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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殺身成仁

徐之敬醒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身下是一片稻草鋪就的床鋪, 倒還算乾淨, 可是粗糲的草杆戳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帶來一陣難忍的瘙癢。

他的鼻端傳來隱隱約約的黴味和一股濃重的藥味兒, 光線很是昏暗, 就連睜大了眼睛,也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一丁點動靜。

但就是這一丁點動靜, 已經足夠他知道自己不在老杜的醫館裡。

“老杜?”

徐之敬試探著開口。

“在不在?”

他記得自己最後的記憶是在老杜的醫館裡,他說有個病人想請自己看看,但是他以“不治庶人”拒絕了。

然後有人從背後對他灑了一包什麼, 他只聞出一味洋金花的味道,就覺得頭昏昏沉沉, 被人捂住了嘴按到窒息昏迷了過去。

洋金花?

麻沸散是《扁鵲心經》的方子,所以對他下手的,是老杜嗎?

徐之敬表情一冷,想要坐起身看看周圍的環境,卻發現身子軟弱無力, 必須要一點點恢復力氣, 這也是藥物遺留的作用, 原本是擔心病人藥效退了以後突然感受到劇烈的疼痛……

“老杜。”

他咬牙切齒。

自從家裡出了那種事後, 他最鄙視的不是庶人,而是恩將仇報之人,老杜是他父親收下的弟子,在他父親身邊學醫十載, 父親被除官後才回鄉開醫館,這才幾年?

這才幾年,已經開始做綁架的勾當了嗎?

“人醒了!”

就在徐之敬咬牙切齒時,從不遠處突然傳來一束光,他眯著眼看去,原來這間暗室的隔壁還有一間房,只是是道和牆做的一樣的門,所以未從外面開啟時,在昏暗的房間裡看起來和牆並無兩樣。

隨著那人“醒了”的喊叫,屋子裡突然湧進來三四個人,為首的赫然就是他的師兄弟老杜。

見徐之敬冷眼看他,老杜也有些心虛地搓了搓手,彎著腰道歉:“師兄,我也不想用這種下作手段,實在是事急從權。師弟我學業不精,有個病人看不好,可您又不想給庶人治病,我只好這麼‘請’了。”

“你確實好手段。”

徐之敬臉色鐵青,“我記得你也只是個吏門出身,衝撞我不算,還囚禁我在此地,你是不想要這條命了?”

“師兄,我……”

“杜先生,您何必低三下四求他,他自己的命還攥在我們手裡,豈是他想不治就不治的!”

一個精壯的漢子厲聲說著,又對著徐之敬說:“不光你被綁了,你身邊的刀衛也被我們綁了,你若不治,我就在你面前把那刀衛千刀萬剮了,你要再不治,我就把你也活剮了!”

他手一抖,從腰間掏出一把小臂長的殺豬刀,木刀柄褐的發黑,顯然也不知殺了多少豬,亦或者……人?

那漢子身後的人都舉著油燈,他將明晃晃的殺豬刀在徐之敬面前削過,帶起一陣腥風,齜著牙猙獰的笑著。

“細皮嫩肉的小公子,你是沒見過活剝皮吧?我們幾個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乖乖幫我們把病治了,我們就不動你。”

這時代的年輕士族大多真是細皮嫩肉,弱不勝衣,個別稍微強壯點的,也都是一嚇就尿褲子的慫貨,這些人能熬到這裡,也不知道在士族那裡得了多少次手,料想著一嚇就能嚇的這徐之敬乖乖給他們看病。

“侍衛本來就該為主家而死,沒有主人為侍衛而屈服的道理。而且我也說過了……”

他們卻沒想到,躺在稻草上四肢無力的徐之敬只是閉上了眼,臭著臉重複了一遍:

“我不治庶人。”

“你!好好好!”

那漢子怒極反笑,讓人將丹陽徐家的刀衛拽了過來,就立在徐之敬的身前,手起刀落,削下了對方的一塊腿肉來。

那刀衛也是中了麻沸散,但他更慘,他體質比徐之敬好,捂住口鼻也不能昏迷,是被人活活從後腦敲暈的。

此時他身上麻沸散藥效未退,腦後又有重傷,神智還未清醒,一塊肉被削掉在地上,因為對方速度太快,竟沒有反應過來。

徐之敬閉著眼,那刀衛被削掉一塊皮肉居然一聲不哼,連讓徐之敬睜眼的動靜都沒有,屋子裡所有人都齊齊一震。

除了那徐家學醫的老杜,其他人都不知道麻沸散的功效,還以為這徐家的刀衛為了不讓主子受威脅硬生生忍著,都在心裡喊了聲“好漢子”。

如果徐之敬和這刀衛哭喊求饒或痛苦大喊,也許這屋子裡的人反倒高興,現在刀衛渾渾噩噩一聲不吭,徐之敬也一副不願睜眼的樣子,屋子裡的人倒陷入了僵局。

老杜嘆了口氣,在屋角的藥箱裡取了繃帶等物,給徐家的刀衛包紮,不能讓他就這麼流血流死了。

包紮的時候,那刀衛才好像有了些痛楚,大腿抖了幾抖。

“庶人怎麼了?庶人就該死嗎?”執刀的精壯漢子啐了一聲,“要打仗時,是我們這些庶人上;要服徭役,還是我們這些庶人上;修橋架路,開荒耕田,我們拼死拼活養活你們這些貴人,讓你們在家中吃喝玩樂,在你們的眼中,我們就是些牲口,生了病連給人看病的資格都沒有……”

“士人怎麼了!死了不都是一塊爛肉!”

那漢子越說越氣,舉著尖刀就要往徐之敬身上捅去。

這一下太快,老杜嚇了個半死,連忙撲出去,抱住那漢子的身子就往後拖:“吳老大,別衝動!我們還要請師兄看病呢!”

吳老大本就是作勢嚇徐之敬,被他拉扯,也沒硬要往前要了徐之敬的命,只不過大喊大叫著:“都說你們東海徐家德高望重,救人無類,我看也不過是些騙人的名聲!你們不過就是些博取別人尊重的偽君子罷了!醫者無父母之心,算什麼醫者!”

這樣的話前幾年在徐家門口說,說不定一門的醫者都要義憤填膺,治好別人證明徐雄不是“沽名釣譽”之人,維護自家家主的名聲。

可自從被這名聲所累,引得徐家一門悲劇之後,徐之敬聽到這樣的話只想冷笑,連眼皮都懶得抬上一抬。

在這一點上,他比馬文才還要孤傲些。

“吳老大,吳老大誒!”

老杜將吳老大連扯帶拉的拽到屋角,按住之後,對他將徐家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尤其是庶人在門前把徐之敬兄弟活活打死的事。

他是徐家出身,這裡又離丹陽極近,當然震動士林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自然知道吳老大用名聲要挾企圖他動容是不可能的,又怕吳老大一個莽撞真把人怎麼樣了,只能兩頭安撫。

老杜將這陳年舊事一提,吳老大臉色頓時不好,原本在他看來很簡單的事情,倒棘手了起來。

“師兄,你也看到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有這麼多好漢,我,我也只能好生勸著,不能做主把你放了。”

老杜安撫了憤怒的吳老大後,走到徐之敬身邊,跪下低訴,“他們都是北邊浮山堰的災民,好不容易拼死逃出了生天,家人卻染了疫病,一旦在外面被發現,所有的流民都要被趕出曲阿去,現在南邊已經沒他們能容身的地方,就我們曲阿令還算溫和,師兄就幫他們看看,如果你不願救庶人,可以把方子教給我,我來救他們,也是一樣的。”

“老杜,我父親待你如何?”

徐之敬沒有回他的話,而是閉著眼問他。

老杜臉上一紅,慚愧地說:“先生待我如父如師,傳我醫術,教我道理,雖然他只肯收我做個記名弟子,我卻一輩子記在心裡。”

“我兄長又待你如何?”

老杜聽到徐之勉,眼中淚珠滾動:“大公子親自領我打點官府、幫我引薦賣藥的商人,我這餬口的醫館才能建起來,大公子對我有再造之恩。”

徐之敬點了點頭,森然說道:

“你也知道我徐家從未虧欠過你,不但沒有虧欠你,你還受我家恩惠許多。可如今你也和那些害死我兄長、逼的我家支離破碎的庶人一般無異,都是忘恩負義之恩。我曾發誓不救庶人,我家中兄弟都怪我太過偏激,如今看來,不救是對的,否則像你這樣恩將仇報、謀財害命的庶人多救幾個,我徐家多少條人命都不夠。”

“師兄……”老杜聽得徐之敬的話極重,連忙跪了下來:“師兄,不是我恩將仇報,而是真的不得已為之的理由,先生教我們醫術是讓我們救人,可我想救人,本事卻不濟……”

他本來性子就懦弱,年紀又大,所以徐家不少人看在同門的交情上才對他頗多照顧,怕他在外被人欺辱,如今跪在徐之敬身前淚眼婆娑,越發無法讓人同情,只覺得吵鬧。

徐之敬便是如此,他就是沒睜開眼睛都知道老杜現在臉上什麼神情,臉上表情越發不屑。

“士人有士人的風骨,君子一諾千金。自我兄長死後,我就不救庶人,不是我瞧不起庶人,而是我人小力弱,又礙於家訓不能主動殺生,故而不能親自手刃加害我兄長的罪人。”

徐之敬性子是真的桀驁,絲毫不把這些人的威脅放在眼裡。“我不能為他報仇,只能以不再醫治害死他的同類來盡我為兄弟的道義,你們要麼就像打死我兄長一般打死我,只有一點……”

他竟微微一笑。

“老杜,你莫讓我家人知道我又是被庶人打死的,否則從今晚後,徐家不會有一個醫者再治庶人。因為我對兄長之心,正如我弟弟們對我之心。”

徐之敬只有十七歲,這些威逼他的流民最年輕的也有二十多歲,就算不是以大欺小,這麼多人圍著他威脅,也算是以多欺少,原本就有些覺得彆扭。

如今徐之敬根本不似一威脅就哭求的士族公子,反倒有些“混江湖”之人才有的那種“劃道兒”,一群屠狗殺豬之輩雖然恨他不肯治庶人,卻也不禁為他的硬骨頭所動。

可再怎麼為他震動,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徐公子,得罪了!”

吳老大身後一個個子極高的漢子突然幾步走了上來,一把將他打橫抱起。

老杜和吳老大等人都不知道他要幹嘛,齊齊大喊:

“老六,你做什麼!”

“我讓他看看杜先生為什麼‘恩將仇報’!”

被喚作老六的抱起徐之敬,大步流星地就往隔間而去。

徐之敬只覺得眼皮前突然一亮,他是閉著眼的,其他幾感自然敏銳,原本暗室裡那黴味突然變成了各種腐爛腥臭的氣味,耳邊也有些痛苦的悶哼,再聞著屋子裡發出的藥燻之氣,一雙好看的眉毛頓時擰在了一起。

老六見他皺眉就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毫無所動,又叫了一聲。

“老大,把他眼皮子撐開,給他看看!”

徐之敬駭然,還沒來得及出口大罵,自己的眼皮已經被人強硬的扒了開來,無論他怎麼想闔上,那兩根手指卻粗魯地硬將他的眼皮往上使勁扯,徐之敬不願眼皮被撕壞,只能流著酸澀的眼淚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徐之敬頓時大驚失色。

“你們瘋了!將這麼多得病之人放在這裡!”

在他面前的地上,橫七豎八擺著十幾個病人,每一個都面有病容,除卻一些昏迷了的,大部分人都硬生生忍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但也因為如此,臉上的痛苦之色更重。

暗室的隔間要比暗室大的多,牆上也掛著不少火把,一條明顯是從他處挖來的甬道通向這個房間,更遠處黝黑不見五指。

到了這個時候,徐之敬才明白過來自己在哪兒,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詫異更甚:

“這裡是地下?你把我擄到了地下?”

“師兄,光天化日之下,哪裡還有他們的容身之所?”老杜指了指最身前的幾人,“您請仔細看看,看看他們得的是什麼病!”

徐之敬發的誓是“不治庶人”,卻不是“不診庶人”,望聞問切裡望便是第一步,徐之敬見人先望氣已經是條件反射,一見躺在地上的人俱是面色潮紅,有的腹中鼓起猶如懷胎數月的婦人,有的皮膚潰爛滿身疥瘡,立刻將口鼻一掩,驚叫著:

“你在哪裡找來這麼多身染惡疾之人?”

抱著他的人身子一顫,苦笑道:“哪裡是我們找來的身染惡疾之人,他們都是跟我們一起從北方逃難而來的人,沒死在路上,卻得了重重怪病。幸得杜先生不棄,我們才有個藏身之地……”

“這其中有得了傷寒的,有得了痘疹的,有蠱脹的,莫說我不治庶人,就算我治,你以為我什麼都會嗎?根本沒辦法治!”

徐之敬驚叫:“我最擅外科,其次是傷寒,你這裡的人,夠讓人染上惡疾死幾十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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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裡的人只不過是十之一二。”

老杜壓抑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傳來,“留在我這裡照顧的,大多是我覺得還有救的人,城中破廟那裡的地下,還躺著不知多少染病之人。每隔幾日就有人因病而死,吳老大他們趁著黑夜將他們拖出城外燒掉,原本五六日才出城一日,現在已經變成四日、三日。”

“我原本只是想請師兄看看我這地下還可醫治之人,可師兄一口拒絕了我的請求,他們在這裡已經熬了數日,聽我說東海徐家的嫡系也許有法子,一時情急之下……我其實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可這麼多條人命啊師兄……”

老杜涕淚直下。

“城中數千流民,只因平日沒有惹起太大事端才得以苟活,一旦被其他人發現染了疫病,便會和上月齊郡一樣,所有流民被官兵趕之一地活活焚燒致死。”

徐之敬並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只不過一顆心已經硬了而已,如今見老杜涕淚縱橫,只緊抿嘴唇不語。

“師兄,流民本已流離失所、忍飢挨餓,好不容易熬到安全的地方,如今又身染病症,卻連可以正大光明求醫的地方都沒有。生病之人難道是自己願意生病的嗎?醫者又當真不願診治有病的病人嗎?可現在這情況,就連求醫或醫人都已經是奢望,我學醫是為了醫治和我父兄一般無處治病之人,如今見到這麼多如我父、我兄一般身陷絕地之人,我卻束手無策……”

老杜聲音漸悲,身邊幾條原本兇惡的漢子也漸漸露出戚容,徐之敬只覺得頭上有水滴滴露,伸手一摸才知不是水滴,是頭頂那高個子的漢子正在落淚。

徐家醫典眾多,更多的卻是歷代徐家人治病的手記。

從漢以來,徐家人多赴險惡之地醫治瘟疫,尤其是東漢之時,幾場大的瘟疫連張仲景和東海徐家這樣的大族家中都銳減數百人,對於瘟疫的記載自然是最多、最深刻。

他們幼時大多看祖輩醫病救人的心得經歷當床頭故事,見過許多慘事的記載,讓徐之敬印象最深的便是,大部分人一旦知道家中有得了疫症之人,便會“生相捐棄”,哪怕曾經是至親至愛之人,在疫病之下,也不過“不能相恤”罷了。

也是從那時起,徐之敬一直堅信人性本惡。

面前的老杜和這些漢子,即使手段下作,卻確實沒有放棄那些得病的人。他們明知這些病症是會傳染、散佈開的,卻硬生生將這處地下挖開了通道,安置還有希望能夠救治的人。

隱藏、轉移、救治、燒葬,無論是哪一條,能做到都不容易。他們也不知道這樣隱秘的行動了多久,才能掩蓋住他們的行徑。

他們竟有這樣的本事……

這些人都是歷經磨難之人,能活下來不光靠自己,更多的卻是如老杜這樣動了惻隱之心的人,貧賤之人有貧賤之人的活法,因為他們只能這樣活。

見到徐之敬似乎有些動搖,之前那個拿著殺豬刀的吳老大突然上前一步,推金山倒玉柱地向徐之敬一拜,甕聲道:

“徐公子,之前我等多有魯莽,不是我們真兇殘嗜殺,而是這麼多條人命壓著,兄弟幾個沒瘋已經是萬幸,手段不免急了點,之前得罪了您的侍衛,小的這就償還!”

說罷,他站起身,又重新拔起腰間插著的殺豬刀,硬生生在自己的大腿上剜下一塊肉來!

“啊啊!”

這一下痛得他撕心裂肺,可他卻顫抖著身子沒有倒下,將那一塊肉擲於徐之敬腳下。

他是屠戶,用刀的本事不在劊子手之下,刀衛沒有大叫是因為他中的麻沸散比徐之敬重得多,此時藥效還未過,這吳老大卻是清醒之下硬生生割了自己一塊肉,頓時血流如注,駭住了所有人。

“吳老大!”

“老大!”

一群人圍上前去,將吳老大攙住。老杜嚇得趕緊拆了他腰間繫著的腰帶綁住他大腿根部,連連低呼:“這是何必!何必!”

徐之敬只覺得橫抱著他的人渾身都在顫抖,卻強忍著不把他摔下地去,忍不住抬頭看抱著自己的高個子。

高個子顯然是個隱忍內斂的性子,下唇已經被自己咬的稀爛,卻不敢再得罪徐之敬一分,明明想和兄弟們一樣去看看吳老大的情況,卻穩穩的抱著他不敢動彈。

徐之敬不是小孩子,十六七歲身量已經長開,他卻一直抱著他絲毫不見疲態,應該是個力大體壯之人。

“徐公子……嘶……”吳老大吸著氣說道:“得罪徐家的庶人並不是我們,但您之前說的沒錯,正因為不敢承認自己責任的庶人太多,才讓你這樣好心的人漸漸寒了心,你不救庶人為自己的兄弟守義,那邊是把我們這群庶人都看成了一樣的……”

他抖著手,將那尖刀戳在自己的心口上。

“老大!”

“不要!”

“幾條命,才能換您兄長的一條命呢?我吳老大一條爛命肯定是不夠的,若您願意從此救治庶人,我兄弟七人的命都可在今日祭了徐家大公子。”

他眼神從屋中幾人身上掃過。

“我們七人結成異性兄弟,曾發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們從陽平攜老扶幼帶著一路逃難至此,立誓要讓跟隨我們的人都活下來,我們爬過山,涉過水,吃過爛肉,啃過樹皮,如今已經到了這裡,斷不能讓其他人被我們連累。”

他一邊說著,手中尖刀又往前了一分,痛得猛地哆嗦。

“嘶,就算徐公子不願救這些得病之人也沒關係……嘶,待我死後,老杜會送公子出去,呃……”

吳老大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地說道:“還望徐公子念在我等並非為了為非作歹而冒犯公子的份上,瞞下這裡發生的事情!”

他一句話說完,兩眼睜得大大的,手中殺豬刀使勁一捅,挺刀向自己胸口直刺過來,乾脆利落的讓人始料不及。

“不!不不不!”

一群人已經嚇傻,臉面甚至有些扭曲變形。

“放我下來!”

徐之敬已經被這樣的慘烈的嚇得驚叫出身,連忙從高個子漢子身上往下蹦,那高個子一鬆手,他連滾帶爬的爬到吳老大面前,去看他的傷口。

吳老大一雙眼睛緊緊看著徐之敬,瞳孔已經開始散開,嘴角卻有一抹滿懷快意的笑意。

他之前說自己最擅外科,卻不是自誇,可這人一刀用得太決絕,殺豬刀斬骨尚且有餘,更何況直入肋間,他幾乎是將自己捅了個透心涼,哪怕是大羅金仙在這裡,也救不活了。

徐之敬嘴唇哆嗦著,用雙手去捂他的傷口。

“徐,徐,我,我們不是人……”

吳老大低低喃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聲音已經低到連徐之敬都聽不清。

“我,我們是戶,是壯,是丁……”

他將頭一歪,死在了徐之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