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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死裡逃生

幾個侍衛跟著陳慶之一起跳了水,陳慶之不會水, 大約下去也很是狼狽, 幾個少年心裡堵得難受,硬逼著自己看著陳慶之在一群侍衛的保護下向遠處遊去, 都在祈禱著會出現什麼奇蹟, 能讓陳慶之逃出生天。

但人家佈下這個局明顯就是朝陳慶之來的,兩艘快船像是離線的箭一般向著離遠的陳慶之駛去, 他們在船上看著陳慶之的人和這些人在水中打鬥了一會兒,最終陳慶之被人用漁網,像是捉魚一樣捉了走。

嘭!

馬文才赤紅了眼, 狠狠地錘了甲板一記。

“此仇不報非君子……”馬文才咬牙切齒地捏緊了手中的蠟丸,心中道, “若先生有事,我這輩子和臨川王不死不休……”

讓所有人松了口氣的是陳慶之被抓上船後並沒有受到什麼苛待,所有被拉上船的人都只是綁了起來。料想陳慶之的猜測沒錯,他們還要從陳慶之那裡打探訊息,從一開始就不是抱著殺人滅口的心思。

“馬文才!”

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喝聲打斷了眾人的愁緒。

馬文才聞聲望去, 只見徐之敬身後的幾個刀衛抬著祝英臺失蹤的書童半夏, 一群人艱難的從已經傾斜的艙口爬上了甲板。

“半夏!”

祝英臺見半夏被人抬了上來吃了一驚, 一時又過不去, 只能乾著急。

“你這書童不知為何被人打暈了丟在下面,我一時發了善心,差點把自己也搭進去了,船艙裡已經全是水, 壓艙的艙壁被人鑿破了。”

徐之敬下/半/身已經全溼,其他幾個刀衛也是如此,有一個刀衛大腿曾受了傷,這才剛剛養好,被水一泡又是血跡斑斑。

“謝了!”

祝英臺感激涕零,“要不是你救她上來,她大概要淹死在裡面。”

徐之敬也不多??攏娜碩啵??饕捕啵??艿階不魘繃15探腥聳帳岸?鰨??隕俠吹淖盥??br>  如今見梁山伯幾人愁眉不展,他心中也不安起來。

“怎麼了?是遇見水賊了還是觸了礁石?”

徐之敬緊緊抱著手邊的一根桅杆。

“看這船這個樣子,我們遲早要棄船的,不去找點能漂浮的東西嗎?你們的細軟也不想辦法拿出來?”

他沒經歷剛才的生離死別,於是倒成了一群人中最冷靜的。

梁山伯幾人還沉浸在陳慶之投水、生死不明的悲憤中,再加上陳慶之一再囑咐一直熬到船完全下沉再跳水,這麼長時間竟沒有一個人動彈。

“準備棄船吧。”

馬文才拭去眼角的淚痕,掃視過一群少年。

“你們有誰不會水的?”

“我,我不確定我能不能遊……”

祝英臺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棘手。

“我倒是會水,但是很長時間沒遊過了。”

她在現代會游泳,可這祝英臺的身子是沒下過水的。

這時代幾個女子會游泳?就算祝家再開明,讓女人去學鳧水也是驚世駭俗。

“遊過就不會沉下去,到時候不行拉著我。”

馬文才心中一鬆,他最擔心的就是祝英臺不會水,下了水如果出什麼事,她是女子,身份就要暴露。

“我會水。”

梁山伯點點頭。

他父親是跌入水中溺亡的,自那以後他便苦練鳧水,雖算不上什麼水中蛟龍,但等閒潛上一段時間絕不會有事,還能再帶上一個人。

“我也會。”

徐之敬點了點頭。“我這幾個刀衛,大多會水,但黃芪丹參不會,還要靠刀衛們帶著。”

馬文才身後的風雨雷電也是學會鳧水的,否則主子要掉水裡,靠誰來救?半夏雖然昏迷,有風雨雷電照應著,也多半不會出事。

“我,我不會水……”

傅歧的聲音帶著驚慌,“我最多就在池塘裡洗過澡,不會水啊!”

誰也沒想到傅歧不會游水,再一看他這人高馬大的體格,頓時人人頭痛。

“那就多找點木板!帶了刀的去劈桅杆,能砍幾根是幾根,不行把傅歧綁在上面!”

馬文才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傅歧一眼。

“你兄長會水,你怎麼不會!”

“能怪我嗎?我十幾歲就去了會稽學館,倒是有人教啊!我兄長也是後來才學會的……”

傅歧喏喏地說。

“你們可別丟下我不管,我還指望你們救我命呢!”

“快看,那些艨艟動了……”

梁山伯一直注意著河道裡的船隻,見抓了陳慶之的那幾艘小船已經開始掉頭離開,往來時的方向而去,連忙叫了起來。

“他們要走!”

這一下,誰也沒心思再商量接下來的事,一個個努力扒在船舷上往外張望。

原本還算川流不息的河道裡,現在除了他們這艘即將沉沒的商船,就剩那些艨艟。

之前撞向商船的兩艘快船已經撞散了架,散碎成一堆木塊,漂浮在水上。而綁了陳慶之的那幾艘船已經離開,河道上只有一艘艨艟,模模糊糊能看見上面有一片人影,到現在也沒走,顯然不懷好意。

“這艘艨艟大概是留下來對付我們的。”

馬文才面如沉水。

“等我們落了水,怕是要任人宰割。”

“什麼艨艟?”

徐之敬莫名其妙地看向同伴,卻沒有人顧得上對他解釋。

“準備好反擊吧,總不能任人魚肉。”

梁山伯臉上也露出一抹狠色,附在馬文才耳邊說起了什麼。

聽到梁山伯的話,馬文才一怔。

“這……你確定能行?太危險了吧?”

“總比一起等死好。先生說這條水路官船來往頻繁,可我們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也沒見一艘船經過,明顯有船在河道的上下游攔截其他船隻,想要殺人滅口,困死我們。否則怎麼會只留下一艘船觀望?他們是知道只要這船沉了,到了日落之後,我們不淹死也要凍死。”

到了情急的時候,梁山伯也不是只會忍耐的。

“眾人之中只有我帶了工具,又擅長此事,要真亂起,你們別顧我……”

“梁兄……”

“先生捨身護住我們,是因為他是長者。我在眾人之中最為年長,自然要照顧好你們。”梁山伯理所應當地說著,“倒是祝英臺年幼,傅歧又不會水,還望馬兄多多照顧他們,真亂起來,我擔心他們出事。”

馬文才臉上滿是複雜,定定看了梁山伯一眼,點了點頭。

“你且放心……自己多保重。”

兩人商議的聲音極小,祝英臺在安撫等會兒要下水的傅歧,幾乎沒人注意到這邊。

刀衛和馬文才的侍衛們都在到處尋找能夠做漂浮物的木板木柱,梁山伯從懷中掏出幾樣東西,在無人注意之處用一根粗繩將它們綁在了腿上,這才走了出去。

另一邊,等在艨艟上的人有些不耐煩了。

“船上那些人還不跳?”

一個操著建康口音的水手不耐煩地說:“他們難道要等到船完全沉了不成?”

“我們的人走之前把下層的船壁全砍裂了,就算等到船全沉也要不了多久。”另一個獨眼的武夫冷笑道:“不過幾個毛孩子,我們連陳慶之都抓了,還對付不了幾個孩子不成?”

“等會是把他們抓上船來……”

那水手做了個咔嚓的手勢。

“不,我們以清剿河道水賊的名義拿了手令,封了上下游的水道,若是就這麼無功而返,倒讓人生疑。”

那武夫顯然是個心思慎重之人,一身絲麻所制的勁裝,在身邊滿是麻衣的水手中,猶如一個異類。

“陳慶之已經得了手,這些人倒不好殺了,等他們下了水,我們就這麼胡亂衝撞一番,讓他們溺死撞死在水裡,到時候回報水賊的蒙沖毀了商船,船上的人都死於水賊之手便是。這些人看著就不像是水賊,又都是富家子弟,做了苦主正合適。陳慶之身邊那些侍衛留著是禍害,既然是體態精幹的武夫,等上了岸都殺了,正好充作這次襲擊商船的水賊。”

“還是趙參將心細如髮,做事滴水不漏,難怪王爺將這等大事交予您……”

那水手連拍馬屁。

“這樣一來,也不會落人口實了。”

“就算落人口實又如何,誰還能懲治了王爺不成?”

獨眼參將嗤笑著,“我不過是給借我們船隻的李方濟一個面子罷了,免得他為難。他肯冒著這麼大干係配合我們,無非就是想搭上我們王府的路子,後面還得他收尾,還沒到過河拆橋的時候。”

“是,趙參將義氣!”

那水手知道這位參將是草莽出身,立刻改了誇讚之詞。

趙參將卻沒有自得,眼睛只盯著不遠處的商船不放。

這種商船只能在江湖之內平靜的地方行船,但凡有點大的風浪和衝撞就會翻覆,當初他們設下這圈套選了這商船,就是看它行動緩慢,他們用的都是快舟,上下游一起動作,這商船就如同進了套子的獵物,連逃都逃不掉。

如今陳慶之寧願跳下船去以自身為餌也要引走他們大部人馬,這船上的富家公子之中必定有什麼身份不低的人物,怕不是普通的高門士子。

不過無論身份再怎麼高貴,在他們王爺眼裡,也不算什麼。

哪怕真是龍子龍孫在上面,照撞不誤。

這麼一想,趙參將心裡僅有的一點不安也蕩然無存,眼見著遠處的商船一點點沉沒,那船上的少年們終於抱著什麼開始往水裡跳去,趙參將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撞!給我狠狠地撞上去!把他們撞散了!”

***

馬文才他們是真的準備等船完全沉沒後再跳的,但稍微懂點動力方面知識的祝英臺卻提醒他們,若等到船完全要沉下去的時候再跳,很可能被船邊吸力造成的漩渦卷著一起下沉,到時候根本遊不上來。

這在現代是很普通的知識,船在沉的時候,船內是空氣,不是水,所以水會填補進去,船下沉的速度越快,水也補得快,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漩渦,只有水填滿了空間後,漩渦才會消失。

這商船雖然沒有現代的輪船大,可艙內面積不小,沉的又快,漩渦再小,卷幾個水性不好的進去,也是滅頂之災。

但馬文才他們卻不會知道什麼吸力和漩渦,他們純粹是出於對同伴的信任,才選擇了信上一回,在船還未完全沉沒之前跳下了水,盡力遠離快要沉下去的商船。

水面上還有許多之前撞散的艨艟碎片,加上他們抱著跳下來的木板等物,倒是沒有什麼人失散的,只不過傅歧被追電幾人從頸項處挾著在水裡遊,看起來有些可笑罷了。

此時已經是秋末冬初,一下了水,方知刺骨的冰寒,哪怕在船上已經做了熱身,也冷的幾乎邁不開手腳,每個人都在打著哆嗦。

“祝英臺?”

馬文才下了水四處張望,見祝英臺剛下水時嗆了一口水,撲騰了幾下居然像模像樣地飄起來了,臉上神色才好看了一點,繼而越發對祝家莊感到好奇。

什麼莊子,居然能讓家中嫡女去學鳧水?

“我,我沒事,就是,冷,冷的厲害。”

祝英臺打著哆嗦,努力地往馬文才幾人身邊遊。

她剛下水時還不太適應,但游泳的技巧是受過訓練後的條件反射,不因這具身體不會游泳而改變,所以嗆了下水後本能的就使用她學過的那些技巧飄了起來。

說起來,幾人之中也許她的游泳姿勢還是最有效的,畢竟古代還沒有什麼蛙泳仰泳自由泳之分。

他們怕下了水身上的重物累贅,那些刀劍都已經拋卻,要緊之物用布條裹在了身上,匕首和短刀之類適合防身的武器皆纏在臂上或腿上,也因為沒有趁手的武器,此時心裡都有些發虛。

刀衛們努力把剛剛清醒的半夏推到一大塊艨艟的碎片上,在水中推著那塊木板遊著,難得的是傅歧的狗居然也會游水,在水裡狗刨的像模像樣,一直跟在帶著傅歧的細雨身後。

所有人努力地向之前艨艟離開的相反方向遊動著,等他們遊出片刻,只聽得一陣陣讓人頭皮發麻的悶響之後,那艘之前還只是傾倒的商船完全翻覆了過去,快速地下沉。

隨著它的下沉,之前撞散而漂浮在商船附近的衝船碎片全部被卷到了船底,旁邊的水域就像是張著一隻無形的大口,把所有細小的東西都吸得乾乾淨淨,半天也沒見任何東西飄上來。

見到沉船時果真如祝英臺所言,所有人心中不由得一陣後怕,看向祝英臺的眼神驚疑中帶著敬畏。

祝英臺自己也被這場景嚇得半死,她剛剛也是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想起這個常識,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她剛才慌了神忘了這個,現在會不會跟那些木板一樣,被卷到水裡去根本漂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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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會水的掙扎一陣子能獲救,可不會水的傅歧和水性不怎麼好的幾個侍衛,怕是就要遇難了。

只是一群人的驚恐還未結束,更大的危機卻接踵而至。

那之前還在不遠處觀望的艨艟,突然加快了速度對他們衝了過來!

“不好,他們不想活捉,只想撞死我們!”

馬文才臉色大變,拼命揮手示意。

“散開!散的越遠越好!不要擠在一起!”

他一聲大喊,其他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拼了老命的往遠處划水,就算凍得嘴唇烏紫也顧不得了,各自逃命去也。

其他人都往遠離那艨艟的位置遊,唯有梁山伯一個猛子扎到了水裡,獨自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他在幹嗎?”

祝英臺原本也在往遠處遊,蹬了幾下水發現不對,對身邊的馬文才叫道:“梁山伯遊錯了方向!”

“他水性好的很,不要擔心他!”

馬文才回都沒有回頭一眼,神情自若地拽著祝英臺的胳膊往遠處劃,“先逃開要緊!”

事實證明馬文才的決定是對的,水中的人散開後,那艨艟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顯然指揮的人在考慮追誰。

大概是因為徐之敬那邊刀衛加藥童人數最多,艨艟在慢了一瞬後又加快速度,向著徐之敬那邊衝去。

“徐之敬!”

爬上木板被風雨雷電推著跑的傅歧目眥盡裂。

徐之敬離傅歧不算遠,他遙遙對傅歧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擔心,跟著幾個刀衛繼續向前遊。

只是人遊的再快也沒有全速前進的船隻快,眼看著那艨艟就像是貓戲老鼠似的,追著徐之敬和幾個刀衛橫衝直撞,徐之敬還好,被刀衛帶著的黃芪和丹參水性太差,一個沒留神,丹參就被撞的飛出了老遠。

他不會水,離了幾個刀衛便在水面劇烈的撲騰著,眼見著一點點沉了下去,可他們之中還隔著那艘艨艟,根本無法去救。

傅歧見到那邊如此危險,一咬牙從木板上跳了下來抱住細雨,將木板往丹參的方向一踢,大喊著丹參去夠那木板。

但水中情況實在太亂,最終丹參有沒有扒上那塊木板,誰也看不清楚。

貓捉老鼠的局面還在繼續著,徐之敬等人已經精疲力竭,已經遊遠了的馬文才和祝英臺根本沒辦法眼睜睜在往前遊,又緊張又驚懼地看著那邊的人在苦苦掙扎。

“半夏,半夏呢?”

祝英臺突然想起半夏是刀衛帶著的,可她已經看不見徐之敬那邊的人影了,水中人影上下,誰還看得到誰是誰?

“現在哪裡顧得的,自身都難保!”

馬文才狠下心讓祝英臺面對現實:“這一劫過不去,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

“我,我好冷啊馬文才……”

祝英臺凍得牙齒直打架,“我手腳都已經僵了,劃,劃不動了。”

之前逃命時顧不得,也沒感覺,現在一停下來,她的手腳都木了。

“劃不動也要劃!”

馬文才看到不遠處飄著一塊木頭,指了指那裡,“看到那個了沒有,你游過去,扒著那個,死也不要撒手!”

“那你呢?”

祝英臺見馬文才突然往迴游,嚇得放聲大喊。

“馬文才,你在幹嗎!”

“我過去看看!”

馬文才隨口丟下一句,領著還在身邊的疾風和追電往迴游。

那邊徐之敬等人左支右拙,又有兩個刀衛被艨艟追上,直接被撞的不知所蹤,可這時候沒人敢停下救人,只能拼命往遠處劃。

就在眾人眼見著都要被橫衝直撞的艨艟撞溺於水中之時,原本還全速前進的快船突然漸漸慢了下來,似乎是起了什麼變故。

就在艨艟停下來的這一會兒功夫,徐之敬等人卻找到了喘息的機會,終於游出了足夠遠,各自找到了漂浮物扒了上去,稍作喘息。

“怎麼回事?”

站在船頭指揮的獨眼參將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

“速度怎麼慢了!讓他們散開了!”

“參將,櫓手室裡進水了,櫓手們驚慌失措,都在亂跑!”

在下面接到訊息的船伕急急忙忙上來稟告。

“不知道堵洞嗎?堵洞能要多少人?其他人不知道繼續划槳?!”

那參將怒斥。

“那些洞裂的邪乎,不是一個地方,櫓手一亂,哪裡還能顧得上划槳!”這船伕一聽就知道這參將不懂行,只能言簡意賅的解釋。

艨艟能保持高機動性不是靠風力,而是靠船舷底部的櫓手划槳,櫓手們要一直保持速度,既費心費力又要聽從指揮,心神緊張之下,一旦有了些異動輕易不能平靜,若不能平復他們的心神,就跟軍中營嘯似的,在行船時最受忌憚。

櫓手室的壁上雖然破了幾個不大的洞,可能讓艨艟突然進水,還是櫓手室這種上甲板最遠的地方,自然會亂成一片,所有人第一反應不是堵洞,而是擔心船哪裡裂了,趕緊往上跑。

“帶些人下去堵洞,要是那些櫓手不各歸各位,就直接砍了!”

趙參將對自己的心腹們發出命令,表情可怕。

“我要看到這船一會兒追上他們,不想聽你們的解釋!”

“趙參將,不能啊!櫓手現在只是驚慌失措,正是要安撫之時,怎麼能殺人……”

那船伕一聽要砍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勸阻。

“你滾開!”

趙參將心情不好,一腳踹開那人,眼神一掃,催促心腹們去處理此事。

他們都是臨川王府的門人,平時跋扈縱橫慣了,動輒殺人已經是家常便飯,對他們來說,不聽話就殺幾個人嚇一頓,再驚慌失措也得回去幹活。

可這船伕連行船的櫓手卻都是正規的水軍,只不過征夫徵的是力役,不是那商船或貨船上的奴隸之流,他們是有編役在身之人,此次不過是受了授命被派來剿匪,聽到這些人這般蠻橫動輒殺人,自然不會乖乖引頸就戮。

也正是如此,趙參將帶來的人殺人立威原本是想震懾這些賤役,可櫓手們卻不但沒有迴歸原位,反倒譁變了起來,櫓手人多,兩邊鬥成一片,將趙參將帶來的人打的抱頭鼠竄,這船更是開不動了。

“參將,你看那邊!”

一個眼尖的武士指著不遠處的水面。

只見一道身影趁著艨艟不動時拼命往遠處遊去,但那人大概已經精疲力竭,遊的速度不快,而且動作極為倉惶。

“那不是我們的人。”

趙參將皺著眉,身子突然一震,恍然大悟道:“櫓手室進水肯定是那人搞的鬼!無緣無故怎麼會破了幾個洞!這人做的和我們一樣!”

他又氣又怒,指著甲板上兩個水性不弱的水卒,惡狠狠地道:“你們下去,把那小子抓回來,其他人能等著溺死,唯獨這人,我要將他千刀萬剮!”

“是!”

兩個水卒便是先前鑿船的水鬼,一身緊身水靠還未褪掉,得令便乾脆的噗通兩聲跳下水去,極快地追趕著前方的梁山伯。

此時梁山伯知道自己已經得手,之前他拼命遊向艨艟,趁人不備時用腰帶將自己綁在槳孔的船槳上,用盡全力的鑿船,生怕來不及為同伴們爭取時間。

說來也是巧,別人出門,防身帶著的是匕首刀劍,梁山伯擅制木器,隨身帶的是木鑿木刀等物,這木刀木鑿用來防身差一點,用來鑿船卻是最合適。

艨艟上方為了防火,皆用牛皮包裹,船體也結實,不能輕易鑿穿,唯有櫓手室所在的下方,因為和水面相接不必擔心著火,船壁最是脆弱。

梁山伯懸在船邊,一半身子沉在水裡,一邊被艨艟帶著左右碰撞,一邊又要咬緊牙關使勁鑿船,所經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別的不說,雖有河水作為緩衝,可身體各處被撞擊的劇痛是實打實的,梁山伯甚至懷疑自己有了內傷,否則肺腑之間不會這般疼痛。尋找到脆弱之處鑿船,他一刻也不能停,連握著木鑿的虎口都已經崩裂,被水一泡,痛得鑽心。

渾身劇痛加上手上有傷,即便梁山伯知道自己必須要儘快離開那艘已經停下來的快船,可身體卻不聽自己使喚,手臂像是灌了鉛,兩條腿也像是石塊一樣漸漸失去知覺,腦子裡昏昏沉沉……

唯有一個念頭支撐著他,讓他沒有放棄。

遊!拼命遊!

若不想跟父親一般莫名死在水裡,遊的越遠越好!

可惜他實在是運氣太差,明明趁著船終於停了遊出去一大截,身後卻傳來規律的撥水聲,似乎追來了什麼人。

聽那聲音,後面的人遊得極快,聲音又不大,簡直就像是靈活的游魚,跟他這種手臂沉重撲騰的像是隨時沉下去的聲音完全不同。

“吾命休矣……”

梁山伯絕望的聽著身後的水聲越來越近,眼前已經模糊一片。

大概是太累以致於出現了幻聽,梁山伯甚至覺得自己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水聲,亂糟糟的像是被一群魚群包圍著。

“只希望祝英臺他們都已經逃出生天了。那船不能動,他們分散逃命,怎麼也能遊的遠一點。”

梁山伯腦子裡一片昏沉,心中如此想著。

“也不知道這些人有多兇惡,最好給我個痛快……”

就在他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任由身體往下沉去的時候,後面的一個水鬼已經當先追上了他,從背後伸出一隻手臂,用臂彎將他的脖子卡住,雙腿一蹬就將他往後帶走。

梁山伯原本就沒有了體力,此時頸項被困,抓他的人又在身後,連反手掙扎之力都沒有,一雙眼睛猛地翻起了白眼,眼見著就要被勒到窒息。

就在他即將陷入昏迷之時,勒住他頸項的胳膊卻突然一鬆,一聲悶哼過後,梁山伯得了一絲空氣,立刻吸了一大口氣,拼命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他感覺到有一股力道拽住了他的肩膀,有力地將他往前帶離,耳邊隨即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不要追了,我們把梁山伯帶回去最要緊!”

手持著匕首的馬文才滿臉狠戾。

“他們要敢再追上來,格殺勿論!”

跟著他一起過來的疾風嘴中叼著匕首,聞言點頭,在水中緩緩護著兩人往遠處遊走。

原來是之前回來探個究竟的馬文才和疾風到了。

馬文才並不是爛好心到不顧自身安危之人,回來看看,原本是想著誰要體力不支,便過去幫上一把,送到漂浮物上。

但他游到近處時,卻發現艨艟的速度慢了下來,船上的指揮也開始出現問題,馬文才是何等機警之人?一見情況有變,就知道之前梁山伯跟他所說的計劃已經奏效,得了手了。

既然那船不能動了,就是死物,反倒沒有水中分散的眾人靈活。他見徐之敬帶著其他人遊的遠了,傅歧也在船板上被細雨和驚雷推出去老遠,再料想著祝英臺抱著木柱應該無事,便壯著膽子去接應梁山伯。

這一接應,便看到梁山伯在水上飄著,速度比烏龜還慢,大概是遊不動了,馬文才再怎麼文質彬彬,那也是從小學武的,別的不說,耐力和體力除了傅歧,比誰都要強些,立刻就飛快地遊了過去。

只是那兩個追上來的水鬼後發先至,馬文才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索性兵行險招,直接從水裡潛了過去,冷不防用綁在臂上的匕首偷襲了那水卒一記。

一擊得手後他也不糾纏,拽著對方吃痛鬆手放開的梁山伯就連忙遊開,讓水性不弱的疾風攔上一攔。

這兩個來抓梁山伯的水卒本就不是以武力見長,只不過水性超群,經常做些鑿船、水中抓人的事情。兩人為了追趕水中的梁山伯都捨棄了武器,如今手無寸鐵,僅僅穿著一身什麼都藏不住的水靠,剛剛那抓梁山伯的人被趕來的馬文才在腰肋處刺了一刀,如今全靠同伴支撐才沒有沉下去。

兩人是正規水軍又不是死士,見水中攔截的漢子明顯是個硬茬,自然不願拼命,也不敢再追,只能眼睜睜看著不知從哪殺出來的兩個煞星,帶著那先前的少年遊遠了。

馬文才遊了許遠,饒是體力驚人也累得不輕,他剛剛明明刺的是那水卒的心口,正因為一口氣洩了所以手臂沒抬起來,只刺了那人腰腹之間,如今再帶著一個完全沒有了力氣的梁山伯,頓時吃力。

“你別昏過去!”

馬文才毫不客氣地拍了梁山伯腦袋一記,“你自己能飄著我才好帶你,否則我們兩個都要沉下去!”

梁山伯微微睜開眼皮,見抓他的人變成了馬文才,還以為人之將死出現了幻覺,喃喃道:

“怪了,我要死了,怎麼看見的是馬文才?哪怕不是祝英臺,也應該是傅歧才是啊……”

馬文才原本還在努力帶著梁山伯逃離,聽到這話,差點沒一把把他按進水裡,任他自生自滅算了。

“你想著祝英臺什麼?想著你跟江無畏一樣淹死了,讓祝英臺給你渡氣?”

馬文才一氣之下,也顧不得客氣不客氣了,學著那水鬼的姿勢,倒攬住馬文才的脖子就往前遊。

別說,換了姿勢,竟輕鬆不少,想來那水鬼要用這姿勢帶人也是有原因的。

他這一勒,梁山伯反射性地翻了個白眼,眼見著又要暈過去。

“你給我好好醒著!”

馬文才把嘴湊到梁山伯耳邊,惡狠狠地威脅。

“若你暈了,絕不是祝英臺給你渡氣,你等著本公子親自渡氣救你!”

梁山伯本已經昏昏沉沉,聽到馬文才這惡聲惡氣的一句話,竟在水中打了個哆嗦……

硬又撐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