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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無地自容

“你覺得那幾位郎君如何?”

祝英臺的閨房內,祝夫人仔細的問著面前的女子。

女子赫然就是之前做“知客人”的黃衣女子女羅。

“幾位郎君都是人中龍鳳, 僅以容貌來說, 山陰孔家的郎君清俊些;以氣度來說,則是吳興的馬郎君為最優……”

女羅並不是祝英臺屋中的侍女, 而是她兄長祝英樓的姬妾, 在未被祝英樓納入祝家前,也是豪門士家大族專門養在家中接待賓客的, 可謂是見多識廣。

不僅是女羅,眾位迎客的侍女中,有不少都是祝英樓從四方蒐集來的姬妾, 如果真是要給祝英臺陪嫁的貼身侍女,倒不會出去招待客人。

“為何這麼說?”

祝夫人似是對馬文才十分好奇。

“孔家郎君比較靦腆, 目光不曾與奴等有直接接觸。魏家郎君則太過孟浪,目光如熾,且不做遮掩;顧家郎君對我等女郎視若無睹,甚至隱隱有些不屑……”

女羅心思如發,又特意被主母囑咐去試看幾人, 自是細心留意。“唯有馬家郎君, 既對我等抱有好奇, 又並不過分關注, 言行一切如常,不似顧郎君故作不近女色,也不似孔家郎君那般不自在,至於魏家郎君……”

女羅掩唇而笑:“怕是魏家郎家中家規太甚, 平時接觸的都是外面的歌伎舞女之流,看女人的眼神才那般不加掩飾。”

在青樓楚館之中,必是恩客的身份,看那些以色侍人的女人,自是不必太過矜持的。

祝夫人似是很厭惡這個,眉頭緊緊皺起,已經把上虞魏坤的名字從心中剔了出去。

“能來探病的,必定是在學館中與吾兒關係不錯的。說實話,以英臺這兩年的脾氣,高嫁必定是過不下去的,可低嫁了,我又過不去心裡這道坎……”她搖了搖頭。

“我祝家未曾出仕,又不能張揚,能選擇的餘地實在太少了。”

女羅名義上是祝英樓的姬妾,身份卻更似左膀右臂,自是知道不少隱情,此時也只能安慰祝夫人:“七娘年紀還小,慢慢相看也不遲。這種婚嫁之事,肯定是要慎重些的。只是這幾日的接待……”

也不怪她猶豫,她畢竟是女人,身份又低,來了一群士族貴客,第一天還要,若日日都無主人作陪,盡是些侍女招待,那就不是怠慢,而是看不起人了。

“英樓不在莊中,莊主又有要事忙碌,我畢竟是女人,這麼一看,還真只有‘祝小郎’作陪了。”

祝夫人苦笑:“也不知是湊巧還是天意,竟在莊中最忙的時候遇上他們探望,現在莫說七娘沒有重病,就算重病了,在榻上也是要見客的。”

她本就是個善斷之人,猶豫一瞬後就有了決定:“左右他們在學館之中就多有往來,現在也不是矜持的時候,就讓英臺接待他們幾天吧。你在左近,也可好好觀察他們。”

“是。”

女羅心中明了,應聲而退。

**

此時此刻,軟榻上的祝英臺卻是被幾位同窗看的渾身都不自在,她不知道馬文才為什麼要把甲舍的孔、顧幾人請來,就以她而言,當然更希望只有馬文才來,再好好的拉著他把最近受的委屈吐個乾淨才好。

可惜其他幾人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性子跳脫些的魏坤“咦”了一聲,指了指祝英臺的耳朵,滿臉吃驚:“你之前病的那般重嗎?家中居然要給你扎耳洞躲災?”

南方有習俗,家中若有男孩生了怪病,就用銀針給病人穿耳,再穿上女裝,據說這樣可以混淆勾魂的小鬼,小鬼一看明明冊子上拘的是男孩,見到的卻是女孩,就不會立刻把魂勾走,這樣能拖延一陣,再把命吊回來。

只是這種辦法算是死馬當活馬醫的一種,真用到這種辦法肯定是病急亂投醫了,心理安慰罷了。

祝英臺哪裡知道這種習俗,此時聽到他說起耳洞,比他還吃驚,捂著耳朵跟著回瞪。

說起這耳洞,祝英臺也是淚流滿面。祝家並沒有給女孩穿耳洞的習慣,倒是幾個庶出的女孩都有耳洞,但是這次從外面回來,也不知祝母是不是為了懲罰她,還是想要徹底斷了她男裝的想法,竟用強迫的手段給她穿了耳洞。

這可不是現代耳槍一打的時候,回憶起穿耳洞那天祝英臺簡直覺得生不如死:一根火烤過的銀針,兩粒紅豆,就是全部的穿耳工具。

為了不讓她掙扎,幾個壯婦將她緊緊按在榻上;一個半百婆子嘴裡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使勁用兩顆紅豆在她耳朵上揉搓,直到把她的耳朵揉到麻木,手起針落,將她的耳朵扎了個洞穿……

當時確實不疼,但不是她技術好,而是那兩顆豆子已經把她的耳朵揉到感覺不到疼了。

扎耳洞的當天她疼了一夜,接下來好幾天她連搖頭都不敢,更別說祝英臺總是擔心以這個時代的消毒技術,說不定傷口感染就能讓她一命嗚呼,她整整擔驚受怕了七八天才能安心入睡……

此時聽到魏坤提到耳洞,祝英臺第一個想到的竟不是性別可能會暴露,而是他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

倒是馬文才見祝英臺滿臉驚恐,替她打過了馬虎眼,衝她使了個眼色說:“看來病症只是來的迅猛,卻不兇惡,要不然現在我們也別想見到她坐在這裡了。”

病,什麼病?

哦哦哦!

祝英臺這才想起來祝母對外是稱病了的,還派了人叮囑她咬死了生了急病才好一點,而且還再三強調不能說是惡性病、傳染病,她哪裡有那樣的機智,這時候只能支支吾吾說:

“嗯,是的,當時疼得要命,七八天後沒死才知道自己僥倖逃過一劫……”

她這也不算騙人。

孔笙家中曾有一幼弟,也是突發高燒一夜之間去了的,此時心有餘悸,對祝英臺也就越發溫和,好生安慰。

閒談了一會兒,幾人又命隨從送上探病的禮單,多是一些貴重的滋補藥材,北方潰堤,導致全國的藥材價格都上漲,他們送上來的禮物放在平時只是尋常,此時卻算是用了心了。

說著說著,幾人不知怎麼說到了學館中的變化。

馬文才和祝英臺幾人去了北方,學館裡卻一直教學如常,只是今年炭火明顯接濟不上,原本十人一間的丙舍為了節省木炭取暖,在冬天已經變成了二十人幾人一間,而且發生了好幾次學生悶暈在房中的事情。

這些事自然離甲舍的學子們很是遙遠,可對於敏感的人來說,卻能從中看出很多問題。

和那些天寒便嫌棄館中清冷而回家計程車生不同,春秋二季是農忙之時,即便是學館也必須給寒生放假,以便他們回家務農,最為農閒的冬季反倒是寒生們刻苦讀書之時,加上寒冬難熬,會稽學館因為賀館主出外奔走的緣故,幾年來冬日裡一直有炭火供應,所以大部分寒生冬天全靠在學館中苦讀避過寒冬。

南方不似北方多木,但伐薪燒炭的人也不少,比起替寒生募集冬衣、筆墨,質量差的木炭便宜的多,也最好從富貴人家獲得。只是質量差的炭煙火重,雖有炭火卻不敢多用,只是凍不死人而已。

“連館主都弄不到灰炭了,可見今年炭火緊張到什麼地步。”

孔、魏幾人都不是什麼通曉世情之人,但幾個月來家中大人、館中先生們都在談及浮山堰潰堤帶來的危害,聽也聽了不少。

“北方水患造成物資匱乏,最缺的就是木炭和糧食,南方的商人見有利可圖紛紛囤積居奇,豈止是炭,舉凡米糧、藥材、棉、葛、麻都價格飛漲,今年不但北方的百姓難熬冬日,南方的百姓也不見得能熬過去。”

馬文才回了一趟太守府,比其他幾人知道的更多些。“館中還有木炭用,已經是館主天大的本事了。”

“我等都是士人,聊這種話題作甚。”顧?不耐煩地打斷了馬文才的“憂國憂民”,“皆是些俗物,就交給那些俗人去操心,我等即便入仕也是清流,考慮這些未免太煞風景!”

馬文才眼中譏誚之色一閃而過,再見孔笙滿臉羞愧,魏坤不以為然的樣子,便住口不再多提,唯有祝英臺面露關切之色,反駁道:“雖然我們並不做官,但學館裡的好歹也是同窗,這炭火不夠,人多又擠在一個屋子裡,會一氧化……會憋死的,怎麼能毫不關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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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徐之敬去年便幫著館主處理過這種事情,館中三令五申不得關窗取暖,只是炭火太少,總是有人不聽勸告。好在館中有經驗,才沒鬧出人命。”孔笙知道的多些,“只是有些寒生自差點悶死之後便有些思緒遲緩,連記憶裡也大不如前,竟是傷了腦子了。”

幾人都知道祝英臺在館中出名的親近寒生,聽了這訊息肯定心情不好,魏坤有意活躍氣氛,想到徐之敬和馬文才、祝英臺等人關係不太好,便隨口說道:“說到徐之敬,你們還不知道吧,他被除了士了……”

這事祝英臺和馬文才之前從祝英樓那已經知道,外人不知道徐之敬是和他們一起上路的,他們卻是和徐之敬分開不久。

徐家救治病人反遭惡報,徐之敬一怒之下放火燒了瘟疫村控制瘟疫,雖對疫情有助卻有損天和,被除了士族,但是此事並沒有大範圍傳開,如今連魏坤都知道了,馬文才和祝英臺面面相覷。

“他平時最看不起寒生,連一起上課都不願意,也不願住在學舍裡,只和一群和賀館主有私交計程車生住在偏院裡,現在可好,他被除了士……”

魏坤有些幸災樂禍,他也不太瞧得上徐之敬的清高。

“偏院裡那些士生可不願和庶人住一起,一得到訊息,就把他留在偏院裡的東西打包丟去了丙舍。”

馬文才一愣,祝英臺原本就蒼白的臉色也變得駭然起來。

“還不知徐之敬還回不回來進學,聽說之前馬兄和徐之敬因為‘天子門生’的事有些齟齬?”

魏坤沒注意到兩人的面色變化,兀自說著。

“……現在就算是賀館主依舊收他,恐怕他也是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