定了。”

我怒視著慈郎一字一句地說道。

“……行了行了,快還給大小姐吧。”

也許是意識到我真的抓狂了,忍足連忙從慈郎手裡拿過了手機遞給我。

我惡狠狠地一把從忍足那裡將手機奪過來,連看都沒看就立刻按下了通話鍵。

“喂?”

“啊,請問是拉麵外賣嗎,我要兩份拉麵送到……”

………………

…………

……

什麼?

拉麵外賣?

我從耳朵旁遲疑地放下手機,盯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沉默了——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並不是向日打來的。

只是一個打錯的電話……我頓時無語凝噎。

“怎麼啦?”`戶問道。

“……打錯了。”我結束通話電話,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桌子邊的人都沉默了。我放下手機一抬頭,才發現慈郎正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我。

——啊,這麼說來,我剛才好像是對他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不,應該說是很過分的話。

“對、對不起……”我從一時的氣急敗壞中清醒過來,“我以為是向日打來的……”

慈郎依然用淚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著我。

“麻裡奈從來沒對我這麼兇過……嗚嗚……”

我看著慈郎那副被欺負過了似的可憐巴巴的摸樣,不禁覺得很尷尬。

我這是怎麼了?只是因為一個打錯的電話就對慈郎大發脾氣?他沒有惡意,我明明知道這一點的。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窘迫地說,“我買羊肉蓋飯給你吃……好嗎?”

“出現了,果然又是羊肉蓋飯。”`戶一臉滑稽地說。

“好了好了,慈郎也不是故意的,大小姐也沒有惡意。”忍足充當著和事老,把眼淚汪汪的慈郎按到椅子上說,“就讓大小姐去買羊肉蓋飯給你賠罪吧,好不好?”

“那,我要三碗。”慈郎眨巴著眼睛說。

“好……好,你要三十碗我也給你買。”我賠著笑臉說。

我拿著錢包起身準備離開,忍足卻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

“……嗯?怎麼了,你也要羊肉蓋飯嗎?”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問道。

忍足笑著搖搖頭。

“你還好嗎?”

他又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當然。”

我很好,我怎麼會不好呢。

臨走時我又瞧了一眼桌子,然後才想到抓起放在那兒的手機隨身帶著,以免再有什麼情況發生。

當我抓起手機時,我不經意地遇上了跡部的眼神。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也看了看他。然後我只是把手機塞進衣服口袋裡,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