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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書聖棋聖

祝英臺並不知道傅昭是誰,可對於所有的士族子弟和有著野心抱負之人來說, 中正官便是能讓人最快上達天聽的“貴人”。

九品中正制的核心便是“中正定品”, 每州、每郡皆有中正官,州中正稱之為“大中正”, 郡中正稱之為“小中正”, 擔負著為諸府公卿及臺省郎吏發現德才兼備者的任務,除此之外, 便是為人才評定人品、鄉品等。

在沒有科舉的年代,中正官擢選當地有才有德之士,並為中央輸送人才, 曾是朝廷擢選人才的最好途徑。只是後來世家漸漸把持上升途徑,唯有上品出身的士族方能擔任朝中“清官”, 中正品定倒成了阻止人才上升的渠道。

有些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人品、才德皆為上品,然而只因出身並不入上品,朝中吏部司的官員就將其官品就定的很低,起點一低, 便很難靠自己的努力再升入上品。

是以從前朝以來, 所謂的“俊才”們對中正官都是又愛又恨, 愛的大多是出身高門的士族, 一旦被定了高品,則揚名四方,出仕也有很高的起點;

而恨的則是出身較差的寒門子弟或破落士族,即便人品被定的很高, 可一到推舉出仕時,別人提起出身,還要可惜一句“某某某德才兼備,只可惜出身鄉品太低……”

馬文才的名字便是當年的中正官隨口起的,這麼直白的名字明顯不是如今的起名風格,可馬家卻無人敢改,只是以小名“念兒”稱呼,可見中正官在士族之中的地位。

擔任大中正的,都是在一州之中負有聲望、品行優異,且善於品鑑人物的高門子弟,這人還必須是在職的朝官,才能兼任一州中正的職務。

大中正三年一次重新評定品級,是州中最受人關注的事情。

因為要選拔具有特長的人才,這些大中正多為門下省和中書省的官吏,還得是皇帝的心腹信任之人,所以這些大中正雖是士家出身,卻不能和士族有太多牽扯。

譬如祝英臺所在揚州的大中正傅昭,便是以不結黨營私著稱於世。在朝廷上,他從沒有請別人為自己辦過私事,不蓄養私人門徒,不交私利;在私事上,疏遠本族子弟,不為本族子弟謀職,隱居鬧市之中,常以讀書記述為樂事。

最重要的是,他其實是傅歧的族叔,同郡望卻不同支。從傅昭擔任大中正之後,傅家人為了避嫌,也為了不給他惹麻煩,從不讓家中子弟去叨擾他,連同支都避嫌,傅歧更不會隨意提起這門親戚,傅昭越發像是傅家的邊緣人物。

馬文才敢說自己能讓祝英臺上學,便是早就知道傅昭今年會巡視五館,早早就已經留有後手。

他知道傅昭雖明面上“避嫌”,但人都有私心。

傅昭好學,與吳興、吳郡、會稽三地的博士陸璉賀革等人都熟識,又愛護自家子弟。五館學生受梁武帝重視,傅昭便多次派出“訪問官”出巡會稽、吳興、吳郡三弟的學館,選拔優異的人才提供給本州州官任用,又因傅歧在會稽學館,傅昭對會稽學館尤為重視。

提前從學館裡擢選人才,其實也是讓士族學生的“天子門生”之位進入了選擇階段,第二梯隊的人競爭“天子門生”無望,便可從容的由中正評定中出仕。

馬文才自信自己是學館中最優異的那一群,正因為如此,傅昭反倒不會急著為他定品,一旦他入了“天子門生”,自有皇帝為他定品,否則若他定的品級不高,卻得了皇帝青睞,豈不是說皇帝眼光不好?

祝英臺原本也是如此。

她在學館中成績優異,又深得士、庶兩派學生喜愛,除此之外,無論是策論還是書算,甚至是乙科的騎射,她都留下了敏而好學的名聲,也屬於最有希望爭取“天子門生”的第一梯隊之列,傅昭本也不該為她提早定品。

但為了“公正”,便不能做的太明顯。

既然不能太早定下人品,選其優異特長之處定下品級卻是可以的,如此一來,日後若他們能成為“天子門生”,他們的特長還會成為一段佳話。

中正官除了能定下人品、鄉品,舉凡地方上土地的“地品”、人物的“書品”、“棋品”,皆可評定。

當年陳慶之會成為皇帝的伴讀,便是因為“棋品”已經到了“坐照”級別的上之中品,以他當年的年紀,這個二品的棋品簡直是出類拔萃,當時還是地方官員的皇帝好棋,便點選了陳慶之為侍從。

現在也是如此,馬文才為了這一年的評品早就做了不少準備,在知道祝英樓要帶走祝英臺後,便略施了些手段,在學館中留了後手。

自東漢以來,時人多好書法,祝英臺那一堵書牆立在那裡,哪怕現在可能已經斑駁了,也還是會引起訪問官的注意。

傅昭不但好書法,也有一筆好字,本身就是皇帝和太子的書法老師。他學的是王體,王體和衛體有著脫不掉的關係,只要學館內學官向傅昭推薦,傅昭一定會好奇,並且由專門評定書品的書法宗師決定能不能入上品。

一旦入了上品,便可名揚本州,甚至名揚全國。

非但是祝英臺,自從知道梁山伯擅棋並且得到了陳慶之好幾個月的教導後,馬文才也暗暗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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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革本來就欣賞梁山伯,梁山伯他出身太低,做一屬官或門客又太可惜,只要有一點機會可以讓他揚名,賀館主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吳地計程車門也許對梁新的事情有所忌憚,可任揚州大中正的傅昭卻不會關心梁新是怎麼死的,只要梁山伯棋品確實優異,便不會寂寂無名。

他能推動的,便只有這麼多,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聽說是傅昭下派的“訪問官”到了祝家莊,無論是孔笙還是顧?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馬文才更是第一個站起身來,對著祝家父母道:

“恭喜恭喜,英臺兄德才兼備,方能得到傅大中正的關注,此乃大喜之事,可喜可賀!”

見馬文才起身道賀,孔笙和顧?幾人也跟著一起道賀。

鄉豪子弟雖然不出仕,可依舊“名士”輩出,身懷絕技又隱逸在山野之間,本就是名士的特點。

如果性格再放蕩不羈點,就成了“狂士”了。

祝英臺若真因“書品”超凡出眾而揚名,祝家反倒要因祝英臺而名揚海內了,畢竟士族林立,鄉豪眾多,可“書聖”又有幾個?

孔笙幾人是又羨慕又感慨,看著祝英臺的表情都變得狂熱起來,而祝英臺自己則是既迷茫又隱隱有些害怕,雖被幾人道賀,卻絲毫沒有高興之意。

非但祝英臺並不高興,似乎就連祝家父母都沒有什麼興奮之色,照理說訪問官都到了門口,必定是已經由擅書的官員確定過優劣了,為何祝家父母卻一副進退兩難的模樣?

見眾人尷尬,馬文才忙打起圓場:“大中正派來的官員還在等著文臺兄,我等何不做個見證,先去見見那位訪問官?”

訪問官也有訪問官的規矩,雖是訪問,卻不能接受被評定者的招待,以免有索賄的嫌疑。

有些士族為了證明子弟品級的公正性,會邀請同等門第的客人作為“見證”,以證明沒有徇私舞弊的現象。

知客童子原也想招待訪問官在祝家莊內等候,但此人竟連大門都不踏入,就在門外待客的茶室裡坐著等祝英臺出去,半點都不著急。

現在馬文才又說他們可以做個“見證”,讓祝家父母連拒絕的理由都說不出口。

能怎麼拒絕?稱病?

“病人”好生生在赴宴呢,當這麼多同窗瞎子?

祝伯元越想越是頭痛,忍不住又回身瞪了祝英臺一眼。

“你自己出的風頭,自己去解決!”

他命人去喚了幾位對此事頗有瞭解的門客,“讓盧先生和方先生陪你去接待那位訪問官,若是要字,寫一幅給他,只是不要再想著出風頭了,年紀小小就盛名在外,對你不是什麼好事!”

他的最後一句語氣極重。

受到警告的祝英臺反射性點頭,可目光一接觸到馬文才,突然就想到了那夜去夜探時說過的話,頓時醒悟了過來。

這字,非但不能隨便寫,還要好好的寫。

最好寫的那位傅大中正不得不重視,好到給她的書品一個極高的評價才行。

想到這裡,祝英臺精神一震,雙目有神地望向馬文才。

後者對她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訪問官來,宴席自然得停了。好在他們因為赴宴都著裝莊重,不必再回房更衣浪費時間,那兩個門客一來,宴上的眾人便動身前往正門,去迎接傅昭派來的訪問官。

馬文才跟在人群之中,見祝伯元一路上面色凝重,就知道他根本不欲讓祝家揚名。

除了祝英臺是女人外,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終於到了門前,從茶室中出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一身紫色繡金的官服,身後跟著幾個年輕的吏胥,正是此次被派來的中正官。

“陸使君,怎麼是您親自來了?”

姓方的門客似是認識這個老者,驚聲出列,連忙上前攙扶。

祝伯元見此人似乎大有來頭,心中越發不安。

果不其然,等那門客一介紹,才知這位老者是已經致仕的秘書監,乃是秘書省的長官,去年方才致仕,回鄉養老。

這方姓門客以前便是秘書省的書吏,因出身得到同僚排擠而辭官,怎會料得傅昭竟請了他出來做訪問官?

這門客以前出身低微,他認得陸使君,陸使君卻不認得他,但有此人在,卻省了介紹的功夫。

他身為訪問官,也不止來祝家一處,只是之前在會稽學館見了祝英臺的字,實在是大為喜歡,而賀革原本就向傅昭推薦了書法出眾的祝英臺,因此擅書的他才決定親自來見祝英臺一面。

如今他見得祝英臺神情散朗,稚氣猶存,不由得想起自家的孫子,態度越發和藹可親。

“你便是祝英臺吧?來,快寫一副好字,讓我帶回京去。”

祝英臺連忙應允,祝夫人安排的下人也抬著書案、筆墨紙硯等物來了。

馬文才等人一一向陸老見禮,表明自己的身份。

陸老見祝英臺還帶了“見證者”來,可見對其前來訪問一事十分重視,心情也頗為愉悅。

“既有見證,連許多麻煩都省了。太子如今正在編纂《文選》,徵召諸州擅書之人為從官……”

啥?

剛剛站在書案前的祝英臺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向陸老。

只見他捋了捋頷下的美須,笑著道:

“祝英臺,你滿腹經綸,又是士族出身,還擅長書道,此事正是你絕好的機會。如你欲求‘天子門生’而不得……”

“‘太子門生’也不失為一條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