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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驚為天人

徐之敬端著藥站在門邊,宣判著傅異死亡的命運。

馬文才默然著向傅異看去, 圓窗下, 傅異的身影被落日的餘暉拉出長長的剪影,恍惚的彷彿不似真人。

“……竟有這麼嚴重嗎?”

馬文才語氣澀然, “花夭的信上明明說你性命無憂……”

“他本來是死不了的, 可是他自己在找死。”

徐之敬冷哼道:“他在水中泡了太久,後來又受了刑, 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本來好好養一陣子也能不留下後患,偏偏他又長途跋涉地趕到會稽郡……”

“我就不信任城王給他找的醫者沒有告訴他不能奔波勞累!”

他是醫者, 最看不慣病人糟蹋自己的身體。

“這三吳之地潮溼陰冷,根本就不是他養病的地方, 現在病入肺腑,即便我日日施針,病情也會慢慢惡化,誰也不知道能熬多久。”

“先生何必如此!”馬文才搖頭,“我聽傅歧說, 先生有一個如珠如寶的千金, 而令夫人也已經身懷六甲, 就快到臨盆之期, 就算為了先生的妻子兒女,也應該好好為自己打算才是啊!”

“所以我只能是易先生。”

傅異想起家中的女兒,眼神中透出暖意。

“只要父親和傅歧不倒,她就依然是傅家最貴重的高門嫡女, 而我也算是‘為國捐軀’了,即便她沒有父親,也沒有人敢說三道四。以後婚配,就算是為了補償我,也不會將她低嫁……”

馬文才心中一緊。

“我若活著,別人說起我的兒女,就會可惜起他們的父親。‘那個斷了腿的醜八怪傅大郎’,我可以不在乎,他們呢?我的妻子呢?”

傅異嘆道:

“我拖著這殘破之軀也只是給家中找麻煩,原本我就該死在水裡,或是死在牢裡,若不是你們遇見了花將軍,我現在本就是一個死人。能向天借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知足了。”

一時間,就連徐之敬都不好指責他不愛惜身體了。

他們拿什麼立場來安慰、勸說他?若是他們遭遇了在傅異身上發生的事情,恐怕還不及他的萬一。

他是那麼一個驕傲的人,他選擇在片刻的耀眼的美麗中達到自己人生的頂峰,發揮自己最大的價值,之後毫無留戀的等待自己的宿命,才是理所應當的。

“咳咳,不要再提我的事了。”

傅異乾咳了幾聲,將話題帶過,“謝侍中來的事是機密,如今朝中除了我父親和寥寥幾人,沒有多少人知道謝侍中會為這種小事來會稽學館,所以我希望你們也能守口如瓶。”

“是。”

徐之敬和馬文才躬身應諾。

“徐之敬,你們徐家在浮山堰地區所作所為,朝中皆有耳聞,雖然你因舉動激進被除了士,但朝中欣賞、佩服徐家的依然大有人在,所以這‘天子門生’之位,即使我不提起,謝侍中也會為你謀劃,作為東海徐氏為國損失的一種補償。”

傅異替幾個少年解釋著:“而馬文才,你這個‘天子門生’的名額,卻是因為我們需要你在來年能夠在建康,在朝堂裡發揮作用。”

“必不敢辜負先生信任。”

馬文才也不客氣,雖說他肯定自己的才學能力都在會稽學館中是拔尖的,可論起出身,他並不算頂尖,誰也不知道哪一個士生族中會不會有更大的能量,在最後關頭將他掀了過去。

這“天子門生”說來是有能者居之,

“我不要你對得起我的信任,我只要你對得起花將軍的信任。”

傅異笑著說,“花將軍對你極為欣賞,我會被救,也是因為他答應了你要找到我,我要你來年去建康,並不是要你站隊偏向我家或是謝侍中那方,而是因為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我?”

馬文才輕問:“花將軍,說的是姚華先生嗎?”

“是。”傅異點頭,“他是任城王的愛將,似乎在魏國軍中也十分有名,任城王原本不願冒險放我回來,也是因為他的勸說,我才能借了魏國細作在我國的路子回來。”

魏國能夠打通這麼一條路徑,甚至能任意編造合適的身份透過關卡,期間必定花費了數代人的心血。

如今送了傅異回來,這條路和這一路上接應的探子都已經算是廢棋,若傅異是個對梁國忠心耿耿的官員,一回國就直奔建康自曝身份,說不得這一路上的探子都有危險。

但花夭賭對了。

“我能做到什麼事?我如今不過是一白身……”

馬文才愕然。

“你與花將軍交好,就是與任城王交好,這很重要。”

傅異的神色很是嚴肅。

“蕭寶夤和臨川王勾結,又劫掠我國官員,還有浮山堰的種種種種,都是為了加深兩國的仇恨,好挑起大的戰事。他雖是魏國的邊疆大將,可魏國人一直忌憚他南人的身份,官封的倒是不小,兵卻給的不多,至於物資補給,更是不能和那些軍府出身的將領去比。”

傅異說,“所以,只有南方起了戰事,他才能趁機壯大自身,也只有起了大的戰事,魏國才會重用起他這位齊國被滅國的前朝王爺。”

“如今浮山堰崩了,淮河下游受創嚴重,魏國國內一片叫戰之聲,無論是將領還是朝臣,都希望魏帝能趁勢起兵,以壽陽為據點進行南伐,唯有少數宗室不願起兵,這任城王元澄就是其中之一。”

說起元澄為何不願南伐,也和花夭不無關系。

從南方回返的花夭將自己這一路的見聞都告訴了元澄,而元澄從花夭的經歷裡也分析出梁國雖因此事大損國力,卻還遠沒有到大勢已去的地步。

淮河下游受災嚴重,修建浮山堰又死了無數軍民,但梁國最富庶的三吳之地毫髮無傷,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魏國新帝登基,根基不穩,又有六鎮憂患,若此戰真的打了起來,說不得六鎮馬上就會又動作。

現在的鮮卑部隊,早已經不是當年拓跋燾麾下的十萬精騎了。

魏國最驍勇的勇士,如今正對著自己國家的權利中樞磨刀霍霍中。

到時候內憂外患,只能仰仗如蕭寶夤這樣懷有狼子野心的降臣,又給了這野心家無數的機會。

但這些分析,傅異沒必要解釋給馬文才他們聽。

以他們現在的身份和見識,還遠沒有能洞悉其中內情的地步,讓他們知道的太多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好處。

“任城王不願兩國交戰,所以才送了大公子回來,希望大公子能說明蕭寶夤的陰謀,挫敗他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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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敬皺著眉頭問。

傅異笑笑,問馬文才。

“你覺得呢?”

“我覺得,既然蕭寶夤能隱藏這麼多年,在魏國做到鎮守壽陽周邊十五城的大將,即使以魏國任城王元澄的聲望地位,也做不了什麼。”

馬文才思忖,“魏國和梁國征戰多年,蕭寶夤又是南齊逃亡魏國的宗室,僅憑他私自劫掠梁國官員的證據,只能被當做他公報私仇,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證據。”

“很好,所以你認為?”

傅異誘導他繼續分析。

“所以,向所有人大聲蕭寶夤包藏禍心只是治標不治本,最好的做法,是讓兩國暫時休戰,不要打起來……”

馬文才的眉頭擰的像是一個麻煩。

“但是如今敵弱我強,要怎麼才能不打起來?”

“以你的年紀和見識,能想到這麼多,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傅異嘆道,用一種嫉妒的眼神看向馬文才:“若你是我的弟弟,也許我也不用這麼辛苦。”

“大公子謬讚了。傅兄是塊璞玉,只是還需琢磨。”

馬文才謙虛道。

“他的長處不在權謀……”

傅異隨口評價了下自己的弟弟,又說,“而你對大局的洞察力,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馬文才心中道了句慚愧。

上輩子這時候他還沒有死,自然知道浮山堰後兩國沒有打起來,但是他那時悶頭一心苦讀,希望能夠趕得上國子監裡那些高高在上的灼然公子們,對朝中大事、世事人情當然是毫不關心。

但他知道,上輩子既然沒有打起來,必定是兩國做了些什麼,否則以那時梁國岌岌可危的局勢,只要不是智障,誰都知道魏國要在那時候選擇南下,是最有可能完成南北一統大業的時機。

魏國那時候出了什麼事呢?

馬文才蹙著眉,冥思苦想。

好像那時魏國出了一次內亂,因為吏部尚書崔亮上奏,建議不允許軍戶子弟在朝入士,京中六鎮子弟燒了尚書省,後來六鎮又有了一次小的騷動……

等等?

“六鎮?”

馬文才猛然抬起頭來。

此時離孝文帝漢化改革不過幾十年,如今依舊有許多鮮卑貴族對此不滿,認為學來的漢人那一套是在馴化他們。

尤其是魏國也開始用九品中正制,原本立於魏國最頂端的武士和軍隊階層成了“將種”,變成了粗鄙和低賤者的代名詞,軍中早已經不滿。

隨著孝文帝遷都洛陽,原本拱衛舊都平城的六座軍鎮也變成了棄子,六鎮勇士被政治中心有意無意的忘卻了。

舊日的榮光早已不在,那些曾經為魏國出生入死、打下大好山河的英雄們的後裔,已經淪落到餓死街頭的地步。

但是誰都知道六鎮子弟人人可為上馬控弦、下馬攻城,是魏國隱藏的一支雄師,莫說敵國害怕他們,就連魏國那些醉生夢死的貴族們也害怕他們。

那些“天賦貴胄”的鬼話,從來就沒有刻在六鎮子弟的骨子裡,他們也瞧不起那些只靠肚皮來決定誰來說話的規則。

馬文才想到此處,又驚道:

“難道任城王能讓六鎮起什麼動亂嗎?”

這下,傅異對馬文才驚為天人。

“天啊!”

傅異的表情像是發現了什麼絕世珍寶。。

“我之前說你在這個年紀,已經是很了不起了,想不到我還是小瞧了你。”

他豈是很了不起,以他的獨斷之能,簡直是出眾人之表,實奇才也!

傅異又一次可惜著。

“為何你不是我的弟弟?!”